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120、不减篇：03

　　“楚奕枫，你混蛋。”，好像是老肥的声音。

　　老肥怎么来了？

　　刚才转身的人，怎么怎么好像是我的玫瑰花？

　　不，不对，玫瑰花怎么会站在大门口呢？

　　“白缇，小妹，你们等等我。”，又是老肥的声音。

　　可玫瑰花不是被我抱在怀里吗？

　　我使劲闭眼，睁开，发现我抱着的竟然是伊韵，不是我的玫瑰花真的不是她，我吓了一大跳，跳起来去追我的玫瑰花。

　　“白缇……”

　　“白缇……别走……”

　　“别走……”

　　……

　　我拼命跑着，然后突然没了意识，等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坐在车上。

　　玫瑰花站在车外，似乎想跟着上车，却被老六拦下了。

　　“白小姐，对不起。枫哥交待过，没有他的陪同，您只能待在家里和酒吧。”

　　我本以为玫瑰花一定会跟着来的，可她却转身回了酒吧。

　　没关系，玫瑰花不来也没关系，她不是医生，她不来也没关系，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老哈，停车，我要回去。”，我边说边拉车门。

　　我不想去医院，我只想跟玫瑰花解释，我只想让她相信我。

　　“奕枫，你还是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再说吧。”，老哈回头看了我一眼。

　　“奕枫，老哈说的对，先去医院把伤口包扎一下再说。”，老肥按住我。

　　“是啊，奕枫，你流了好多血，还是上医院看一下比较好。”，苏小妹语气平淡，眼神却不善。

　　“老肥，你说她会相信我吗？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不是的，真的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我心里堵得难受，异常难受。

　　老肥没接话，整个车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不行，我要回去跟她解释，停车。”，我现在就要回去跟我的玫瑰花解释。

　　“奕枫，医院马上就到了，你先去包扎一下。老六现在正送白小姐回家，你还是先处理伤口，然后直接回家。”

　　“奕枫，先处理伤口，其他的事，等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吧！”，老肥叹了一口气。

　　我回到家时，玫瑰花还没到，老六已经发微信说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

　　我站在窗子旁边看着小区门口，当老六的车进入我视线的时候，我突然害怕起来，玫瑰花要是不听我解释怎么办？

　　门一开，玫瑰花看了我一眼，还问我有没有事，我本来以为她不会理我，可她却开口跟我说话了，还让我好好休息，我当时真的很高兴，虽然我很想让她听我解释，可是我又不敢烦她。

　　那一整晚，我都想着要怎样跟玫瑰花解释，等第二天早上，我忐忑不安地问她会不会听我解释时，她淡淡地说了个“好”。

　　太好了，玫瑰花肯听我解释，她肯相信我，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后来柳姨、楚绍天和李怡蜓来了，可是，我真的太累了，只想睡觉，他们走后，玫瑰花让我休息，还说会陪我，这次我确定真是我的玫瑰花了，真是她了，然后沉沉地睡着了。

　　我当时真以为玫瑰花相信我了，后来，石头哥故意激我，还有老肥冲我发火时，玫瑰花都说没事，我就真的以为她相信我了。

　　可是，情况根本不是这样的。

　　自从我额头摔伤后，玫瑰花不再躲在主卧里，我跟她说话她也回答，但是，我总感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很多东西变了，但我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反正，玫瑰花还是会像之前一样蹲坐在沙发上看书，她还是会像之前那样拆卸组装那个碎屏的苹果手机，她还是会像之前那样站在窗子前仰望星空，她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很自然地拿出我放在冰箱里的印度酸奶认真地吃着，她还是会像之前那样趴在墙角看蚂蚁，她还是会像之前那样坐在远离我的沙发上听我喜欢听的CD和她买的那张《霓裳曲》……

　　可是，可是我总感觉不一样了。

　　所有的一切都很正常，无论是玫瑰花的说话方式，还是行为习惯，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但我总觉得她在避着我，那是一种从内到外发散的逃避，而且这种逃避之中又多了几分陌生和疏离。

　　每次，只要我伸手去拉玫瑰花，她都会冲我笑一笑，然后敏捷地躲开。

　　每次，只要我想把外套给玫瑰花披上，她都会冲我笑一笑，然后退后几步。

　　每次，只要我把滚烫的银耳莲子羹搅冷后递给玫瑰花，她都会冲我笑一笑，然后往后挪挪身子。

　　反正，无论我为玫瑰花做什么，她都会冲我笑，可那笑容里有的只是陌生，有的只是疏远。

　　“白缇，你是喜欢我的，对吗？”，我蹲身，看着玫瑰花。

　　“楚奕枫，我不喜欢你。”，玫瑰花笑了笑。

　　这段时间里，像这样的对话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我每次都一脸认真，而玫瑰花则每次都一脸笑意，我觉得她那些笑容背后是嘲笑，是嘲讽，是轻蔑，是蔑视。

　　可是，我还是不死心，我还是不停地问，虽然玫瑰花的笑意总是让我的心越来越痛，越来越疼。

　　玫瑰花脸上的笑容就像一个征服对手后向万民炫耀的王者，炫耀得那么肆无忌惮，炫耀得那么不可一世。那向上勾起的嘴角就像一把架在对手脖子上的弯刀，笑容起，刀落，人头落地。

　　但，我忍，我能忍。

　　只是，我的忍耐终于还是在那个月圆之夜消耗殆尽了。

　　当老六打电话跟我说玫瑰花想在酒吧门前的电线杆旁边站一会儿的时候，我立马放下吉他，抓起外套，跑出酒吧去找她。

　　我走出酒吧大门时，玫瑰花正一个人站在那根电线杆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她轻轻晃动着身子，像一朵遗世独立的玫瑰。

　　“……
　　当时的月亮
　　一夜之间化做今天的阳光
　　当时如果没有什么
　　当时如果拥有什么
　　又会怎样”

　　我的心跳正在加速，我颤颤巍巍地走近玫瑰花，当她那微弱的歌声飘过我的耳畔时，我感觉自己仿佛在做梦一般，因为这一刻，我眼前的场景跟我的梦境竟然重合了。

　　是啊，又重合了。

　　可是，我不敢相信，又朝着玫瑰花走近一步，当我确定是她在哼歌时，我的心跳得十分厉害，眼前这幅我以为只能出现在梦里的画面，竟然真的出现在我的现实生活里。

　　那一刻，我有千言万语想跟玫瑰花诉说，只是，却不知道从何开口，我所有的思念和爱恋都化为一句“外面冷，来，披着”。

　　可是，可是，玫瑰花又退后两步，看着我笑了笑。

　　又是那样的笑容！

　　“白缇……”，我追了一步，“你怎么了？为什么你这段时间都避着我？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我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说，我改。”

　　“你让我走吧。”

　　“不行。”

　　“我求你。”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还是想走？为什么还是要走？

　　我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气愤，朝着酒吧大门踢了一脚，当玫瑰花走过来捡起掉在地上的那件外套时，我以为她会来拉了我，我以为她会叫我的名字，只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玫瑰花只是捡起那件外套递给我，随即对着老六说道：“老六，送我回去！”

　　至此，我彻底死心了，我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和希望。

　　看着玫瑰花头也不回地坐上老六开来的车，想着她那示威的笑容，想着她在我第一次放她走时决绝的离开，想着她看到我摔伤后残忍地转身，我，我死心了。

　　在重遇玫瑰花的这一年半时间里，我享受了多大的甜蜜幸福，就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折磨，重遇她的这一年半以来，我……

　　我，无言，无语。

　　也只能无言，也只能无语。

　　那一刻，我打算放弃了。

　　我本来没打算回家，想着只要见不到玫瑰花，我的心就不会痛了，我想着只要见不到她，我的病就会好了。

　　可是，当我走到二楼休息室的时候，一打开门，却满脑子都是玫瑰花的样子，她安静地睡在床上……
　　她颤抖着手去拿水杯……她被我死死抵靠在沙发内侧……她拿着一瓶红酒指着我……她……

　　可是，从我摔下楼那天起，玫瑰花却再也不愿踏进休息室一步，就像后来她再也不踏进我的主卧半步一样。

　　只是，只是当时的我不明白，我没明白过来。

　　我脑子里，血液里，细胞里都是玫瑰花，我还是放不了手，我还是死不了心，反正，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公寓大门口了。

　　我进门时，客厅里没人，估摸着玫瑰花已经睡了，我也没开灯，直接倒沙发上睡觉，可是，我睡不着。

　　那一晚，我把我和玫瑰花重遇后的点点滴滴都重新想了一遍，越想越不死心，越想越不甘心，所以，第二天，我开始实施升级版的试探计划。

　　本来，我想着只要第二天我给玫瑰花做早餐时，她能看我一眼，或者跟我说一句话，我就低头认错，虽然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

　　无论是早餐、中饭和晚饭，玫瑰花只低头吃饭，一眼都不肯施舍给我。

　　我怒了，非试不可。

　　晚上，当我一个人在酒吧一楼喝酒时，曼曼又来找我，我心想曼曼既年轻又漂亮，是最合适的人选。

　　定了，非试不可！

　　当我带着曼曼回家时，曼曼一脸的狐疑，还问我是不是把家里那朵玫瑰花甩了，我没吭声，曼曼也没多问。

　　一路上，我的心情十分忐忑。除了我的玫瑰花，我从没带过其他女人到我们现在居住的公寓。之前我都是带着那些漂亮女人去酒店开房，那套公寓是我的家，而能出现在我家里的女人，只能是我老婆，我心目中的老婆人选，从来只有玫瑰花，只是，我把心一横，就这么定了。

　　等我们到家时，玫瑰花已经睡下，我敲门，冲着主卧吼了一声“出来”。

　　说这话时，我的声音有点颤抖，我从来没这样吼过玫瑰花，除了她说让我放她走时，我会把音调提高，其余时间，我跟她说话都是柔声细语。

　　主卧的门开了，玫瑰花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一脸的平静，一脸的淡漠。

　　“让开……”，我又冲着玫瑰花吼了一声，勾手把曼曼揽入怀里，顺道在曼曼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可玫瑰花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朝左移了一步，随后转身返回床头，拿了放在枕头旁的Kindle和靠在衣柜旁的背包，不急不忙地走出主卧。

　　也就是从今天起，玫瑰花再也没踏进过主卧半步。

　　我故意没关主卧大门，我想看玫瑰花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可没过几秒，客厅却暗了下来，玫瑰花竟然关灯睡觉了，她竟然能睡得着，我不信，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玫瑰花只要吵一句，或者叫一句也行，哪怕白我一眼都可以，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玫瑰花离开主卧后，我一把推开曼曼，靠着床坐下，看着黑暗的客厅发呆。

　　我已经说过了，自从和玫瑰花重逢后，我已经对别的女人完全失去兴趣了，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半点都没有了。

　　那晚上，包括后来我把其他女人带回家过夜的所有晚上，我都是一个人睡在地板上，惩罚自己对玫瑰花的念念不忘，惩罚自己对她的满心奢望。

　　曼曼一直来拉我，就像后来所有那些睡在这张床上的女人一样，她们都来拉我，让我到床上去睡，可是，我不需要她们叫我，我不想要她们叫我。

　　我不需要她们，那，我需要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