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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羌笛 ...

  •   辛云已经困到不行了,本以为结案之后他们便可以离开,谁知李仁把梅霜照他们单独请进了一间房。

      辛云本想进去,萧白却拦住她:“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嗯?”熬夜伤身,辛云的脑子现在还有点懵,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侍女带进了一间房。

      房内熏着淡淡的香,高床暖枕。辛云一沾上枕头,便进入了梦乡。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就好像浮在大海上,零零碎碎的梦境缠绕着她。一会儿梦到食人族,一会儿又梦到自己在严府……被叫醒的时候,她正梦到自己在读大学。

      马车摇摇晃晃,萧白坐在靠窗的位置闭目养神。他已经一天一夜未休息,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横着一片茶色的阴影。辛云不忍打扰他休息,而梅霜照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她只好憋住不问。

      龙门客栈,阿絮正坐在门槛上,垂着头,一点一点的,好像在打瞌睡。

      “阿絮。”梅霜照轻声地叫她。

      “啊,梅老板……”阿絮跳起来,“你回来啦!他们说你被官府带走了,你没事儿吧?他们有没有打你板子呀?你累不累呀?”她倒豆子似的问出一大堆问题。

      梅霜照没有回答阿絮,反口问道:“你是不是昨晚一夜未睡?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吴胖子有没有骂你?要不要我替你教训他……”

      萧白摇摇头,走进了客栈。

      辛云翻了一个白眼,大清早的这么狂撒狗粮真的好吗?

      “大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辛云仰头看着萧白,视线却落到萧白的手上。他正拿着那个花纹繁复的箱子,上面又多添了几张花里胡哨的符纸。

      “嗯,你说。”说着萧白撕开符纸。

      “那个县令跟你们说了什么?”

      辛云没有见过尸体,但是她猜测,卢松所杀的应该都是那天追杀自己的人。而那群人,除了刀疤脸,其他人似乎都不是食人族。

      萧白抬起头:“你真想知道?”

      “卢松所杀的并非全是食人族,对吧?”

      萧白微微挑眉:“这你得去问卢——”

      他话未说完,箱子里就传出卢松的声音:“对。”

      “咦?你还活着……啊呸,我的意思是你还没有走啊……”好像这样也不太对,辛云词穷了。

      卢松轻轻地笑了一声:“也许今晚就走。”

      “啊?”辛云动了动了嘴唇,“为、为什么?”

      “我杀的人里面有朝廷派来的人。”卢松假装没有听到,接着前一个话题。

      “朝廷?”听到是朝廷的人要追杀自己,辛云头疼起来。她知道这身体的原主是严世蕃的贴身侍女,他的父亲严嵩好像是什么当朝宰相,不知犯了什么罪,家人都被发配边疆了。

      辛云想起那天晚上的暗杀……难道说是要杀人灭口?

      明明是三伏天,辛云却浑身冰凉。她觉得自己很无辜,一个小小侍女而已,什么阴谋也不懂,竟然还有人想要她的命。

      朝廷阴谋什么的,辛云只想躲得远远的。上一世她拼命读了十几年的书,唯一的目标就是考上清北。现在来到了这个地方,她也没有确定的目标,只知道先活下去再说。

      卢松安慰她:“你放心,我没有告诉李仁,他们是为谁而来。”

      “嗯……”辛云抿唇,“谢谢你了。”

      “勿谢,你也帮过我。”

      辛云明白卢松指的是自己把他从箱子里放出来一事,但是他这样一说,辛云反而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微微地点点头。

      两人一时无言,空气流动着尴尬的气氛。偶尔会听到阿絮银铃般的笑声传进来,也不知道梅霜照和她在说些什么。

      辛云突然觉得有些心烦。

      “今晚就走?”一直埋头喝茶的萧白突然问道。

      “嗯,今晚。”

      “不后悔?”

      箱子沉寂下来,萧白抚摸着杯壁,没有说话。

      辛云看看萧白,再看看箱子:“去哪儿?”

      “忘川河。”卢松笑着道,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不悔。”

      萧白沉吟了片刻。

      “这可由不得你,我既答应了她,就一定会带到。”说着他放下茶杯,将符纸贴上箱子。

      “萧白你……”卢松大叫起来,但是随着符纸贴下去,他的声音也微弱起来,最后近乎消失。

      “见到她之后,到时你再决定是要做孤魂野鬼,还是归入忘川,都与我无关。”萧白的声音冷冷淡淡,眼眸幽深。

      辛云心中感慨万千,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他人之事,旁人说再多也无益。况且,她私心也希望卢松能够再见余淑一面。

      “我们走吧,天黑之前得出城。”萧白拎起箱子,走出了客栈。

      辛云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门口,梅霜照拿着算盘皱眉算着帐,阿絮撑腮看着他笑:“哎呀,这里又算错啦!”

      见萧白出来,梅霜照头也不抬:“保重。”

      “啊,你们就走啦?”阿絮跑到辛云身旁,帮她拿包袱。

      “嗯,走了。”辛云看着阿絮展颜笑道。余光瞟到梅霜照仍然在低头算着帐,丝毫没有主意到这里。她凑到阿絮耳边,轻轻地道:“你要小心点儿,后院有鬼。”

      阿絮呆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只能看到马车后面腾起的黄沙。

      辛云看着阿絮的身影消失在了身后,她拉上窗帘,喃喃道:“如果是你,你会去看她吗?”

      等了许久萧白也没有回答。马车摇摇晃晃,她沉沉地闭上眼睛。恍惚间听到男人低低地说了句“会。”

      辛云这一觉直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夜风呼啸而过,送来清脆又高昂的笛声。

      辛云垂头听着,觉得这曲子实在是太过凄凉,令她忍不住想起21世纪。她擦了擦眼泪,撩开车帘。

      萧白坐得笔直,正在吹着笛子。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眼角的细纹更加明显起来。

      辛云跳下来,坐在萧白旁边,认真地听着他吹笛。

      萧白看起来已不算年轻,他眼角的细纹清楚地记录着岁月的流逝。辛云还很年青,所以对皱纹之类总抱以深恶痛绝的恶意,确切地来说,是恐惧。

      但萧白的细纹从不让人觉得他正在衰老。那细小的纹路,总令人觉得他像是在笑着。而实际上,他的眼睛里也总是盛着笑意。

      他眼角虽有笑意,却仍然会让人觉得他的疏懒和漫不经心。这种疏懒,恰到好处,既拒绝了狂热,又不会令人讨厌。

      萧白很少直直地盯着人的眼睛看,也许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当他盯着人看时,会很容易让人沉迷进去。

      笛声婉转悠扬,萧白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中的星辰大海。他的浑身好像笼了一层虚幻迷离的薄雾,带着惊心动魄的美。

      辛云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好像要坠入这灿若星辰的眼眸中了。

      听到辛云叹气,萧白停了吹奏,拿出一方手帕轻轻地擦拭着。

      “可是想家了?”

      辛云点点头,把手放到摇曳的火焰上去取暖:“可是很好听。大叔,你吹的是什么呀?”

      她印象中的笛子都是翠绿如竹,萧白手中的笛子却不长这样。

      “思乡曲。”萧白低头看着手中的笛子微笑着,“这是羌笛。”

      “羌笛何须怨杨柳的那个羌笛吗?”辛云好奇地看着,眼珠子都快掉到羌笛上了。

      萧白好笑地看着她,把羌笛递过去,点点头道:“嗯,成都府一个友人赠送的……我们这次便去寻他。”他顿了顿,“若你不愿,也可去往别处。”

      “成都府?”辛云将羌笛还给萧白,苦笑道:“我也无处可去,倒不如跟着你还能混口饭吃。”

      萧白看着她笑而不语。

      辛云撇撇嘴:“我也不白吃你的,我会洗衣做饭,还会……”

      “还会什么?”

      辛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难道要她告诉萧白自己还会语数外,理化生?

      “没了。”辛云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可是大叔,我学习能力强,沟通能力佳,吃苦耐劳……”

      萧白用羌笛轻轻地敲敲辛云脑袋:“虽然你都是在胡扯,可我还是准了。”

      “准、准什么?”

      “准许你做我的小跟班。”

      “啊咧?”辛云得寸进尺,“小跟班这个名字不好听,不好听……不如叫助理,高大上一点儿。”

      萧白把玩着羌笛,无情地说道:“你想吃饭,就得听我的。”他大手一挥,“小跟班,快去把我的箱子拿出来。”似乎是对辛云的理解能力不放心,他又补上一句,“就是装着卢松的那个箱子。”

      “知道啦!”辛云朝萧白做了个鬼脸,兴冲冲地爬到马车上,小心翼翼地抱着箱子,双手奉给萧白。

      萧白接过箱子,撕开符纸,递给辛云,头也不抬:“收好。”

      “嗯嗯。”辛云仔仔细细地折好符纸,放进自己的荷包里。

      符纸一被揭开,卢松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萧白,你居心叵测,竟然用思乡曲来勾我!”

      萧白微微一笑:“那你今晚是要回忘川,还是让我渡你回桂林?”

      “……”卢松似乎有些扭捏,“回去。”

      “回哪儿?”萧白假装不知。

      “桂林,桂林!”听卢松的声音,他似乎气得要跳脚了。

      辛云在旁边偷笑。

      “话说,我还以为你说的送卢松回去,是指我们用马车呢。”

      卢松冷哼一声:“我若不是因为死得太惨,魂魄被禁锢在这里,还需要萧白帮忙?”

      辛云也冷哼一声:“我只是忘了你是一只鬼而已。不过为啥死得太惨就不能回去?”

      “我如何知道?我若是知道,还需萧白这只大尾巴狼帮忙?”卢松幽幽地叹了口气。

      “唔,兴许是怨气太重,执念太深,所以才画地为牢吧。”辛云漫不经心地说道,她的注意力都在萧白那儿——他正在地上画着繁复的符文。

      执念太深,所以画地为牢……

      卢松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沉默了下来。

      “卢松,你站到这归魂符中间,我点燃归魂香时,你便默想自己要归之处,欲见之人。”

      “嗯。”卢松飘出来,轻轻地落到直径约为一米的归魂符中。

      辛云睁大了眼睛,卢松的魂魄不再是初见之时萦绕着一团黑烟,而是变得清澈起来,浑身笼罩着白月光似的。

      “咦?你怎么变白了?”

      卢松转头微微一笑:“兴许是我悟了吧……谢谢你,辛云。”

      “谢我干嘛?”辛云莫名其妙,她急忙拍萧白的马屁,“你要谢的应该是萧白。”

      卢松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两人微笑,澄澈的魂魄一派安然。

      归魂香已经点燃,细长的烟柱寥寥升起,萧白默念着咒文。

      月光如雪,卢松的魂魄透明起来,须臾便消失不见。

      浩瀚的星空之下,萧白的背影孤傲而清冷。

  •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终于码完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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