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248、不怨篇：06

　　我站在三楼图书室门外盯着学校大门的方向，想着妈妈激烈的咳嗽，我心里开始不安起来，但柳姨和苏叔经常一有空就下来看妈妈，而起楚绍天也说他会尽量抽空陪妈妈，我想着这样应该就没事了。

　　白缇同学的学习成绩那么好，考市一中肯定没问题，而楚绍天也说能让我进市二中，这样的话，我还可以悄悄跑去市一中看白缇同学。

　　亦宏哥说市一中离市二中很远，一个在市北边一个在市南边，但好歹都在市里，这样已经很好了。

　　起初，我还怕妈妈会反对，可妈妈却说尊重我的意见，我当时还高兴得不得了，但是，我现在知道了，妈妈是在为我的将来做打算，可我还傻不拉几地沉浸在欢乐里。

　　“奕枫，你坐到人家后面又能怎么样呢？”，老肥递了一瓶饮料给我，“像白缇那样学习好人又漂亮的女生，肯定眼高于顶，你虽然长得帅，但人家可不一定喜欢，再说了，以她那吓人的成绩，考市一中肯定没问题，到时候，所有县份上成绩好的人都集中在市一中，那里面肯定会有长得帅而且成绩又好的，你能怎么办？你初一天天跟着人家，人家也没理你，你又……”

　　“老肥，我已经答应楚绍天去市二中念高中了。”

　　“奕枫，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这个根本不是你去哪里念高中的问题，是我感觉白缇她……她……反正她不像是会早恋的人。”

　　其实，我知道老肥想说什么，而且我自己也那样认为。

　　“奕枫，你，唉，算了，等你上了高中，肯定就会忘了白缇了。”，老肥好像对此坚信不疑，不单是老肥，连二哥和张荣都说等我到了新学校，看到其他更漂亮的女生，就会忘了白缇同学了，而且早恋就是玩玩，没必要认真。

　　我知道中考后，张荣跟她女朋友分手了，而且他和他女朋友都没有显露出任何难过的情绪，他们都觉得到了新学校还能找到更好的，连二哥也那样劝我，可二哥最后却跟他的初恋董小蕾结婚了。

　　白缇同学也是我的初恋，但为什么我就不能跟她在一起呢？她后来为什么还是从印度走了呢？

　　“来了……”

　　顺着老肥手指的方向，白缇同学出现了。

　　“走吧！”

　　我没动。

　　“奕枫，走吧……”

　　我还是一动不动。

　　“唉！”

　　我以为老肥要转身离开，没想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我旁边，盯着远处的崇山峻岭。

　　我和老肥在图书室外面一直站到天色暗淡下来，站到我觉得我应该回教室了。

　　班上的人好像很兴奋，估计是因为新教室和新坐位的缘故。

　　我在座位上坐下，趴在桌子上盯着白缇同学的头发发呆。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直到老普啰里啰嗦地开完班会，直到下课铃声又响起，白缇同学似乎一直都在低头看书，仿佛我们和她不在同一个世界，仿佛我们都是多余的人，仿佛她似乎不属于这里，仿佛……

　　我觉得坐在白缇同学后面其实比和她坐在同一排好，我现在可以一直盯着她看了，虽然只是背影，但也比小心翼翼的偷瞟要强，反正我也不喜欢听课。

　　我们的小教学楼建在山脚下，教室后面是茂密的树林，那些松树和鸟叫声比老师讲课的声音还要动听，而且抬眼还能看到穿梭在松树上的小松鼠，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听极了。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教室里顿时人声鼎沸，议题就是下学期的体育中考。

　　白缇同学突然起身，我慌张地把视线转向课本，等她离开后，我就盯着她的抽屉发呆。

　　“奕枫，你刚才上哪儿去了？我在这儿等了你好半天。”，方龄龄应该是站在老肥座位旁边，可方龄龄没有白缇同学的笔袋好看，所以我没看她。

　　“老肥，你们刚才干嘛去了？”

　　“没干嘛呀。”

　　“怎么可能？奕枫，你怎么老趴着呀？”

　　我埋头趴在桌子上，仔细回忆着《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第二章的琴谱。

　　“白缇，听说你的八百米现在能跑到三分二十五秒左右了？”，老肥的声音打断我的回忆，我知道白缇同学回来了。

　　“嗯。”，白缇同学的声音。

　　我估计白缇同学应该转头了，我有点想起身看她。

　　“怎么样，我厉害吧？”，田晓的声音响起。

　　“田晓同学，厉害厉害！”，老肥踢了我一脚。

　　“白缇，看着吧，等到同体育中考的时候，你一定能跑满分的，我有这个信心。老肥，你可得抓紧时间练喽，人楚奕枫体育成绩那么好，你怎么不跟他学习学习呢，你说是不是白缇？”

　　“哎，我这不是没有先天优势嘛，对吧，奕枫？”，老肥又踢了我一脚，我蹭地起身，偷瞄了白缇同学一眼，又看着老肥说道：“老肥，你再不少吃点，估计会更肥。”

　　我以为田晓或者白缇同学应该会接话，可是她两谁也没出声，白缇同学看着老肥淡然一笑，又转身低头看书。

　　老肥也笑了笑，不要脸地说自己吃得不多，惹得田晓一阵大笑，老肥借机和田晓聊体育中考的事，我也适时插话。我觉得这样真好，只要田晓和我们聊天，那白缇同学终归是有可能加入到我们的交谈中。

　　下课铃声一响，白缇同学和田晓起身离开，我知道她两要去找田主任。白缇同学的八百米成绩不好，虽然她一直都在认真练习，但就是一直跑不快，不过，她自始至终都很淡定，只是老普和田主任却淡定不了。

　　“奕枫，你怎么还趴着呀？我们出去散步吧？”

　　“奕枫……”

　　老肥唉了一声，我又埋头背谱。

　　咚咚咚……

　　敲窗子的声音有节凑地响了起来。

　　老肥碰了碰我的手臂，说了句“跟屁虫又来了”。

　　我起身，漠然地看着常乐。

　　正在这时候，白缇同学却突然回来了，她白了常乐一眼，然后坐下低头看书。

　　我看着白缇同学笑了笑，转头幸灾乐祸地看着常乐。

　　“我说常乐，你也太厚脸皮了，别敲了，上课了。”，田晓不耐烦地叫了一句。

　　老肥和张峰又嘲笑了常乐一番，可常乐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

　　白缇同学一直和田晓说着八百米跑步的事，我仔细观察过白缇同学跑步，我觉得她最大的问题在于呼吸的节凑，但田晓和张峰好像一直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当白缇同学合上书转向窗外的时候，我看清了她正在看的书是《许三观卖血记》。

　　白缇同学杵着头凝望着外面的夜空，我又看到了一朵玫瑰花仰望星空的美丽画面。白缇同学不知道，她的侧脸让整个暗淡的夜空闪亮起来，我突然很想弹钢琴，我觉得那些音符一定也会被眼前的画面所吸引，也会为眼前的玫瑰花而驻留。

　　在老肥和田晓的交谈中，我得知白缇同学从明天开始又要每晚去田径场上练习八百米，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也明白老肥的意思了。

　　这个初三的开学之日，我的心情似乎没那么压抑了。

　　“老肥，走吧，你也去练习一下，要不然，太丢人了。”，我示意老肥换上运动鞋。

　　“醉翁之意不在酒……”，老肥摇头晃脑，一副找抽的样子。

　　“找死是吧？”，我走出宿舍。

　　“唉，重色亲友。不过，看你那么可怜，我只好舍身陪小人了。”

　　“滚。”

　　田径场上挤满了我们年级的同学，加油声和叹气声远比跑步的人有意思得多。

　　老肥扫了田径场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始做准备活动。

　　“给……”，老肥递给我一块秒表，“你可得帮我计时，别只知道看女生。”

　　“跑吧你。”

　　老肥死气沉沉地在跑道上向前挪着步伐，那样子根本不像跑步，说他竞走还差不多，也不对，他的速度其实和我走路差不多。

　　“奕枫，你们怎么不叫我？”，方龄龄看了看我手里的秒表，“我待会儿也跑，你帮我计时。”

　　“老肥，跑和走你分不清吗？”，我朝跑道走近两步，因为这时候白缇同学刚好快要跑到我这里。

　　“白缇，跟上我。”

　　田晓话音未落，四周噪音顿起，又是那些烦兮兮的丑蜜蜂。

　　老肥跑完后，我看了看秒表，我以为秒表坏了，老肥扫了一眼表盘上的数字，摆摆手说道：“正常发挥，习惯就好。”

　　我只好无语地跟着老肥走回教室，边走边试手里的秒表，最后发现，老肥确实是一个诚实的死胖子。

　　可到了教室，我却没发现白缇同学的身影，难道还在宿舍？

　　白缇同学又是踏铃而归，又是低头看课外书，又是置身事外的样子。

　　这学期开学后，白缇同学练习完八百米后，总是躲在图书室里看书。好几次，我都跟着她走到图书室门口，但我始终没有跨进那道铁屑红的大门。

　　白缇同学喜欢坐在靠山那边的角落位置，所以，我总是站在图书室大门的斜对面看着白缇同学，在那个位置，我能看到她，她却看不到我。我每次都是提前半小时离开，我怕被白缇同学发现。

　　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正常，连老肥都说我是一个跟踪狂，但我真的很想看到白缇同学，只要一看到她，我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十五年前是这样，十五年后还是这样，我从未变过，她也从未变过，还是对我一样的不屑一顾。

　　“学长，你去哪？”

　　我止住正要上楼的脚步，转身看向王俊皓。

　　“学长，你今年的中秋晚会还弹吉他吗？”王俊皓看了我们班教室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女生，“我听说学长还会弹钢琴，是吗？”

　　我怕王俊皓跟着我上三楼，索性直接回教室，然后走到我们班教室前门的那棵杉树前，靠在杉树上盯着三楼图书室的方向。

　　“呦，王俊皓，你又来干嘛呀？不练吉他了？”，老肥朝我们跑来。

　　“我这不就是来请教嘛。”，王俊皓看了看白缇同学的座位，“对了，白缇学姐呢？又跑图书室去了？”

　　“王俊皓，你还不死心，人家怎么可能看的上你呢？”，站在王俊皓旁边的女生开口了。

　　“对呀，你还是滚回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别来这儿烦人，听到没？”，老肥看了我一眼。

　　“嗨，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只要像楚奕枫学长这样的大帅哥不跟我争，我还是有可能的。”，王俊皓看了看我后面，“方龄龄学姐，你来了。”

　　我看着王俊皓冷笑一声，转身朝着教室走去。

　　“奕枫，你今年还唱吗？”，老肥追了上来。

　　“唱。”，我坚定地点头。

　　我说过了，每年的中秋节，我都要弹唱那首歌给白缇同学听。

　　老肥不解地看看我，最终却点点头。

　　现在，我的手法和技艺比初一和初二时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妈妈和吉他老师还夸我进步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