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188、不怨篇：08

　　离开圆木舞台后，我走到鱼塘前面的灌木丛，看着鱼塘里倒映着的月亮影子，我又慢慢停下脚步，微笑抬头，看着天上的大白月亮。

　　我一直觉得天上的月亮很可怜，因为它只有一天圆满，其余均属残缺。想着想着，我竟然又开始哼歌。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哼这首歌，反正每次只要看到天上的圆月，我总会不自觉地哼起这首歌。

　　哼完歌后，我本想返回圆木舞台，可我太想看楚奕枫之前给我写的信了，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深处对那些粉红色信笺纸的渴望，所以我最后还是没回头，径直朝女生宿舍楼走去。

　　我没有立即回宿舍，而是先走到洗漱台那里洗脸。当冰冷的水划过我脸庞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楚奕枫第一次拿手电筒光射向我的场景。

　　我的手开始又不停地颤抖，我的心又开始剧烈地抽动，那种令人窒息的疼痛感让我想到爸爸第一次打我的时候。当那根细细的藤条落在我身上时，我其实没觉得疼，所以我只是死死盯着爸爸的眼睛，可是爸爸眼里只有愤怒，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个男娃娃能爸爸他那样的暴怒，我觉得我比很多男娃娃都听话，可爸爸就是不喜欢我。

　　等爸爸停止打我后，我只是一个人躲到房间里拉过被子蒙头睡觉，我想着只要睡着了就不会疼了，可是，我越睡手臂和后背越疼，疼得让我喘不过气来。妈妈回来后，见我躺在床上，还有以为我生病了，说要带我去看医生，可我不想让妈妈知道，我怕妈妈又因为我跟爸爸吵架，所以我只说我昨晚没睡好，妈妈笑了笑，然后关上房门走了。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房顶，可是四周的黑暗让我感觉很害怕，而且我的手臂和后背越来越疼，每呼吸一次就疼一下，疼得让我觉得我不是我了，我觉得我不能呼吸了。我赶紧下床打开窗子，可窗外的冷空气顿时让我觉得窒息，我只好大口大口地吸着冷空气，告诉自己忍忍就好。

　　我不知道今晚为什么又会出现那种窒息感，我的心很慌，慌得我根本控制不住双手的抖动。我整个人陷入一种恐慌的状态，我不想这样，我想我的手停止抖动，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没办法停止颤抖，所以我只好抬起手腕朝洗漱台砸去。当我砸到第三下的时候，我的手腕终于停止抖动了，我也觉得我的能呼吸了，我又洗了把脸，然后朝宿舍走去。

　　我本来不想翻看书包里的那些信件，可我没忍住，我遏制不住心底的期望。我随便抽了一封信出来，不用拆开我也知道被抽中的这封信是初一那年我生日时楚奕枫夹在巧克力盒子上面的那一封：

　　白缇同学，我是楚奕枫。
　　白缇同学，你长得真好看，像一朵漂亮的玫瑰花。
　　白缇同学，你将来当我老婆好不好？
　　白缇同学，你答应我好不好？

　　看着信笺纸上的文字，我笑了笑，笑得真的让我以为自己就是小王子的那朵玫瑰花。

　　当我拿起小刀划向手掌心的时候，我终于轻松了，因为那种窒息感消失了，因为那种愧疚感没有了。

　　我的手终于不抖了，我终于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手了。

　　是啊，我终于可以好好呼吸了，我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我想，我应该不用再对妈妈感到愧疚了，是的，我想是的，应该是的……

　　“白缇，你又在抄经书啊？”，田晓看了看我的书桌，然后拉了个凳子在旁边坐下，“715是什么意思啊？日期？”

　　我点点头，然后瞟了田晓旁边的书架一眼。

　　“白缇，我这成绩啊，估计只能上县一中了，我和张峰约好了一起考县一中，到时候我们又能在一起了。”，田晓侧头趴在桌子上看着我。

　　我看了田晓一眼，没接话。

　　“哎，还是你好，不用烦这些事。”，田晓翻了翻我书桌上放着的几本空白线装书。

　　“田晓，你还是先好好准备中考吧。”，我放下笔看着田晓。

　　“嗯，我也这样认为。”，田晓叹了一口气，“不过，你看小蕾姐和王冬，他们两个不就是一起上的职中，而且我听说啊，等职中一毕业，他两就要结婚了。”

　　我也听二姨无意中提起过这件事，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两太不可思议了。

　　我看着田晓笑了笑，然后又拿笔开始抄写经书。

　　“对了，你晚上是不是又不和我走大路？”，田晓起身翻看我书架上的书。

　　“嗯。”，我点头。

　　“好吧，不过，你来早一点，别又是踩着铃进教室。”，田晓看着我说道。

　　“嗯。”，我又点点头。

　　田晓走后，我又埋头抄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把剩余的经文都抄完了。

　　我合上书，看着线装书上的数字了笑。

　　我把抄好的线装书放入书架，然后笑着说道：“楚奕枫，生日快乐。”

　　下周三又是楚奕枫的生日，我已经把他的生日礼物抄好了，只是我知道他不会要我的生日礼物，他不会接受我的礼物，我也不会送给他，我也不可能送给他了，但我还是感谢他初一的时候对着我笑，对着我吹口哨……

　　吃完晚饭后，我把妈妈的衣服洗了晾好，又把家里打扫一遍才推着单车出门。

　　我在水泵房前边停了下来，然后推着单车走了一段，直到看不见我和楚奕枫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后才骑上单车。

　　等我把单车停好后，直接绕到停车房后面的草坪上朝着教室走去。

　　看着现在安安静静的圆木舞台，我笑了笑，然后把视线转向教室。我一抬头就看到楚奕枫和方龄龄正站在我们班教室后门说话，我假装怡然自得地哼着歌走进教室。

　　我坐下，上课铃声响了。这种对时间的把控让我安心，我觉得终于有一个东西是我能控制的了。

　　田晓见我又是踩铃回教室，又说了我一顿，我只是看着她笑笑，然后打开《富兰克林自传》。

　　我觉得《富兰克林自传》这本书里的很多句子都太精辟了，我把那些我觉得好的句子都记在脑子里，然后用来不断鼓励自己。只是，可能是翻译的缘故，我感觉很多句子读起来怪怪的，所以我就去问英语老师，英语老师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说让我把英语写好，将来直接看原版英文书，英语老师的说法跟语文老师的说辞如出一辙。

　　如果我能直接阅读英文原版书籍，那该有多好啊，就像英语老师那样。我看到英语老师看的书都是英语书，我觉得我很羡慕英语老师，我将来也要像英语老师那样直接阅读英语书籍。

　　我边看边记忆书中的句子，等写作文的时候还可以引用到作文里，一举两得。

　　我发现经常看书对写作文的帮助很大，我觉得我现在的写作水平比之前提高了很多。好多时候，在作文中阐述一个观点时，我都是用自己的话把我看到的那些精辟句子复述一遍，而且阅卷老师好像也很喜欢这种做法，反正这样写出来的作文，分数都不会低。

　　我跟田晓说了好几遍让她找几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看一看，然后把里面好句子记下来，但田晓说她看不下去，我只好在有空的时候拿草稿纸默写那些精辟的句子给田晓，让她抽空背诵。

　　现在，除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外，我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自学高中的课程和阅读课外书上，我感觉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我的八百米成绩呢，还是老样子。

　　这学期开学后，我坚持每天练习八百米跑步，但是成绩提高不太很明显，为此我还懊恼了很久。不过田晓说了，五秒虽然很短，但要提高也不太容易，让我再接再厉，我好像也不能怎么样，只能坚持练习。

　　当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我还想着这星期能不能把八百米成绩提高一秒。

　　我觉得眼睛有点干涩，走出教室门，站在门口看着满天的小星星和远处的橘黄色灯光想妈妈。

　　“楚奕枫学长，她就是方龄龄？”

　　我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从小红土坡方向传来。

　　我笑了笑，转身打算回教室，可却被一个漂亮女生拦住。

　　“你是方龄龄吗？”，我眼前的漂亮女生看看我，又看看楚奕枫。

　　我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女生，因为我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在跟我说话。

　　“你是楚奕枫学长的女朋友方龄龄？”，漂亮女生又看着我问道。

　　这次我确定这个漂亮女生是在跟我说话了。

　　我笑了笑，淡然道：“我叫白缇。”，然后绕开漂亮女生。可是漂亮女生却又挡到我前面说道：“你就是白缇？原来你这么漂亮啊，我还以为你是个恐龙呢？还有啊，你的眼睛怎么能这么漂亮呢？”

　　我不知道如何接话，我也觉得这个漂亮女生有点无聊，直接侧身离开。

　　“哎，付小叶你怎么又来了？”，却是田晓的声音。

　　我好奇地看看田晓，又好奇地看看眼前这个叫付小叶的漂亮女生。

　　“田晓姐，我刚才还以白缇学姐是方龄龄呢”，付小叶看了看我。

　　“奕枫……”，方龄龄的声音从楼梯口的方向送来。

　　付小叶转头看了一眼，又转向站在一旁双手插兜的楚奕枫说道：“楚奕枫学长，她是方龄龄？”

　　“是啊，我就是方龄龄，你找奕枫什么事？”，从方龄龄的声音来看，她应该生气了。

　　付小叶看了看方龄龄，又看了看我，最后转头对着楚奕枫说道：“楚奕枫学长，你那什么眼神啊，你要追也应该追白缇学姐啊，她多漂亮啊，学习成绩又好。”，付小叶边说边白了方龄龄一眼。

　　我觉得方龄龄有可能和付小叶打起来，赶紧拉着田晓朝教室走去，我可不想看她们争风吃醋。

　　“白缇姐，等等我。”，付小叶竟然跟了上来，然后站在田晓座位旁边笑嘻嘻地跟田晓聊天。

　　从付小叶和田晓的聊天中，我得知付小叶是今年初一的新生，但她开学前一天得了阑尾炎住院，所以一直在医院里住院。付小叶因为没玩够，不想上学，所以骗她爸爸妈妈说手术伤疤疼，一直在家赖到这周才来上课。付小叶是她们班的第一名，在年级上排名第三，她今天一到学校就听说我学习成绩比较好，所以跑来找我玩，但我怕来得太晚，她之前没看到我。

　　我心想付小叶的爸爸妈妈可太好了，竟然能同意她在家休息了那么长的时间。付小叶的性格大大咧咧，笑起来的声音清脆爽朗，我觉得付小叶是一个快乐的人。

　　“白缇姐，我听说我们学校有很多男主追你，是不是？”，付小叶看着我嘿嘿嘿笑了几声。

　　“没有。”，我摇头。

　　“不可能。”，付小叶转向田晓，“田晓姐，你跟我说说呗。”

　　“她的事，我可不知道。”，田晓也嘿嘿笑了两声，“付小叶，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快上课了，你才刚来上课，还是别迟到的好。”

　　付小叶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抓了抓头，皱了皱眉说道：“啊，是了，我得走了，要不然真要迟到了，我改天再来找你们玩。”

　　“白缇，这付小叶还真好玩，我们才刚认识，她就能跟你处得像是朋友一样。”，田晓把削好的铅笔递给坐在她前面的张峰。

　　“张峰，田晓，你们在说谁呢？”，高以翔看了看张峰桌子上的笔，“我说田晓，你也帮我削一下呗！”

　　田晓白了高以翔一眼，然后说道：“想得美，我们在说付小叶呢。”

　　“谁？付小叶？初一的付小叶？”，高以翔见田晓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她是我们村的，哦，对了，她还是常乐的表妹呢。”，高以翔边说边对着我笑。

　　“是吗？她这个人可太好玩了。”，田晓拿起我笔袋里的铅笔看了看，然后又放回笔袋。

　　“是啊，她那人贪玩，割个阑尾还一直赖在家里到现在才来上学，不过啊，她的成绩很好，所以他爸妈也不太管她，都随着她。”，高以翔羡慕地摇摇头，“要是我爸妈也这么开明就好了。”

　　我也觉得付小叶这个人很好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别人不高兴，我感觉她活得很潇洒的样子。

　　一想到付小叶刚才问我是不是方龄龄，我就想笑，我不想做方龄龄，我喜欢做妈妈的女儿，但是，我想自己能有方龄龄那么漂亮。

　　不过，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想想就行，笑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