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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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厌山的黄昏来得很早，夜晚要比白天多。
山雪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直到那人停下来，他偏过头，看到石臾站在门前，手上捧着个盘子，上面盖了一块绸缎。
他隐约有所感应，还是问：“那是什么？”
石臾殷勤地解释了一番。原来是柳申受伤后因为害怕逃得太远，没赶上撤离的法阵，只能留在鹿厌山，被巡逻的侍卫抓到了，现在关在了地牢里。而那块刀尖自然也被拿回来了。
山雪站起身，掀开那块绸缎，露出两寸长的刀尖，血迹已经被抹干净了，冷冷地闪着光。
他拿起刀尖看了一眼，又随意地放回托盘里，仿佛这样东西并不是很珍贵，忽然问：“那柳申还活着？在地牢里吗？”
石臾点了下头。
山雪没让石臾退下，也没有说话，似乎犹豫了很久，才终于道：“我要去问他些事。”
石臾愣了一下，没有阻止。
山雪又提出一个要求，他问：“有鲛油灯吗？”
鲛人是很罕见的妖兽，天生能通人语，擅唱歌、迷惑人心，所以以他们尸体炼成的灯油也可以让人产生幻觉。那些世家大族通常会储存一些，以备不时之需。但鹿厌山不同，向来与世隔绝，没必要采购这些。库房里存着的都是来送死的修士留下来的物件，就像是一周山雪，也曾是一把死人留下来的刀。
石臾不敢保证，只是道会尽力找一找。
山雪想，如果石臾能找到，他就带着鲛油灯去问柳申那些自己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要是找不到就算了。
石臾离开后，山雪重新拿起刀尖，很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找到有什么缺损的地方，只要能再接上，他还会是一把完整的刀。
他掀开宽大的袖子，露出手臂断掉的截面，将刀尖贴了上去，那枚两寸长的刀尖缓缓拉长，化成了小臂的形状。
那半只手臂看起来十分苍白，像是被砍下来很久导致失血过度，却又不干瘪，反而很柔软、美丽。
山雪把自己的手臂举到谢重寻的眼前，似乎是在质问他：“我的刀尖都找到了，您怎么还没有醒？”
他是一把刀，虽然能化成人形，可本质上与人类很不同，对组成自己身体的部分没有需要珍惜的想法，拿着断掉的手臂也不觉得别扭，反而在谢重寻面前摇摇晃晃。山雪的手指很长，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落到了谢重寻的脸颊上，像是很轻地抚摸，又拨乱了他的睫毛。
山雪吓了一跳，连忙将手臂拎起来，对自己主人这样做可真是太大逆不道了。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笑了，眉眼弯弯的，觉得现在反正魔头也不知道，只能任由他折腾。
山雪叹了口气，进行深刻反思，自己大概真的不是一把好刀。
门咔嚓一声，应该是石臾回来复命，山雪很心虚，生怕被人知道自己的大逆不道，连忙将半截手臂塞到谢重寻的被子里。
石臾眼角余光瞥到谢重寻脖子处的两根手指头，食指的指尖落在谢重寻的嘴唇上。
他眼皮一跳，对此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只是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是一盏鲛油灯。
山雪从容地整理了袖子，接过灯，石臾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他要去做坏事了。
鹿厌山的地牢十分狭小，里面的狱卒比犯人多。归根究底，敢来鹿厌山的都被谢重寻杀光了，没有关起来的必要。
在这里守着的狱卒大多是长得不周正、化形都化不好的魔族，奇形怪状，什么模样都有，有的连獠牙都收不起来，所以不能在外面当侍卫，免得污了谢重寻的眼。
石臾应当是提前和地牢里的狱卒打过招呼，为首的那个提着灯，恭敬地领着山雪往下走。
地牢建在深处，要走过一段狭长的楼梯，跨过小冥河，才能到关押犯人的地方。
地牢很黑，没有一丝光亮，连灯火都让山雪提前熄灭了，幸好那狱卒可以夜视，顺利地将山雪带到了柳申的牢房前，叫人打开了门。
山雪能隐约看到稻草堆上有团人影，他随意地吩咐了一句：“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要问他。”
柳申听到人声，意识到来的人是山雪，忍不住挣扎起来。
他大声嘶吼：“滚开，你这把魔刀，魔头的狗，该千刀万剐，粉身碎骨！”
实际上这些咒骂对山雪而言不算可怕，他有点想笑，还是忍住了，在黑暗中道：“浮春先生，我是来救你的。”
柳申一愣，不敢相信，却忍不住相信。
他留在魔界已经是死路一条，而刚才他就是看不到，也能听得出来狱卒都很尊重山雪，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即使他只是一把钝刀。
想到这里，柳申心中涌起微弱的希望。
山雪敲击火石，点亮灯笼，周围忽地被照亮了，柳申就像条狗一样趴在稻草堆上，一夜间像是老了上百岁。
山雪蹲下来，对柳申道：“我想问你一点事，然后就会把你放出去，送出鹿厌山。”
鲛油制成的蜡烛在燃烧中发出美丽到接近梦幻的光，那光照亮了柳申的眼。
他在这地牢里担惊受怕，遇到的都是妖魔鬼怪，连个人形都没有，一刻不敢安眠。而山雪却一如既往地美丽，什么都没改变，就像是他在人间的那些好时光里的样子。
柳申磕磕巴巴地回答：“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不然你把我放出去，我、我再告诉你……”
山雪笑了笑，幽冷的灯火映衬着眉眼，他平静地望着柳申：“你知道的，我不会骗人。”
柳申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他想，一周山雪的确是一把不会骗人的刀。
山雪终于问：“你知道，谢重寻是谁吗？”
有关谢重寻的事，柳申知道得也不多，只是偷听到那些长老的对话后查阅了典籍，可那些记录也被毁得差不多了，最后根据查到的消息，联系现实，勉强猜测出谢重寻曾是小重山的弟子，当时风头无二的天纵奇才，后来堕入魔道，并毁了小重山，导致一个大派的覆灭。
是这样吗？
山雪还是不明白。
柳申说完这些，揪住山雪的衣角，可怜地恳求他：“你救救我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人间，现在是四月份，正好开了桃花……”
这是那件谢重寻曾警告过的“不要听，不要看，不要再想，也不要猜测”的事。
可山雪听到了、看到了、一直在想，现在还要去探寻。
他违背了主人所有的命令却不想被折断。
于是，山雪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抽出那把漆黑的匕首，捅进了柳申的心窝。
这是把能伤害到谢重寻的武器，自然也能杀死柳申。
虽然作为一把刀要用别的武器杀人实在很没用，被别人知道只是平添笑话，可山雪杀不死柳申，只能如此。
柳申断气之前，咬牙切齿道：“你、你骗我……”
山雪还未起身，有人忽然闯进来，是方才的狱卒，正好看到这一幕。
山雪站起身，小心地拔出匕首，对那人道：“如果主人不问起这件事，你可以不告诉他吗？”
狱卒看着他，畏惧地点了下头。
然后他小心翼翼道：“殿下醒了，问您去哪了，石臾大人让我来找您。”
山雪一怔，没能拿住手上的匕首，掉到地上，发出一声很清脆的响声。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