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白如是

106、不净篇：01

　　第二天，胡爷一大早打电话让我去取二胡，我买好早餐，给玫瑰花留了字条，开车朝郊区奔去，还没下车就看到李校长的车停在胡爷的院落门外。

　　胡爷自幼父母双亡，光棍儿一个，李校长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子，受胡爷影响，也酷爱二胡，自称阿炳。

　　“呦，楚董，您怎么来了？”，李校长迎了上来。

　　“得，您呐，还是叫我名字得了，我受不起。”，我没理李校长，直接朝胡爷工作室走去。

　　“胡爷，我的二胡呢？”，我把一包烟丝递给胡爷，拿起胡爷的水烟袋。

　　“楚董，您这是给谁做的二胡啊？害得我三叔天天加班加点给您赶，他都快五十的人了，可不能累着。”，李校长拿出我刚提来的烟丝闻了闻，“好烟。”

　　“嘿嘿，不告诉你。”，我拿过胡爷递过来的二胡看了看，看着胡爷问道：“好了？”

　　胡爷点头。

　　“得，谢谢了，先走了。”，我把二胡装进琴盒，打算出去。

　　“怎么，东西做好就不认人了？”，胡爷点燃水烟袋，边吸边看我。

　　“这不给您带烟丝来了嘛，什么叫不认人啊！”，我仔细打量着琴盒，估估摸着这个颜色那朵玫瑰花应该会喜欢。

　　“哎，我说楚董，我三叔给您做了把二胡，您两包烟丝就想把他打发？就我三叔这名声，这把二胡怎么着也值……”

　　“得，李校长，我今年培训学校的分红您直接转给胡爷，成吧？”，我打断李校长。

　　“看您说的，我不是……”

　　“阿炳，得了，你不是说学校还有事吗？还不走？”，胡爷用水烟袋指了指院子里的一袋东西，“这个你拿走，我不会出席，你还是直接去找绍天，让他来牵头。”

　　李校长看了我一眼，无奈地点点头，随后提起东西出门。

　　“小枫啊，你说，你和小萧这两个股东当的也真是，阿炳要办的这个二胡交流会啊，你直接跟你爸打声招呼就行的事，非得让他来烦我。”，胡爷定定地看着开车远去的李校长。

　　“胡爷，那个培训学校我和老肥纯粹是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才给李校长投的钱，我们之前不就说好了吗，我们不负责管理的，所以，我不管。”，我边说边想着要怎么骗一点胡爷的松香回去。

　　“唉，你和你爸呀，一样倔。”，胡爷无奈地摇摇头。

　　“胡爷，我听说，您老做的这二胡呀，得配着……”

　　“喏，拿去吧！”，胡爷用水烟袋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小盒子。

　　我拿起来看了看，说了声谢谢，起身告辞。

　　一路上，我都在想，那朵玫瑰花看到我送她的礼物，肯定笑得花枝乱颤。可是，我又失算了，当我刷开大门后，玫瑰花直接堵在大门口不让我进去。

　　“白缇，你先让我进去，我有东西送给你。”，我推了一下门，但没敢用力。

　　“不让，拿来！”

　　“拿什么？”，这下我猜不到了。

　　“钥匙。”

　　“什么钥匙？”，我真不明白。

　　“二楼休息室钥匙。”

　　“哈哈哈，不给。”，我嬉皮笑脸地大笑。

　　“不准进。”

　　我又推了一下门，可玫瑰花还是死守门口，一动不动。

　　“白缇，我有东西送给你。”，我摇了摇手里提着的二胡，可玫瑰花还是不肯松手，只定定地看着我。

　　“不要，不准进。”，冷淡的语气。

　　“真不要？”，我又晃了晃手里的二胡。

　　“不要，不准进。”

　　我估计玫瑰花真生气了，可我也不能轻易就缴械投降。

　　“白缇呀，要不这样，你叫我一声老公，我就把钥匙给你，你看怎么样？”，我奸笑。

　　“给不给？”，语气又淡了一分。

　　我刚想开口，玫瑰花却转身走了，直接走进主卧，关上大门，任我怎么敲门也不理我。

　　唉，我怎么老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呢！

　　直到我做好中午饭玫瑰花才出来，径直走到饭桌旁坐下，食不言寝不语。

　　“哎，钥匙不是在这吗，你没看到吗？”，我把桌子上的钥匙推到玫瑰花面前，她看了钥匙一眼，继续低头吃饭，我又哄了半天，她才抬头看了我一眼。

　　吃完中午饭，我强行把玫瑰花拉到沙发上，期待地把二胡递给她。

　　玫瑰花没动手，我只好打开琴盒，拿出二胡递给她，她拿起二胡盯着莽皮看了好半天，又认真地盯着琴弦，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我估摸着她应该很喜欢这把二胡。

　　“你喜欢吗？”，我拿起玫瑰花的一缕秀发闻了闻，她好像没反应，只盯着二胡弓，我只好又问了一遍。

　　“喜欢。”，玫瑰花抬头了。

　　“喜欢就好。”，我又打算摸玫瑰花的头发，可这次她躲开了。

　　“我不要。”，玫瑰花把二胡装进琴盒。

　　“为什么？”，我其实知道玫瑰花的答案。

　　“我没钱。”

　　果然如我所料！

　　“好吧，那先留在琴房里，等哪天你想要了再说。”，我看着玫瑰花笑了笑，把琴盒拿进琴房。

　　等我出来的时候，玫瑰花正打开那张闵慧芬的《霓裳曲》CD。

　　“你很喜欢二胡？”，我坐在玫瑰花旁边，一点一点朝她靠去。

　　玫瑰花点头，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动作。

　　“你为什么喜欢闵慧芬？”，我好奇地看着玫瑰花。

　　玫瑰花看了我好半天，答道：“生命。”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因为楚绍天也喜欢闵慧芬，妈妈一直跟我说楚绍天那一把二胡拉得有多惊艳，还有楚绍天对二胡的理解多么的与众不同。

　　妈妈还说，楚绍天痴迷二胡，因为楚绍天认为二胡的声音里蕴含着一股生命的力量，尤其的闵慧芬的二胡，但我一直感受不到那股力量，不过，后来我感受到了，但那股生命的力量却让我痛彻心扉。

　　楚绍天喜欢闵慧芬，妈妈喜欢闵慧芬，玫瑰花也喜欢闵慧芬，我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把我们绑在一起。只是，我实在想不通玫瑰花年纪轻轻为何会有与楚绍天一样的见解。

　　“那你二胡拉得怎么样？”，我其实一直很好奇。

　　“不太好。”，玫瑰花摇了摇头。

　　“是吗？那你学了多久？”，我问。

　　“嗯。五年。”

　　“跟谁学的？”，我又问。

　　“老师傅。”

　　“老师傅是谁？”，我再问。

　　“老师傅……走了……”，玫瑰花低头，像一朵孤独的玫瑰。

　　我想捧起玫瑰花的脸庞让她看着我，我想紧紧抱住她，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静静陪着她。

　　过了好半天，玫瑰花看着我说了声“谢谢”。

　　等我陪着玫瑰花听完《霓裳曲》，电话响了。

　　“枪哥，什么事？”，我看了一眼玫瑰花，她已收好那张CD，打算起身回主卧。

　　“奕枫，明天的CS挑战赛你来不来？”，枪哥那边传来一阵扫射声。

　　我看了看那朵玫瑰花，“枪哥，你等一下，我一会儿答复你。”

　　“哎，明天有一个CS挑战赛，你想不想去观战？”，我朝着玫瑰花挑挑眉，“都是我的朋友，到时你坐我旁边就行了，怎么样？”

　　玫瑰花想了好半天，点头答应。我立马回了个电话给枪哥，这边电话刚挂，亦宏哥的电话来了。

　　我见那朵玫瑰花已回房休息，走到琴房接电话。

　　“小枫，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方老三天前突发心肌梗塞，过世了。”

　　“确定吗？”，我狠狠踢了一脚地板。

　　“确定，他的骨灰就安放在老家的公墓，我有一个师兄和方老同县，他昨天刚好来我们医院做学术交流，今天吃中午饭的时候，聊着聊着就聊起来方老的事，他们当地报纸都已经报道了，所以错不了，我就跟你说一声，省得你浪费人力物力。”

　　“嗯。”，我又踢了一脚地板。

　　“你们现在就集中精力找叶老吧，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亦宏哥叹了一口气。

　　我挂掉电话后，点开老六刚才发过来的微信，又是说方老过世的事。

　　想到玫瑰花像小猫一样蜷缩成团的样子，我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可是，这叶老怕是不好找。

　　晚上，等我们到达酒吧时，老肥和苏小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呦，奕枫啊，昨晚有没有当厅长啊？来，我看看你的脸，毁容了没？”，老肥边说边朝着那朵玫瑰花挤眉弄眼。

　　“是啊，枫哥，这追着车跑的滋味不好受吧？”，老六拉着孙芸的手笑眯眯地朝我们走来。

　　“老六你个王八蛋，你还好意思说，反了这是，家法伺候。”，我瞟了瞟正趴在木栏杆上盯着自己手指的那朵玫瑰花。

　　“呦，枫哥，你这不会是在家里受了气又要让我们老六不好过吧？”，孙芸边说边把一个袋子放在桌子上。

　　我笑了笑，吹着口哨看着旁边漠然绽放的玫瑰花。

　　“孙芸，你这是什么呀？”，老肥拿起孙芸刚才放下的袋子。

　　“嗨，别提了萧哥，我和小芸正烦这事呢。”，老六喝了一口酒，看着那个袋子摇摇头。

　　“呦，还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们的全省拳击冠军？”，老肥搂着苏小妹的腰，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我也朝玫瑰花挤去，刚打算伸手，她却白了我一眼，嘿，我郁了个闷了。

　　“哦，是这样，我那岳父老大人不是喜欢金刚菩提嘛，上次枫哥帮我找了一串送给他，他老人家高兴了大半个月，可是刚才小安调皮，不小心拿剪子把他老人家手上那串金刚菩提给剪断了，这不，大晚上的他老人家还吵着让我们找人给重新编好。我和小芸刚才逛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找人重新编好送回家给他，可他老人家一看，说编得不好，非得让我们再重新找人编，可我们上哪找编得好的人，再说，我和小芸比对了半天，也没发现新编的哪里不好，你说这事郁不郁闷。”，老六又喝了一口酒。

　　“可不是，我爸那人脾气倔得很，他要不喜欢，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孙芸看了老六一眼。

　　“呦，还是九瓣的。”，老肥拿起那串金刚菩提。

　　“可不是，他老人家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拿出去在他那帮棋友面前炫耀。”，孙芸凑过去看了看。

　　“我试试。”，玫瑰花伸出手，看着老六。

　　“白小姐，你会编这个？”，老六似乎有点惊讶，而玫瑰花呢，却一脸严肃地看着老肥手里拿着的那串金刚菩提。

　　“嗯。”，玫瑰花点头。

　　老六转头看了看我，可我也惊讶，而且惊讶之中隐隐有点不安。

　　“白缇呀，我听老六说你会修空调，可没听说你还会编这个。”，老肥把手里那串金刚菩提递给玫瑰花。

　　“试试。”，玫瑰花边说边认真观察手里的那串金刚菩提，又拉出她脖子上那串黑檀串珠比对了好半天。

　　“编得不好。”，玫瑰花晃了晃手里那串金刚菩提，把自己那串黑檀串珠塞进衣服里，最后开始拆那串金刚菩提。

　　所有人都安静而好奇地看着玫瑰花，可我心里却异常不是滋味。

　　我说过我不喜欢玫瑰花脖子上那串黑檀串珠，而且是非常讨厌，可她却喜欢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