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137、初见篇：05

　　最先开始的时候，我其实能像别人一样快速分辨左右，只是上小学一年级时，外婆和妈妈不准我用左手吃饭，只要我一用左手拿筷子，她们就用手里的筷子轻轻打我的左手，强迫我改过来用右手。

　　还有，她们也不让我用左手写字，只要我左手一拿铅笔，她们就让我改用右手，所以，一年级的时候，我总是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的写字拿筷子，那时候，我对左右的辨别还是很正常的。

　　只是慢慢地，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到了几年级，似乎是三年级的时候，我发现我有点分不清左右了，当外婆和妈妈让我拿右手吃饭的时候，我开始不能快速分清哪只是右手了，总要回忆好几秒才能确定哪只是左手，哪只是右手。

　　而我回忆的那个画面就是我梳头发时候的处境，我梳头从来只用右手拿梳子，这一点从来没变过，而像写字、吃饭、打羽毛球、打乒乓球等等那些活动，我都是两只手混用，所以那些画面不能作为我分清左右的参考目标。

　　只要回忆一下我拿梳子时候的画面，我就能确定哪只是右手，只是教官让我们练习向左向右转的时候，他说得太快了，我回忆的速度比不上教官发号命令的速度，所以只能出错了。

　　我知道全班同学都用一种讶异的眼光看着我，可是，这个没办法，我改变不了，所以，我也一直很坦然。

　　对于无能为力的东西，我似乎从小都很坦然，即使全班同学都交头接耳，对我议论纷纷，我也能够淡定无比地小跑着去跑道受罚。

　　但是，我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楚奕枫解释。

　　“你还真是个怪人。”，楚奕枫又吹了一声口哨，惹得四班的人全部抬头看向我们这边，我不喜欢被别人关注的感觉，我把头埋得很低，只盯着跑道上的灰渣。

　　“白缇同学，你真分不清左右？那这只是左手还是右手？”，楚奕枫抬起一只手朝我挥动着。

　　我看了看楚奕枫，摇头。

　　楚奕枫眨眨眼，高兴地说道：“很简单呀，你写字那只手是右手，另外那只是左手。”

　　我只好无奈地看着楚奕枫，我两只手都会写，而且字迹都差不多，所以，压根不存在“另一只手”的说法，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哎，你跑慢一点，你跑那么快干嘛？你鼻子上都是汗。”，楚奕侧着头，看着我。

　　我抬手擦了擦鼻子的汗，加快速度，跑到终点。

　　我不知道楚奕枫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壮举被罚，但是，我知道他应该总的被罚了五圈。

　　我觉得楚奕枫还真是个大笨蛋，像他那样跟范教官说话，还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要是范教官，我也会罚他。

　　当楚奕枫跑完第五圈归队后，老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们方队前边，我以为老班又要叫楚奕枫出去训话，可是老班却没有什么动静。

　　等下午的军训好不容易结束后，老班却单独把我留下。

　　我让田晓先走，低头站在老班前面。

　　“白缇，你跟我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分不清左右？”，老班严肃的语调让我想起小学时候的数学老师。

　　“嗯。”，我点头。

　　“可按理说这左右很好区分啊，你看，你写字那只是右手，另外那只是左手，这个怎么会分不清呢？”，老班怎么跟楚奕枫的说法一样呢？

　　“不是。”，我摇头。

　　“什么意思？”，老班的语气有点不善，估计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我两只手都会写字，所以你说得不对。”，我低头看脚，没看老班。

　　“是吗？”，老班似乎有点惊讶。

　　“嗯。”，我点头。

　　然后，我认认真真跟老班解释了一遍，但我感觉老班听得有点似懂非懂，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我说得不清不楚。

　　“好，我知道了，那走吧，赶快去吃饭。”，老班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对了，你跟楚奕枫是怎么会事儿？”

　　我不知道老班为什么会这么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摇头，老班就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我不清楚老班知道了什么，反正，我是不明白老班到底知道了什么。

　　我和老班才走下田径场，只见楚奕枫一个人拿着根树枝，在敲打着旁边的灌木丛，边打还边看向我们。

　　“楚奕枫，你怎么还不走？”，老班看着不远处的楚奕枫厉声问道，哪知道楚奕枫却嬉皮笑脸地大叫道：“老普，我这不是等您一块儿吃饭吗？”

　　我被楚奕枫的话惊到了，睁大眼睛看着他，谁知老班竟然看着楚奕枫回道：“楚奕枫同学，学生请老师吃饭，那叫拍马屁懂不懂？”

　　我，我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呦，您什么时候改姓马了？”，楚奕枫仔细打量着老班。

　　“楚奕枫，你这聪明劲儿要是放在学习上，你爸妈就不用那么操心了。”，老班有点怒了。

　　“老普，不就是学习嘛，你等着，我肯定给您考个年纪第一来。”，楚奕枫挑起下巴，冲我眨眨眼，笑着。

　　“就你？我名字倒着写。”，老班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回了教师宿舍。

　　然后，一路上只剩下我和楚奕枫，走了几步，他开始哼歌，最后索性直接唱出声音来。

　　我好奇地看了楚奕枫一眼，他嬉皮笑脸地冲着我嘿嘿笑了两声，“白缇同学，我可是跟老普保证过的，我这学期可是一定要拿年纪第一的，你得帮我。”

　　我白了楚奕枫一眼，快速朝女生宿舍走去，刚走到女生宿舍大门口，田晓正抬着我的饭盒冲我招手。

　　我走过去接过饭盒，对田晓说了句谢谢，转身打算回宿舍，楚奕枫却把头凑过来，看了看我的饭盒，对着田晓说道：“田晓，你怎么不帮我打一份呢？”

　　“就你，厚脸皮一个，呸。”，田晓大笑着，拉着我朝宿舍走去。

　　等我和田晓吃完饭洗好碗，田晓的大伯母拎着我们的热水壶来了，我俩开始舒舒服服地泡脚，脚泡好后，我和田晓慢悠悠地奔向教室，走向我们初中生涯的第二个晚自习。

　　下午六点半，晚自习前。

　　我和田晓才走到教室，中午在女生宿舍楼大门口跟我说话的那个漂亮女生正站在楚奕枫旁边跟他说着什么。

　　我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低头走到位子上坐下，掏出课桌里的《老残游记》打算看书。

　　我翻开《老残游记》，发现里面夹着一个粉红色信笺纸叠成的爱心。我看了旁边的楚奕枫一眼，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看他，反正我就是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也正对着我笑，边笑还边朝我眨眼。

　　“白缇，你书里夹的是什么？”，田晓朝我凑过来。

　　“没什么。”，我把那个心形信笺纸塞进裤包。

　　我觉得脸有点烫，估计可能也有点红，我怕被田晓或其他同学发现，抬手杵着脸颊，低头看书，手的温度比较低，应该能让我脸颊的温度降下来。

　　我定了定神，开始看书，可书里的内容却一个字也没看见去，这下，我开始慌了，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我从小就喜欢看书，无论是课本还是课外书，我都会一字不漏地阅读，从来没有看不进去书的时候，即使是枯燥的课本，我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我深呼吸，使劲闭闭眼，开始看书，还好这次终于能够看清楚书里的字了。

　　可是，我却发现自己有点心不在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心不在焉，当发现我心不在焉的原因是我很想看裤包里那封信的时候，我被我自己吓到了。

　　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变了，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可是，我又说不准到底是什么。我觉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抬手去开旁边的窗子，我一转头，窗子外面露出的那张陌生面孔吓了我一跳，那个陌生男生正边敲窗，边对我笑。

　　“白缇，开窗子，我有东西给你。”

　　“……”，我不知道外面的男生是谁，所以没动。

　　“我有东西给你，你开一下窗子。”

　　“……”，我坐下，低头看书。

　　“白缇，谁呀？”，田晓拉了拉我的手臂，用下巴指了指正在敲窗子的男生。

　　我摇头，低头。

　　“白缇，人常乐叫你呢。”，坐在田晓前面的何锐突然转身。

　　“我不认识他。”，我瞟了楚奕枫一眼。

　　几秒钟后，敲窗子的声音停止了。我心想终于安静了，终于可以好好看书了。

　　“哎，何锐，你怎么知道他是常乐？”，田晓凑过来看了看我的书。

　　“田晓，我和常乐是小学同学，我们之前就是一个班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呢。”，何锐也凑过头来看我的书，“白缇啊，你还真淡定啊，像常乐那样的帅哥敲你的窗子，你都还能这么认真地看书，看来啊，你这年级第一，确实名副其实。”

　　“帅吗？也就一般。”，楚奕枫的声音响起，语气显得十分不屑。

　　我其实想抬头，但脸还有点烫，放弃了。

　　“是啊，怕是不能跟奕枫比吧！”，萧海涛接话道:“白缇啊，你那书有那么好看吗？有没有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我低头闭眼，可根本看不下去，所以，我索性闭着眼睛，沉默不语。

　　“是啊，白缇同学，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啊？”，楚奕枫似乎在笑着。

　　“白缇，常乐让我给你。”，一个陌生的男生声音。

　　“哟，班长，你怎么当起了送信使者啊？”，何锐笑了一声。

　　“不行吗？关你屁事啊何锐。”，我想起来了，这个男生应该是我们的班长高以翔。

　　“哎，白缇，人常乐说了，你分不清左右没关系，他明天啊，会跟你一起跑步的。话我已经带到了，走了。”，又是高以翔的声音。

　　“白缇，你认识常乐吗？”，田晓拉了拉我的手，把一个淡粉色的心形信纸递给我，我没接。

　　“不认识。”，我摇头，低头假装看书。

　　“哎，人都不要，还巴巴的送，丢人。”，楚奕枫大笑一声。

　　我撇了楚奕枫一眼，他正站在过道上看着我笑，边笑还边点头。

　　我不知道楚奕枫为什么总是看着我边笑边点头，我想问他为什么，但又感觉有点难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