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162、人心篇：06

　　晚上关灯后，宿友们又兴致勃勃地谈论傍晚那场比赛，我开始默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念到一半，睡意袭来。

　　第二天，数学老师给了我一本数学习题册，让我抽时间好好做上面的练习题。书上的练习题比我们平时的题目难得多，很多题我都觉得很难，但我喜欢挑战，而且面对那些难题时，我不会想楚奕枫，我的心很平静。

　　一有时间，我便埋头做题，把不懂的地方全部汇总，等下课或者放学后，跑去教室休息室找数学老师，这样一来，既可以弄懂那些难题，又可以避开那些不想见的人。

　　我觉得这样很好，很好，真的。

　　转眼到了全县初中生数学竞赛的日子，这天是星期三。

　　县上所有的参赛学生都集聚在我们学校，整个学校异常热闹，喧嚣荡漾在山脚下的校园，像五月的骄阳，炎炎绽放。

　　这次的竞赛地点位于小教学楼三楼的空闲教室，时间是下午两点至五点。

　　我站在小教学楼三楼，看向大教学楼，定在那个熟悉的位置，楚奕枫正和方龄龄正站在我们班教室前门的那根石柱旁。

　　真是一道风景，如画，如歌，如昨日！

　　楚奕枫和方龄龄走到一起，实属正常，那样的一幅诗情画意，校草配级花，绝配，天仙配。

　　“请问你是白缇吧？”，一个陌生的女声。

　　我转头，一个剪着短头发的女生正好奇地看着我。

　　“嗯。”，我点头。

　　“你好，我是县城中学的李一一。”，短发女生朝我伸手。

　　我觉得李一一很好玩，她怎么会跟人握手呢？

　　我也朝李一一伸手。

　　“我们数学老师说，你数学很好，还请多多指教。”，李一一死盯着我。

　　我尴尬，一笑，瞟了那副美景一眼，记在心里，放进回忆里。

　　走进赛场时，李一一好奇地瞟了我一眼，还不停打量着我。我觉得李一一很奇怪，但闲事莫管，我必须专心应付竞赛。

　　叮铃……

　　四周开始嘈杂，拖地声，哀叹声，有点落寞。

　　我走出教室，松了一口气，这场较量终于结束了。

　　我朝着小红土坡走去，那两个画里的人，又出现在花台旁边，谈天说地，谈笑风生，或许，应该是谈情说爱。

　　“白缇，那个男生是谁呀？长得好帅呀！”，却是李一一的声音。

　　“哎，这位同学，他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草。”，常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旁。

　　“常乐，你题答得怎么样啊？”，徐昊转向常乐。

　　“不行，不太好，肯定没戏。”，常乐瞟了我一眼，“你也知道，我们班的总体成绩就不行，我这个班级第一，肯定不能跟白缇和你比。”，常乐边说边看向不远处的花台。

　　“哎，他是你们的校草？”，李一一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是啊，他叫楚奕枫，旁边那个是他女朋友方龄龄。”，常乐笑着，解释着，我也笑着，听着。

　　“是吗？不过，他们两个确实般配。”，李一一也笑。

　　“对了，白缇，你们学校有人追你吗？你长的也很漂亮。”，李一一侧头看我。

　　“没有。”，我朝着不远处的田晓走去。

　　“哎，这位同学，你叫什么来着，你们学校真没人追白缇？她那么漂亮，尤其是眼睛，可真是太漂亮了。”

　　“怎么可能，我们学校喜欢她的人可多了，只是她看不上而已。”，徐昊的声音。

　　“是啊，是啊。”，常乐附和。

　　余光所及，那两个人，真好，好配。

　　我挽起田晓，缓缓离去。

　　一路上，田晓不停问我竞赛的事，我的心里，不知为何，始终回荡着李一一那句“他们两个确实般配”。

　　原来，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我为自己的想法第一次跟别人一样而高兴，真心高兴。

　　我想回头，没有理由，我想停下，没有借口。过去的一年，我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也不会再有什么。

　　好像，我和楚奕枫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那时什么也没有，现在，也不会有。

　　我笑，掐自己一下，回到现实，一如往昔，一成不变。

　　等走到女生宿舍楼前面时，田晓停下跟她大伯母说话，我站着，十几米外，楚奕枫和方龄龄正朝宿舍这边走来，方龄龄说说笑笑，围着楚奕枫，王冬不时爆出一两声大笑。

　　我暗笑，跟着田晓跨进宿舍楼大门。

　　我和田晓抬着饭盒去食堂打饭，王冬他们一大群人正坐在一起聊天，显眼，光彩熠熠。

　　我专心排队打饭，略微侧身，看着黯淡的天空。我和田晓打好饭，走回宿舍，王冬不知怎地，跑来拦路。

　　“好学生，你这次数学竞赛怎么样啊？”，王冬边说边看了看我的饭盒。

　　我抬头，看了王冬一眼，想拉着田晓离开，却见董小蕾也朝着我们走来。

　　“白缇，你数学竞赛怎么样啊？”，董小蕾看了看王冬，转向我。

　　我仔细回想，不确定地，“我感觉还行，不知道实际结果如何。”

　　我心里没底，那些题目，好像不是太难，但又怕是自己的错觉。

　　“好学生，你别跟我说这次你还能拿个满分？”，王冬侧身，眨眨眼。

　　我不明所以，侧视，眼光尽头，楚奕枫正开心地跟方龄龄聊天，两人脸上的笑容，相似，熟悉，却又陌生。

　　我也笑，“不可能。”，我摇头，“这次的题目要拿满分，难。”

　　“得，那拿第一名应该不成问题吧？”，王冬不知为何，做了一个踢人的姿势。

　　“没把握。”，我摇头。

　　这次，我不太确定，最后几道题难度大，失分的可能性高。

　　“好学生，要不这样吧，等你拿了第一，我和小蕾同学请你和田晓吃宵夜庆祝怎么样？”，王冬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

　　“真的？”，田晓惊呼，“白缇肯定没问题，你就准备好钱吧。”

　　我刚想拒绝，王冬回了一句“一言为定”，和董小蕾两人转身离开。

　　我瞟了远处一眼，冷笑一声，在远处散发出的笑意中，拉着田晓离开。

　　晚自习前，很多同学跑过来问我竞赛的情况，我如实回答，但他们都一副对我很有把握的样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笑。

　　我蹲在花台旁边，看着那些小小的黑色蚂蚁，默默在心底跟它们说话，心底的难受压得我的心脏一片生疼，疼得不像我自己。

　　之前，我可以埋头备战数学竞赛，可是现在数学竞赛已经结束，我开始担忧起来，我承认，我有点不知所措，我有点害怕。我不停地问蚂蚁我该怎么办，可是那些小黑蚂蚁，只顾搬运食物，从来没理过我。

　　我依依不舍地走回教室，方龄龄还站在楚奕枫旁边说着什么，楚奕枫依旧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我笑了笑，走回座位。

　　方龄龄看到我后，冷哼一声，朝我翻了个白眼。

　　看着方龄龄和楚奕枫，我笑着坐下，低头在心里默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等平静下来后，拿出初三物理课本，自学。

　　数学竞赛后，学校里的人开始纷纷议论我们这次的数学竞赛。

　　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一看到我，就在背后说我这次竞赛肯定考不好，而且还一个个说得好像我一定考不好的样子。

　　“不可能吧，她数学成绩那么好，拿奖应该没问题吧。”

　　“嘿，她都被楚奕枫甩了，还能考好，我不太相信。”

　　“不是吧，我感觉她好像一直都没理过楚奕枫，是楚奕枫一直缠着他吧。”

　　“怎么可能？楚奕枫那样的校草追她，她会不动心……”

　　“……”

　　我站在鱼塘前面的灌木丛旁边，看着家的方向，笑了，又笑了。

　　“白缇，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我回头一看，却是数学老师，赶紧朝着他跑过去，最后说了一声“老师好”。

　　数学老师转头，看了看那几个正朝厕所走去的女生，转向我，严肃道：“这次数学竞赛你的成绩是101分，徐昊是87分。”，数学老师扫了我一眼，又瞟了瞟我们班教室，“现在批完的试卷中，你的分数是最高的，但是阅卷和核查工作还要等几天才能全部结束，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我对你能拿第一还是很有信心的。”

　　数学老师说到这儿的时候，楚奕枫刚好从厕所走来，数学老师不知为何瞟了楚奕枫一眼，又转向我，“我听田主任说，你不太喜欢跟同学交流，这个可不太好，你成绩好，要是你不主动跟其他同学说话，他们会觉得你这个人傲气，所以啊，你多主动些，多跟大家交流交流，大家互相进步不是很好吗？你说是不是？”

　　“嗯。”，我点头。

　　回到教室，田晓正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生闷气，我拉了拉她的手，问她怎么了，她瞪了侧边一眼，凑过头来，说刚才方龄龄坐在楚奕枫的位置上冷笑着对她说了一句“年级第一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手下败将，而且啊，这次数学竞赛估计连个名次都拿不到”。

　　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笑着拉了拉田晓的手臂，说了声“谢谢”，又跟她说了我的数学竞赛成绩。田晓一听，乐了，转怒为笑，白眼侧头，得意地转向我。

　　田晓对我真好，很好。

　　“白缇，120分的满分你拿了101分已经很不错了，我敢保证这第一肯定非你莫属，到时候我请你吃冰淇淋。”，田晓拉着我手臂，使劲摇晃着。

　　“嗯。”，我点头，笑。

　　第二天，田晓生日。

　　午休前，我把一本线装书递给田晓，说了句“生日快乐”，田晓看着我笑，看了看那本书，高兴地翻开线装书。

　　“白缇，你的字写得真好。”，田晓把线装书放入书包，拉上书包拉链。

　　我不好意思地看着田晓。

　　从三年级开始，家人和田晓的生日前，我就开始用阿婆送我的空白线装书抄写《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再在他们生日的时候送给他们。

　　我没钱送生日礼物，只能送我可以送的，而且阿婆说了，我每为他们抄一遍，他们就会多一分的福气。

　　当田晓高高兴兴地午休后，我却辗转反侧。

　　去年，楚奕枫生日的时候，我其实为他抄了一本，只是，我没好意思送给他，为他抄的那本线装书一直放在我房间的书架上。

　　楚奕枫写给我的情书一直被我小心珍藏在书包的最里层，他送给我的那盒巧克力被我放在家里书桌柜子的最里面。

　　每周五回家，我停好单车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偷看那盒巧克力。

　　我一直担心夏天温度高巧克力会融化，所以每次都要仔细检查半天才放心，不过我的房间本就阴暗，即使夏天温度高，房里也不太热，所以我完全不用担心巧克力融化的问题。

　　只是，我觉得现在已经完全没必要了，那盒巧克力，我想可以扔掉了，楚奕枫写给我的情书，也可以扔了。

　　我深呼吸，打算睡觉，可我知道自己睡不着，只好学着之前的样子，闭目养神，不停想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