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命》凌霖子

25、这一星期（二）

　　刘白张开一只眼睛。
　　他听到张灯开门进去洗澡了，于是瞬间抬头看向浴室门，确定他不会出来了，这才坐起身子。

　　其实刚刚张灯把他抱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是当时过于尴尬，都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只好被抱到了沙发床上。
　　真是太丢人……他这么想，一把年纪了还被公主抱……

　　刘白可不是外表看起来的二十岁出头。虽然打扮也尽量往年轻人靠拢，但他也时不时会告诫自己，别把自己当小年轻了。
　　只是他性格本来就不是很活跃，和外向的人在一块儿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所以他养成了第一时间拒绝别人的习惯。

　　有人说他是什么“傲娇”，不过是下意识反应罢了。
　　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关注张灯，也明白他的苦和累。一点都没感觉是不可能的，但要承认是喜欢，他一定会下意识否认。

　　张灯出来的时候，刘白正坐在电脑前，似乎在忙什么。

　　“你不睡觉了？”他问。

　　“等会儿。我把这个bug改完。明早见。”说完后他就不理会张灯了。
　　张灯心想着可能是临时来的活，于是说了句“早点休息”，就上了二楼。二楼只有一张床，因此能看到下头刘白电脑照射到墙上的幽幽冷光。
　　他探头看了一会儿刘白，发现自己的夜视视力变好了。刘白的侧脸清晰可见。于是他又多看了一会儿，再躺会了床上。

　　接下的日子就变成了白天刘白出门，张灯起床。下午刘白过来，两个人开始做视频。
　　或者是刘白起床，把张灯叫起床，让他出去买点吃的就开始做视频。两个人都是宅男作息，没什么不适应的。

　　不过，在做饭这件事上，张灯明显感觉到刘白的意外。张灯会做饭，而且做得都很好吃。一个人吃楼下七块一份盖饭时没感觉，两个人的开销就大了起来。于是张灯提出要自己买菜做饭，刘白给他的眼神像是在怀疑他的手艺。
　　然而张灯的确会做饭。他到滨海之后使用这门手艺的时间不多，总是一个人的，做了也没意思。
　　刘白说自己愿意尝尝，张灯心情变好了，拿着小零钱包下楼，准备去隔一条街的生鲜市场买菜。

　　上一次还是在大四的时候，给冉冉做了一顿饭。
　　冉冉是个不错的姑娘，但她父母并不愿意让女儿留在滨海跟着张灯吃苦，并且也打心底里看不起无所事事的张灯，便软磨硬泡逼冉冉和他分个手。

　　结婚一直是件令人头疼的事，张灯庆幸自己是跟着外婆长大的，虽然成长过程中少了父母的照料，但老一辈也没多限制他的自由，还给了他充分的呵护。
　　有时候爱情的萌发也需要有合适的家庭因素。

　　生鲜市场做了新装修，卖菜卖肉的摊主们都坐上了水泥瓷砖台，地上也贴了大理石，看上去干净了不少。
　　张灯拎着自己的小包，拿了两把小青菜，两颗青椒，又称了点蘑菇，最后去买了河虾和碎肉。
　　卖肉的摊主认识张灯，还揶揄他说：“哟小伙子，又来给女朋友买菜做饭了呀？”
　　哪里是什么女朋友，连男朋友都不是。他摇了摇头，接过绞好的碎肉。

　　这一日两人两人的任务是将第五章做完，最好是第六章。所以当刘白回来的时候，张灯还没做完午饭。
　　张灯系着围裙，把洗好的菜从水池里拿到案板上。三两下料理完了食材，就开始热锅子做菜。
　　上午他还从楼下店里拎了一盒糖醋排骨上来，肉菜算是准备了。
　　“你吃青椒炒蛋还是青椒肉丝？”张灯头也不回，问坐在身后的刘白。
　　他是看不到，此刻的刘白坐得端端正正的，眼珠正四处转悠。

　　“青椒炒蛋。”他回答，转过头盯着张灯的电脑桌面上的场景图看。

　　“好嘞。”张灯应了一声，把火打开，将鸡蛋磕进碗里三两下就搅好了。鸡蛋先下锅，烧出黄澄澄的块状，捞出放到一边。青椒下锅，借着热锅翻炒一番，把青椒烧得油亮亮的，再小半碗水下去，翻炒一会儿。
　　此时，另一边锅子上的水已经烧沸，他便将蘑菇和碎肉倒了进去，等两者烧熟后将彼此的鲜味融合在一起。

　　刘白在他身后看着，眼神稍有些恍惚。
　　这场景是他从来没想过的，和自己关注了许久的人同处一室，还能吃对方做的饭。
　　他不知道为了这一日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又或者是已经付出了什么。然而他也不想去深究这件事。

　　最后汤烧好的时候，需要加小半勺麻油，这样就能弥补不放香料的遗憾。芝麻油的香味弥漫开去，就连对食物没什么兴趣的刘白也好奇地看了几眼汤锅。

　　电饭煲里的米饭也好了，张灯给刘白盛饭布筷，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一时无话，两人安安静静吃了五分钟。

　　张灯瞥了几眼刘白的吃相，觉得很是斯文。他的握筷方式，夹菜方式都很有规矩，不像自己那样，简直是在扒菜。
　　这么一看，他也不好意思狼吞虎咽了。张灯学着刘白的样子，小筷小筷地夹菜，然后将饭和菜一起送进嘴里。他那笨拙的模样很快引起了刘白的注意。
　　“你不要这样吃饭。”刘白忍着不笑，嘴角微微抽了抽，“年轻人胃口大，用这种方法吃饭会吃不饱的。”

　　张灯皱了皱眉头：“什么？难道你比我大很多？”

　　“是啊，我二十八了。”刘白云淡风轻地说，还冲他笑了笑。
　　说是二十八，张灯盯着他那张脸猛看了好久，直把人盯得有些害臊了，这才收回目光。

　　不相信。他已经二十八了？真要说十八都有人信。张灯本以为他是个天才少年类型，没想到是个合法少年类型。
　　咳，什么合不合法。他收回了这个想法，又开始粗鲁地扒菜。

　　两个人打完了第五章，又在两天内结束了第六章。
　　为了防止看视频的观众搞不清前后关系，张灯在每次的视频前都会放一小段CG剪辑，并在前情提要后加入自己的解说，帮助观众回忆剧情。

　　五章和六章中，除了打怪扫资源外，主角雷诺还通过文件和记忆碎片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在第四章中，雷诺已经有了猜想。该隐在小时候受到了启发，想办法被兰德家收养，并努力找到了通往黑庭的关键人物：诺亚。那么死掉的该隐，很可能并不是真的该隐。
　　虽然检验报告否定了他这一思想，但雷诺隐隐觉得其中有蹊跷。第五章中，黑水里面是少年该隐的自我空间，这里到处都是怪物，以及记忆碎片。
　　雷诺在他的自我空间里看到了很多有关人体，炼金术以及黑暗宗教的信息，包括心理学的研究，还在里面找到了一张磁卡。他立刻想到了山洞底下的那扇铁门，于是拿到卡片后立刻出了黑水区，逃离黑衣女人追击，跑到了孤儿院外，并快速返回山洞，刷磁卡进入了铁门中。

　　铁门中是一个实验室，很大，到处都有塑料隔离布。实验室中没有人，连怪都没有，似乎是个安全区域。
　　雷诺找到了不少人体实验的文件，以及报告文书。十份文书中的几十个实验个体都失败了。仔细看整个计划的执行过程，雷诺用自己的语言给观众总结了一下：
　　将复数个活人的精神移植到同一个人身上，而这些精神能在这个被移植者体内和谐相处，甚至拥有自我的空间。

　　一些三人格与四人格的实验体纷纷表示，沉睡在被移植者体内能够到达一片广袤的精神领域，在这里可以进行肆意的创造工作。
　　然而，这些实验体承受不了更多的精神移植，都在达到上限时精神错乱，发痴发狂，或是脑死亡了。

　　最后一份报告中，报告人C提出了一个6岁的实验体N，在进行身体状况筛选，以及基础测试的时候达到了100%的完美契合度，并提出要使用N进行深度实验。
　　报告被批准了，落款处的日期正是凶杀案发生前三天。

　　雷诺和张灯都明白了。这次的凶杀案，根本不是仇家所为，而是由想进入黑庭的地下组织，一手造成的。
　　而根本的策划人，十有八九是该隐•兰德。

　　"不好意思啊，刘白，我口有点干，冲完澡我想去买点饮料，咱们八点半继续吧？"
　　张灯带着歉意抬手摸自己的后脑勺，起身去衣柜里拿换洗衣服。

　　"行吧。那我们休息完了再推一节就好。正好我也想喝点东西，一起去。"刘白放下手柄，伸了个懒腰。

　　张灯火速洗完，换了件灰色的T恤出来。刘白正拿着已经变热的布丁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看到张灯洗好了，还有点意外。
　　"已经洗好了？"刘白随口叨了一句。

　　站在门口的张灯苦笑了一下，心想还不是怕你等急了。
　　他说道："那我们去便利店吧？我请客，你有什么想喝的？"
　　刘白顺势说："去了再说。天气的确闷，喝点冰的好了。"

　　房间里没开空调，窗户也是掩着的，这也难怪刘白觉得闷了，于是张灯在临走前开了空调，两人回来的时候屋内就能凉下来。
　　便利店还是隔街的罗林便利店，两人讨论着游戏里的套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店门口。

　　"我喝啤酒，你呢？"
　　张灯从冰柜里抓了一支德国黑啤，转头看刘白。

　　对方正从另一列冰柜上拿杏仁豆腐，回头说："我不喝酒。拿汽水就行"
　　于是张灯拿了一瓶可乐。

　　收银员是个看起来睡眠不足的短毛大学男生，打着呵欠从凳子上起来，兴致缺缺地扫了码，抬头看了眼两人，不经意地问道："需要润滑油吗？"

　　张灯愣了一秒："什么……？不用。"

　　收银员好像没听到，继续消极地推销着："保险套需要吗？最近出了奶油薄荷味的，还有螺旋凸点可以选择。"

　　张灯觉得快尬出尿了，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是朋友，是朋友。"

　　这回收银员总算是听到了，抬起头又看了两人一眼。
　　"他是你朋友？那他干什么一直盯着你看。"

　　哇。
　　这个收银员。

　　张灯内心尬到想骂人，但只能装作没听到，拿过啤酒和甜品往外走。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刘白的表情。总觉得下一秒刘白就要开口说“你不要误会了”，把那句三令五申的话再拎出来拍在他的耳边。
　　他是不想误会，只是有些事情说多了，反而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