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112、不净篇：07

　　“楚奕枫，走吧。”，玫瑰花瞟了瞟我的手机。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玫瑰花今晚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奇思妙想，从扮女人玩春光乍泄到水池撩拨逼我认输再到涂指甲带我重拾初恋的感觉，玫瑰花的思想行为完全不在我的认知范围内。

　　扮女人玩春光乍泄的第二天，我的手机简直被打爆了，那些电话一个接一个，短信一条接一条，微信一打开，直接死机，玫瑰花让我涂黑色指甲油登台表演那次也是一样。

　　不过，我是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是我不敢做的，而且还能讨玫瑰花欢心，何乐而不为。

　　最糗的是水池那次，我被老六他们那帮孙子整整嘲笑了一个多月，那一个多月，他们总是用一副淫邪的表情看着我，每次看到玫瑰花，都要朝着我不怀好意地□□，还一个劲儿夸我的玫瑰花会玩，弄得我极其郁闷。

　　他们要是知道我已经做了快一年的和尚，而且还做得不亦乐乎，那他们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我正暗自猜测着玫瑰花这次又有什么新玩法，一转身，却见楚绍天和楚奕杨挡在我们前面。

　　“小枫，见到爸怎么不叫啊？”，楚奕杨先开口了。

　　我不知道楚绍天来此为何，可是，光从他看那朵玫瑰花的眼神，我猜，他和韩运一样，都是冲着玫瑰花，而且他们的目的都一样，一个是想让玫瑰花离开我，一个是想让韩帷放弃玫瑰花。

　　我死盯着楚绍天，我已经让楚奕杨转告过他，让他别打玫瑰花的主意了，如果他还不死心，那就别怪我了。

　　就在我想拉着玫瑰花离开的时候，她花却先拉了拉我的衣角，我转头看了她一眼，我明白她的意思，我也知道老肥和苏小妹在不断朝她使眼色，可玫瑰花却不知道，她的好心别人不会领情，而且还在打她的主意。

　　“楚奕枫……”，玫瑰花叫了我一声，给我使了个眼色，她用一副求助的眼神看着我，我又瞟了楚绍天和楚奕杨一眼，最后盯住楚绍天，我希望楚绍天能明白我的意思，可是，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明白，也对，楚绍天不是妈妈，楚绍天不是柳姨，他其实从来不了解我，但我却足够了解他。

　　我不想玫瑰花为难，叫了楚绍天一声，拉着玫瑰花走到一楼后台，她始终好奇地打探着后台那两组大屏风，像小孩子第一次看到新奇的东西一样。玫瑰花好像对酒吧的木质结构很感兴趣，她可以一整晚都盯着二楼隔间的雕花木栏，仿佛那些木栏有生命一般。

　　我有点紧张，所以不停地调弦，我已经有五年没碰过钢琴，这十多天的突击练习让我又找到了些许感觉，但，我还是怕玫瑰花那挑剔的耳朵听出错误来。

　　当玫瑰花走进新天地那家CD店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没想到她竟然会喜欢逛CD店。进店后，我打了个电话让老六他们在外面守好，之前老肥我们三个来买指甲油那次，因为筷子的疏忽，竟然让玫瑰花看到韩帷，我当时问她看什么呢，她还说没看什么，其实，我已经看到韩帷了，只是她不知道我见过韩帷，而且她也不会知道韩帷是被我的人请出去的。

　　听到玫瑰花跟CD老板说“一般的儿子也不会跟爸爸那么说话”的时候，我对玫瑰花的观察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就像后来她借助楚绍天逃走前骗我说楚绍天正在教她滑音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相信她了，因为楚绍天的二胡一直都装在妈妈缝给他的黑色布袋里，平时都被他锁在书柜里。

　　在楚家，没人敢碰楚绍天的二胡，他也不轻易让人看他的二胡，所以，我当时根本就没怀疑玫瑰花，因为她才第一次到楚家，她不可能知道楚绍天会拉二胡，无论是客厅和书房，根本没有任何痕迹能够显示楚绍天喜欢二胡，可是，她还是猜到了，而正是她的这种聪明，更加令楚绍天断定她就是一个处心积虑骗我钱的女人。

　　其实，只能怪我自己太笨，怪我当时没看到CD店老板看着儿子时那一脸的宠爱之情，怪我当时没想起来楚绍天左手手指第一指节上的二胡弦压痕，就像我手上的吉他弦压痕一样。

　　玫瑰花其实是一个嗜赌成性的人，只要哪怕有一丁点儿的把握，她都敢赌。

　　后来，她玫瑰花在印度消失后的那个三个月，我一直觉得她的这种赌性是因为她讨厌我，可是，最后我才明白，她不是讨厌我，而是不相信我。

　　在人多导致焦虑的场合，玫瑰花总是不自觉地靠近我，所以我一直以为她是信任我的，可实际上，在她的内心深处，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十五年没有，现在更没有。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玫瑰花都没有真正相信过我，或许，应该说是我没能让她从心底相信我，是我给不了她信任。

　　可这怪谁呢？

　　只能怪我自己。

　　玫瑰花把椅子拉到我前面坐下，开始解手上那条苏小妹送给她的皮绳，我有点不明所以。

　　不过，等她玫瑰花拿着那条皮绳往我脖子上挂时，我终于明白了。

　　我笑着低头，玫瑰花把那根皮绳套在我脖子上，绕了三圈。这是玫瑰花主动离我最近的一次，我能看到她那双令我着迷的大眼睛，她眼下的乌青，她左眼角那小颗痣，她……

　　当玫瑰花开始打蝴蝶结时，我整个人处在一种如痴如醉的状态下，我只是痴痴地看着她，她咬了咬嘴唇，她皱了皱眉，她撇了撇嘴……

　　玫瑰花的手指和我的脖子时有时无的触碰，让我的血液开始沸腾，她的体香让我沉醉，她一脸淡漠的表情让我无法自拔，她呼出的气息让我的呼吸开始急促。

　　“外套脱了。”，当玫瑰花说完这句话帮我扶正脖子上的蝴蝶结时，我全身开始不自觉地颤栗起来，我觉得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所以当她手持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时，我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语调问道：“有什么问题？”

　　玫瑰花拼命挣扎，但我根本不想放开她，只在她耳畔哀求道：“让我抱一下，半分钟，只要半分钟，好吗？”

　　玫瑰花还想挣扎，但我死抱着，几秒后，她不再挣扎，只慢慢地开口道：“还差点什么……”

　　“什么？”，我用手和嘴唇不断摩挲着玫瑰花的秀发。

　　“不知道。”，玫瑰花一动不动身体是僵硬的。

　　我知道我快失控了，只好忍耐着推开玫瑰花，再把外套脱下。

　　外头脱下的一瞬间，夜里的凉意让我清醒不少，我定了定神，“慢慢想。来，你把外套穿上，小心着凉。”

　　当玫瑰花拿着我的外套转身时，我的心突然抖了一下，那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但我也没多想，我整个人还完全沉迷在刚才拥抱她的巨大幸福感之中难以自拔。

　　等玫瑰花走后，我只好窘迫地走回一楼休息室……

　　咚咚咚……

　　“枫哥，您该准备了……”

　　“枫哥，您在里面吗，枫哥？”

　　小俊一直在敲休息室的门，只是……

　　“知道了……”

　　等我走出休息室大门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四十二分了。

　　十一点四十五分，我上场。

　　当我弹唱完那首玫瑰花亲自下厨求我的《加州旅馆》后，台下的骚动，台下的惊讶尽收眼底，可是，我不需要观众的骚动和惊讶，我只要那朵玫瑰花能够在我面前驻足。

　　我抬手，握拳，抵胸，凝视着二楼的那朵玫瑰花，“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的一腔爱恋，我的一片痴心，我的一眼深情都投射向二楼那朵清冷的玫瑰花。

　　当玫瑰花抬手、握拳、抵胸、开口时，我幸福得以为那就是永远，我高兴得以为那就是永恒……

　　我那晚弹了一首钢琴曲，就是Consuelo Velazquez的那首Besame Mucho。

　　一曲毕后，我再次表白。

　　“白缇，我已病入膏肓，却并非无药可救，你就是我的药。”

　　米花唱的那首Besame Mucho确实不错，但我相信玫瑰花会更喜欢我弹的这首钢琴曲。

　　我说过，那朵玫瑰花总是不断刷新我对她的认知。

　　当我在家听吉米亨德里克斯那张Electric Ladyland专辑时，玫瑰花也如痴如醉地坐在瑜伽垫上，趴在茶几上，双眼放光地盯着前面的音响。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玫瑰花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她喜不喜欢某样东西，只要看她的眼睛就行了，当然，前提是她不启动她的自我控制系统。

　　从第一个音符到最后一个音符，玫瑰花都一直双眼放光，眼神专注。

　　“你喜欢这张专辑？”，我关了音响，坐到玫瑰花旁边，学着她的样子趴着看她。

　　“嗯，我也喜欢Jimi Hendrix。”，玫瑰花摸了摸手里那个碎屏手机，起身蹲坐在沙发上，双眼盯着前面的墙壁，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坐在瑜伽垫上，靠着沙发抬头看着玫瑰花，“你也喜欢是什么意思？”，我却是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说她也喜欢，而不是她喜欢。

　　可是，我现在懂了，玫瑰花当时的意思是说，她和我一样，也喜欢吉米亨德里克斯。

　　“我曾经喜欢词胜过曲本身……”，玫瑰花把手里那个碎屏手机放在茶几上，又坐到瑜伽垫上，趴在茶几上侧头看着那个烂手机，“可是，现在不喜欢了。”

　　“为什么？”，我好奇地瞪着下文。

　　“我现在喜欢听风吹，听雨打，听鸟鸣，听车响，听人叫，听设备响……”，玫瑰花边说边把那个碎屏手机装进口袋。

　　“为什么？”，我问。

　　“本来如此，真实不虚。”

　　我承认我被玫瑰花震惊到了，她寥寥几句，似乎触碰到我内心深处的某种疑问，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在思考的问题。

　　我定定地盯着玫瑰花了三分钟，我的心很乱，她似乎无意中在我一片混沌的某个领域里开了一扇窗，而这扇窗带来了的一束光……

　　当我走下舞台走上二楼隔间的时候，玫瑰花还一直趴在木栏上看着一楼的舞台发呆。

　　“小枫，你来了。”，楚奕杨起身，“来，你坐这儿。”

　　我无视楚奕杨，走到玫瑰花旁边坐了下，凑到她耳边说道：“我都已经上来了，你怎么还盯着舞台看呀。”

　　玫瑰花没吭声，也没看我。

　　“奕枫，你看楚叔和奕杨哥都在，你怎么着也该开瓶酒庆祝庆祝吧？”，老肥笑道。

　　“是啊，奕枫，我们可都等着跟你庆祝呢。”，苏小妹附和。

　　“小枫，爸之前不是让我送了瓶DRC过来了吗，今天大家都高兴，就开那瓶吧！”，楚奕杨看了看楚绍天。

　　“奕杨哥，那瓶DRC早被我们喝光了。”，老肥看了一眼那朵玫瑰花，“这奕枫刚开始的时候死活不让我和小妹喝，非说我们暴殄天物，后来，白缇一出马，立马搞定。”

　　“要喝你们喝，我们要回家了。”，我强行拉着玫瑰花起身，她看了看我，竟然不再挣扎，只点点头。

　　“走吧。”，我拉着玫瑰花回家，笑着回家。

　　“白缇，你听到我的表白了吗？”，我用食指在玫瑰花的手背上敲了三下。

　　玫瑰花不言不语，低头走路，仿佛我根本不存在。

　　“你知道我刚才敲三下是什么意思吗？”，我蹭了蹭玫瑰花的手臂，但她全无反应。

　　等上车后，我不死心，又开口问道：“哎，你怎么对我的表白无动于衷啊？”

　　可玫瑰花依旧沉默不语。

　　唉，惜字如金！

　　不过，到家后，我问玫瑰花我钢琴弹得怎么样，她终于还是有反应了，我心想她都说我钢琴弹得很好，就得寸进尺地让她陪我品酒，可却被他残忍拒绝了。

　　好吧，今天乖乖让我抱她已经让我幸福得差点找不到酒吧的大门，这，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