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92、缘起篇：11

　　中秋之夜后，我把我的手机调成了震动，因为我不想让那朵玫瑰花听到那些烦人的手机铃声。

　　好吧，是我不想听到那些铃声。

　　那些女人总是换着不同的号码给我打电话，那些我记得的，不记得的，她们总是不死心地给我打电话。我不明白，那些女人为何都一个个地认为我对她们是认真的呢？我不就蹭蹭她们的胸，再蹭蹭她们的脚踝，她们为什么就那么笃信我对她们有意思呢？

　　我机械地打开收件箱，把那一条字眼火辣的短信全部删除，再打开相册看着那朵玫瑰花的相片。

　　那朵玫瑰花永远也不会翻看我的手机，不过，即使她看见了，我想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是，我还是不想她看见，因为我说过我要和她好好过日子。

　　“楚奕枫……”

　　我顺着声音抬起头，玫瑰花正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看着我。

　　“嗯？”，我赶紧把手机塞进裤兜。

　　玫瑰花看了我的手机一眼，“你不用迁就我。”

　　我不明白玫瑰花说的迁就是什么意思，我没有迁就她呀，我有迁就她吗？

　　没有，我想没有。

　　“楚奕枫，我吃素。”

　　我点头，我知道你吃素啊！

　　“但你不是。”，玫瑰花又说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玫瑰花说的迁就是什么意思了。

　　玫瑰花这人说话言简意赅，刚开始的时候，我不太习惯她说话的方式，可现在，我已经习惯了，而且非常习惯。

　　“我没有迁就你呀，我之前吃多了，刚好这几天也想吃素。”，我骗玫瑰花了。

　　我说慌了，其实，自从上次放玫瑰花走后，我基本没饿过，所以我一直都没怎么吃东西，因为我吃不下。但是，从中秋之夜后，我又开始变得有食欲了，所以虽然我做的都是素菜，但是我却吃得津津有味。

　　那朵玫瑰花一直狐疑地看着我，我只好笑笑说道：“真的，不骗你。”

　　然后，玫瑰花才恢复一脸淡漠地踱回主卧。

　　其实，我真的没有迁就玫瑰花，因为我是心甘情愿陪她吃素，所以这不能算是迁就，因为迁就意味着勉强，可我没有半分勉强，不过，为免她起疑，我想以后还是适当加点荤菜才行。

　　玫瑰花是关心我怕我吃素吃不惯？还是怕欠我人情？还是……

　　唉，过日子，真难，可是，我怎么就这么自得其乐呢？

　　下午，烦人的老肥来了，烦人的萧海涛又来了。

　　老肥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囚禁玫瑰花的事，我不知他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所以，老肥每来一次，我就担心一次，像做贼似的。

　　当老肥缠着玫瑰花写歌词的时候，我大为恼火，心想我都没让她写，什么时候轮到老肥一个外人呢。

　　可老肥还一个劲儿地用他那套哄小姑娘的手段来缠玫瑰花，我当时就乐了，心想这朵玫瑰花要是吃这一套我也就不用这么郁闷了，可是，她最后却爽快地答应了，这我就有点受不了了，这怎么行呢，这绝对不行。玫瑰花都没给我这个未来的老公写过歌词，怎么能给老肥写呢？

　　后来老肥还变本加厉地让玫瑰花写英文歌，我就更加滋火了，可是老肥那句“白缇要是写给你，那才真是对牛弹琴”却着实戳到我的软肋了。

　　玫瑰花Kindle里那些英文书一直让我耿耿于怀，而老肥的一句对牛弹琴正好重重砸在我的耿耿于怀上。玫瑰花让我帮她从网上下书时，她每次都说随便下，可是我仔细观察过，很多我下的书她都没怎么看，后来我找楚奕松帮她买了很多经管哲学和IT互联网一类的英文原版电子书，她却看得爱不释手。

　　我一直觉得我走不进玫瑰花的世界，我一直觉得她和我不在一个国度，可是我却对此无能为力。我想走进玫瑰花，我想了解她，我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又不敢问她，而且我问了她也不会理我。

　　玫瑰花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她也不喜欢说话，她似乎只喜欢安静地看书，安静地喝白开水，安静地发呆，我不想破坏这种安静，我也不敢破坏这种安静。

　　“歌词那里边有。”，当听到玫瑰花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顿时从飘忽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我琴房里有很多歌词，有很多玫瑰花亲手写的歌词。

　　第一次囚禁玫瑰花的时候，因为我把她安置在琴房里，所以我的吉他和琴谱都放在‘有鱼’二楼的休息室里。

　　当我在‘有鱼’焦急地等着莉莉周帮玫瑰花买新内衣时，无意中撇到了《点缀》，我觉得《点缀》完全写出了我的心声，拿起那张歌词走到休息室前面的隔间开始谱曲。

　　“哎，你躲在这里干嘛呢？”，老肥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我赶紧一把抓住桌子上的歌词，可是我慢了半拍，歌词还是被老肥抢先拿走，我刚想伸手去抢，就看到老六站在楼梯口给我使眼色。

　　我走过去才知道原来李怡蜓又来给我送吃的，我让老六找个借口把李怡蜓打发走，然后朝着老肥走去。

　　老肥瞟了老六一眼，严肃地说道：“奕枫，楚姨大老远地给你送……”

　　我瞪了老肥一眼，他适时住口，只一直低着头看着那张歌词，他看了好半天，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我。

　　“奕枫，这是歌词？”，老肥有点疑惑。

　　我点头。

　　“你填的？”，不信的眼神。

　　我点头。

　　我又骗老肥了，我又骗我兄弟了！

　　我和那朵玫瑰花之间的事，老肥一直都知道，很多柳姨和亦宏哥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我一直都说我已经忘了玫瑰花了，我一直不承认我心里还有她，所以，我没让老肥知道我私藏她写的那些歌词。

　　“没有曲？”，更疑惑的表情。

　　我点头。

　　“我看你划了又划，没灵感了？”，凝重的语气。

　　我点头。

　　“这词真是你写的？”，老肥又看了我好半天。

　　我又点头。

　　老肥又看看歌词，再看看我，好半天才说道：“反正你也谱不出来，给我得了。”

　　这可不行，我赶紧起身去抢，可老肥却敏捷地把歌词装进衣兜里，然后死皮赖脸地看着我说道：“哎，反正你也没灵感，刚好我有啊，你就交给我吧。你就当做件好事，好人会有好报的。”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边说边动手去抢。

　　“哎，不就是个歌词嘛，给我又怎么了？”，老肥边躲边说道：“你反应这么大干嘛？不会是剽窃别人的劳动成果吧？”

　　“拿来。”

　　“哎，奕枫，你之前可没这么小气过啊，你老实交代，这词到底是谁写的？”

　　“拿来。”

　　“不会是写给哪个女人的吧？哈哈……”

　　“不可能。”

　　老肥皱着眉看着我，想了想，又看了看歌词，开口道：“这词不会是写给那位说不得……”

　　“不是。”，我坚决否定。

　　我知道老肥想说什么，而且“说不得小姐”这五个字已经成了老肥对付我的杀手锏，每次，只要他摆出说不得小姐来，我通通都会缴械投降。

　　“那我就收下喽。”，老肥边朝楼梯走去边朝我招手再见。

　　该死的老肥，可恶的说不得小姐！

　　“白缇，下次你记得写上你的大名，偷窃可耻。”，老肥着重强调的“偷窃可耻”四字把我从回忆里拉到现实。

　　嘿，剽窃就剽窃了，怕什么，道个歉又不会死，再说我跟那朵玫瑰花道的歉还少吗？

　　可是，老肥却不依不饶，非得让我扮女人。

　　我知道老肥的心思，他其实是在取笑我去年中秋之夜在酒吧门口看着个男扮女装的背影发呆，最后还没忍住从后面死抱着那个男人不放。

　　去年的中秋之夜，当我弹唱完毕谢幕走出‘有鱼’打算取车回家时，刚走出酒吧大门，却见一个身着迷你超短裙的美女站在酒吧外面那根电线杆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我倒不是被短裙美女那两条修长的小腿吸引，而是短裙美女轻轻晃动着身子看着月亮的场景让我想起十四年前的一个画面。那个画面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想避开，却又渴望至极。

　　我不自觉地朝着短裙美女走去，走近后才听清短裙美女正在哼歌。

　　当我听清短裙美女在哼什么的时候，我整个人顿时兴奋起来，我的双手手脚开始不自觉地抖动。

　　是她？

　　是她，我想是她。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又走近了一步，仔细辨认短裙美女哼着的歌。

　　是她，真的是她。

　　我压抑着心中的狂喜，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想去拉她，可她却不知道怎地突然向前走了一步，我以为她想走，然后一个快步从后面死死抱着她。

　　“别走……别走……”

　　“奕枫，你怎么……”，好像是老肥的声音。

　　“帅哥，我不走，但你得先让我知道你是谁。”，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赶紧松手，后退两步。

　　“呦，还真是个大帅哥。”

　　我还没来得及抬头，眼前穿着超短裙的男人就朝着我靠来，边靠近边问我要电话号码。

　　我又退了几步，叫了一声老六。

　　等老六好不容易把那个身着女装的男人劝开后，我才走到老六开过来的车旁把吉他放在后排，然后坐进驾驶座，刚想发车，老肥却钻进了副驾驶座。

　　“奕枫，你……”

　　“我没事。”

　　其实，我有事，我刚才经历了从惊喜到失望的双重折磨，那些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的画面像一条条带刺的皮鞭不断抽打着我的身体，而那个男人一开口，就宛如有人拿着一支粹着鹤顶红的毒箭一点一点插入我的心脏。

　　“奕枫，你……何苦呢？”，老肥一声叹息被车窗弹了回来，狠狠砸在那把刺向我的毒箭上给我致命一击。

　　“老肥，我没事。”，当老肥把点着烟递给我的时候，我又骗他了。

　　“奕枫，你这说也说不得，想也想不得，你到底要怎么办啊？”，老肥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我摇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我帮你打电话给她。”，老肥边说边掏出电话。

　　“老肥，算了。”，我又摇头。

　　我和老肥都有玫瑰花的联系方式，只是，我从未将那11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数字输入手机里，我不仅有她的电话号码，我还有她的常用邮箱。

　　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拨出那个电话号码，可是当我第一次玫瑰花她走后，我还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只有“对不起”三个字，虽然我知道她不会知道那是我的号码，但我那些天却还是天天盼着她能回我的短信。

　　“奕枫，你这是何苦呢？”，老肥又叹了一口气。

　　老肥，我也不想啊！

　　谁会想在中秋月圆之夜睡在地上看着吉他想着一个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人呢？

　　谁想呢？

　　反正我不想，可是，没办法，真是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