《[玄紫]浮华梦（性转）》不自见

2、2. 前辈们

　　看得兴起，玄霄技痒，不由袖底鼓风，随手抓来一根花枝，便横插入紫胤架起的剑势。

　　刚从树上折下的新鲜花枝上绿叶跟红花还在颤颤抖动。

　　同是爱剑如痴的人。

　　紫胤挑起眼皮看了眼有些兴致的师叔，明了他的意思，便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地对剑起来。

　　玄霄知道师侄内力浅薄，便控制了力道，只在剑招上拆分。

　　紫胤却是有些分心，他三四百年于剑上的修为，即使没了内力，也不至于旁落。他……只是，不想漏了琼华基础剑招之外那些他此时年岁不该熟稔的自研招式，被师叔看出来，就师叔那个性子，激起来，百口莫辩。

　　这边束了手脚，一个不小心，就被一阵激荡的剑气推了出去，往洞壁上撞。

　　玄霄那木枝桠上的红色花儿瓣瓣飘落，他也觉出师侄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微微一恼，手上多用了一些劲道，便见师侄被自己甩得撞了出去。

　　玄霄知道自己的修为，也不愿落个欺负后辈的名头，心里一动，便伸手去捞，避免师侄被撞出什么内伤。

　　此时，却听见洞外有脚步声簌簌而来，伴随着两个人的偶偶私语。

　　玄霄眉头轻皱，捞人的手微微一转，刚被带得扑进他怀里的紫胤，堪堪被抓进了一侧隐蔽的洞壁。

　　这醉花荫看着花花草草藤藤蔓蔓枝枝叶叶繁茂环绕，隐蔽在花道中的壁洞岔道也多。

　　因为穿过醉花荫，就是门中青阳、重光两位长老的隐居之所，为避免打扰，门中除了高阶的几位弟子爱此处风景，偶尔驻留，其他很少有人会来。

　　果然，来的是熟人。

　　“师妹，你要看花，我替你摘了就是。日日来，多麻烦。”

　　“这花长在枝头正好，你凭什么要摘了它？”

　　“它开在那边也迟早会掉，我这是替你爱惜它。”

　　“油嘴滑舌，玄霄师兄便不会这么讲。”

　　“他那是装，一个大男人老是来这里，成何体统？”

　　“你不是也经常来？”

　　“我这是陪你。”

　　“口是心非。”

　　“我对师妹哪里口是心非过，那是掏心掏肺也不为过，师妹，这里又没什么好玩，不如我带你下山去喝酒吧？看看赶集也热闹。”

　　“山下嘈杂，我不去。”

　　“可是山下热闹啊，不像这山中冷冷冰冰，人情味儿。”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山上修仙，天青师兄跟玄霄师兄果然一点也不一样。”

　　“你把我跟那木头相比，他那是不解风情。”

　　“……”

　　“啊，我是说他就是根修仙的木头。师妹你笑什么啊，我又没说错，真不知道门里那么多女孩子怎么会喜欢他，明明我比较帅，是不是？”

　　“天青师兄也很帅。”温婉的女子笑声。

　　是天青师叔跟夙玉师叔。

　　“所以说，别日日来这里了，玄霄那混蛋肯定又找哪个角落练剑去了！”

　　“……”

　　紫胤闻言，抬头去看玄霄。

　　天青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他关心夙玉，夙玉等的却是玄霄。

　　想到天河是天青师叔跟夙玉师叔的孩子，这时候恐怕还没出生……

　　玄霄师叔微微侧头，也是一脸沉思的表情。

　　紫胤心里轻叹，这些前辈们之间的风花雪月啊，他真的是不小心闯入。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还被玄霄师叔抓着，便动了动手，想挣开。

　　这轻微动作却令玄霄从思虑中跳出，抬眸看他，一脸若有所思。

　　紫胤有些不自在。

　　他从来没有跟玄霄这么靠近过。

　　记忆里，玄霄看他，从来都是居高临下不屑的表情。

　　出于对前辈的习惯性恭顺，紫胤没有再动，他只是下意识地微微避开玄霄的目光。

　　许久。

　　久到外面洞涧花道里都没了声响。

　　天青师叔跟夙玉师叔都走了罢。

　　“师叔……”紫胤出声。

　　他以前不爱说话，现在这个身份又是女子，便更少出声了。听见自己的声音也不习惯。

　　这声师叔叫得轻，玄霄又打量她几眼，便放开了他。

　　紫胤错觉玄霄慢慢放开自己的时候，修长的手指似乎在自己手腕上摩挲了下，过高的温度滞留一闪即逝，令人分辨不清。

　　“你觉得今日宗炼拿出的两柄剑，如何？”玄霄忽然问。

　　“……师公的剑，自然是好的。”紫胤对这两把剑感觉复杂，说不清是琼华成就了这两把宝剑，还是这两把宝剑毁了琼华，“师公这些年的心血都在里面了。”

　　“不止宗炼，这两把剑是穷琼华几代铸剑师心力所成。”玄霄对剑志在必得的样子让紫胤略略心惊，可他又该怎样去阻止那些即将发生的命运？

　　“师叔说的是。”紫胤低头。

　　“你不必在我面前如此唯唯诺诺。”玄霄皱眉，“我看你怎么对这两把剑避忌得很？你不是宗炼的好徒孙吗？”

　　紫胤抬起头，欲言又止，忍不住，道：“师叔……”

　　“说。”玄霄有些不耐烦。

　　“师叔，可以不要跟夙玉师叔……同.修宝剑吗？”紫胤说出了口。

　　一片沉默。

　　“哦？你劝我不要跟夙玉双修？”玄霄挑高了声音，“门中女子，论武功论灵性，夙玉是其中翘楚……可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小弟子来置喙了？”

　　冷冷的薄怒。

　　紫胤跪下，被玄霄拂袖一扫，差点摔倒在地。

　　玄霄更生气了：“这事，连掌门也尚未决定。你倒是有很多想法？”

　　“弟子不敢。”紫胤不卑不吭。

　　玄霄走到他面前，手指托起紫胤的下巴，锐目凝视他：“论资质，你年岁少些，却不比夙玉差。今日比试剑招，也大有长进，还是……你想与我，双修，双剑？”

　　玄霄后面几个字吐得又慢又充满讽刺。

　　说完，等不到回答，便轻哼一声，甩袖走了。

　　直到玄霄走了，紫胤才缓过神，一时脸上又是白又是红。

　　自己又惹玄霄师叔生气了。

　　若夙玉师叔不与玄霄师叔合练双剑，是不是可以避免后面的门中悲剧？玄霄师叔是不是可以不用走火入魔，不会被冰封十九年？

　　可若不是夙玉师叔……

　　自己么……

　　不，自己是男儿身。

　　可是，现在自己的身份……

　　不，只是幻梦。

　　紫胤拂衣站了起来。

　　一时心绪翻涌，他看看四周，只剩自己一人。真是庄周梦蝶，不知此身何处了。

　　想，再见一见师公。

　　紫胤的眼神定了定，走出了醉花荫。

　　话说，玄霄从醉花荫出来，心头莫名燥乱，也无心再去练剑，便回了房。

　　他与云天青虽然性格南辕北辙，但是入山后便混在一起，同居一处，感情不比别个。后来，高阶弟子都分配了独立的弟子房，他们两个住惯了，却一直没换。

　　他以为云天青真的会拐夙玉下山胡混去了。

　　推开门，却见云天青翘着二郎腿，鞋子也没脱，躺在床上看着床顶发呆，不由心里更是不悦。

　　“师兄，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云天青笑嘻嘻道。

　　“你找我？”玄霄不以为然。

　　“当然不是我找你，我们日日同居一室，哪里用得着找？”云天青还是流氓口吻，“我是陪夙玉师妹找你。”

　　“哦？”玄霄在桌边坐下，自斟自饮。

　　“你这样是不对的！”云天青道，“你不知道夙玉师妹对你怎么样吗？”

　　“……你平日不会这么多嘴。”玄霄看他一眼。

　　云天青勾起唇角，唇边却殊无笑意：“我是打抱不平。”

　　玄霄轻哼。他知道这个师弟对夙玉的心思，却不愿点破。

　　“还是你喜欢上别人？”云天青抱臂坐了起来。

　　玄霄执杯的手微微一顿。

　　“不会是我吧？”云天青夸张地摸了摸下巴。

　　玄霄极鄙视地看了云天青一眼，从上到下打量，好像他云天青从头到尾挑不出一个对的地方。

　　“虽然我长得面如潘安玉树临风，师兄你也马马虎虎算不丑，可师弟我实在不好这味啊。”云天青呵呵道，“男子之间双修说出去，也不好听。”

　　玄霄手指动了动，指尖红光一闪，火焰稍纵即逝。

　　是忍不住想动手扁人的前兆。

　　最为经常被扁对象的云天青头皮一紧，不再贫嘴，张开就问：“还是说，你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不会是整日跟在屁股后的小师侄，慕容吧？”

　　红色火焰幻化的长剑光芒暴涨，照着云天青的脑袋就劈了下去，整个帐子都被烧了起来。

　　玄霄今天烦躁的情绪，似乎总算找到了一个突破的口子。

　　此时，紫胤正跪见他的师公。

　　许久不见的故人。

　　紫胤双目湿润，不敢抬头。师公是整个琼华里对他最好的人，他的亲人。

　　“紫英，怎么了？哪里受委屈了？”须发已白的琼华长老却不知道今日自己这个徒孙为何情绪激动。

　　“师公……”紫胤想说的很多，但是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往日之事更是一句难以出口。

　　“好了，起来。你是不是也为师公终于铸成双剑开心？”宗炼扶起徒孙，眉宇间虽然欢欣，但更多的忧虑，“这两把剑，穷琼华三代之物力、人力，历代执剑长老为其耗尽一生心血，有幸在我手中出世。我却也难以掌控双剑威力。只待双剑择宿主入世历练了。吉凶难料。”

　　“没有避免之法吗？”紫胤问。

　　“你指什么？”宗炼转头，“这双剑合天地阴阳水火而生，也需双宿主至刚至柔之力相辅相成，威力将无可限量。师公只担心这造化之力，非人力所能操控。琼华门中弟子虽多，杰出者也不少，却并无足以匹配之人。”

　　“不是玄霄师叔吗？”紫胤皱眉，“还有夙玉师叔……”

　　“你这孩子，倒也聪慧，这两人确实是你掌门师伯心中属意之人。”宗炼道，“你玄霄师叔资质出众，百里挑一，功力也是走的火属性至刚至阳一道，确是弟子中不二人选。至于你夙玉师叔，虽进门不久，性子外柔内刚，也是个好女子，只功力上弱些，若与玄霄双修，可互有裨益，进展数倍。”

　　紫胤问：“师公也这么认为吗？双剑合璧是好，若双剑失之其一……”

　　宗炼看向徒孙，他没想到他这个小小的徒孙竟然深谋远虑到这一步，这也是他心中隐忧……

　　“你夙玉师叔阴时阴刻命属，是最符合望舒剑宿主的命格，她正是因为此项……才被掌门选定，带入山门。”宗炼轻叹，“之所以今日说择选，不过是给双剑双主一个令门中众弟子信服的借口，其实已是内定。”

　　紫胤沉默。

　　“紫英儿是否有其他想法？”宗炼慈爱地看向自家徒孙。

　　紫胤想到玄霄所说的话。执着地抬起头：“若是徒儿代替夙玉师叔……”

　　若是自己，定不会不告而别下山，独留玄霄师叔一人，这样，是不是可以避免两位师叔因双剑反噬而遭受恶果；当然，自己也不会任由双剑合璧屠戮幻瞑界，是否能劝得了玄霄师叔，挽回得了琼华坠落，满门被逐押东海？

　　这里不是原来那个世界。

　　若是这里，是不是自己可以挽回当年的遗憾？

　　紫胤的这些想法，宗炼老人家当然不知道，他误解了。

　　宗炼想，他大部分时间都扔在铸剑台上了，小紫英除了跟他学铸剑，大部分时间都跟着玄霄在学剑术。

　　玄霄那性子，当初谁也不信他会有耐心教导小孩子。

　　饶是紫英跟他小时候性格有些像，严谨端肃，但是一学这么多年，不是徒弟，却多少有朝夕相处的徒弟情分。

　　莫非……

　　“……你，”宗炼怕言语上伤害到徒孙，小心地遣词造句，“想与你玄霄师叔，双修？”

　　紫胤拂衣下跪：“是弟子不自量力，但此事关系到门派命脉，弟子，想试一试。”

　　宗炼欲言又止：“你与你玄霄师叔……”

　　紫胤低头：“弟子知道玄霄师叔定是不会同意，此事，还望师公达成紫英之愿。”

　　“你这孩子。”宗炼很是心疼，“中意谁不好，怎么是玄霄那冷热不近的性子，以后怕是要吃苦。”

　　“……”紫胤听着有些古怪，却没怎么听懂他师公真正焦虑担心所在，只是顺着他师公相扶站了起来。

　　“罢，明日师公替你去问问你玄霄师叔是怎么想的。”宗炼对这个徒孙是当亲子侄疼惜的。他虽然担忧双剑，其实心内更舍不得自家徒孙跟前途未卜的双剑扯上关系。

　　说实在，他不怎么放心。

　　不过就此探探玄霄的心意也好。琼华虽然主张寡欲清修，但也并不排斥世俗人道，不然也不会有这阴阳双修之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