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洌 御 玄》南宫墨

43、千夜（1）

　　“麒儿，你知道账目上那些不知所踪的巨款都去哪了么？”
　　“儿...不知.”轩昊麒低下头，账上的事父亲从不许他多问，然而父亲接下来将要说的话却让他有一丝莫名的恐慌.
　　“为父告诉你吧.千家堡在十八年前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兵器行.有一次，有一个神秘人来到千家堡，出重金请堡主为他打造上万件兵器.千家堡从未接过这么一件大单，自是非常惶恐，犹豫着是否该接.而当时的堡主千夜秋的小儿子，也就是千夜浔正准备过周岁生日.就在千夜浔周岁生日当天，却被人掳走，胁迫千夜秋打造那批数目庞大的兵器.千夜秋亦是爱子心切便不顾其他接下了那批订单.耗时七年，打造了二十七万件上好的兵器.就在那些兵器被人秘密取走后千夜秋便惨遭杀害.千夜秋的兄长疑心这当中有阴谋，便叫千家堡的众人举家迁至广西，自己一人却留在京都夜城.那时，你姑姑凝妃已然入宫一年有余，然他二人原本有情，迫于无奈才分开.而此时千夜秋的兄长却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请求你姑姑帮他调查.二人这你来我往，便很难不被皇上发现.皇上一怒之下，下令杀了千夜秋的兄长.却不动你姑姑分毫.直至后来，晋王叛乱被俘，皇上查到了那批兵器正是千家堡所制.这时，你那善良的姑姑因知这其中隐情，便向皇上求情放过千夜一家，毕竟两个主心骨都已死了，但却还有千夜浔这个小东西在.皇上自是气极.自己的女人与外人勾结这么多年，却给自己招来了叛贼，虽心知凝妃无过，但宫中早已谣言四起.只好杀人灭口.然，他最终还是顺了凝妃的遗愿，将千夜家召回夜城.也将千夜浔从晋王府接了回来.只是他的聪明之处便在于，他将千夜家收为己用.丝毫不给他们可以报仇的机会.而今看来，他将千夜浔那小东西调教得很好.”
　　轩哲修似是说累了，坐下喝了口茶慢慢沉思着.
　　而一旁的轩昊麒早已被他所听到的事实惊呆了.想不到，与千夜这么多年交情，他却从未告诉过他他的身世.也难怪，千夜那小子虽仅十四岁，但身上总藏着一份深沉与老练.原本以为是因为千家堡是情报组织的关系，却没想到千夜那小家伙也有这样的身世.
　　“而那笔不知所踪的巨款，正是被人拿去支援了千夜家.千夜家明为皇上安插在江湖中的情报网络，实则却是皇上秘密训练的私人军队.”轩哲修开口道.
　　“皇上！”轩昊麒惊声叫道.他想起那个堂皇宫殿中高高在上，仁政爱民的王者.他有无上的权利，有一统天下的才略，是了，最该想到他.试问这普天之下，还有何人有此功力，能够掌握如此大的家族.
　　“爹，皇上他...”轩昊麒蹙眉，被自己的猜想所吓到，不敢说出口，怕证实了他的猜测.
　　“麒儿，你已猜到皇上为何要这么做了吧.”轩哲修喟叹.缓缓道：“轩家即为世家，但却拥有太多财富.自古以来，君王最忌惮的便是商人手中的财富，富可敌国，便会成为皇室的敌人.因这能动摇国之根本.前些年，边防告急，朝廷一时凑不足军饷，是为轩家所助.彼时，皇上便察觉了轩家的实力.若是如此，皇上能够忍到今日便已是功力深厚..他用我轩家来牵制千夜家，用我们来支持千夜家，实则一样是为他所用.而千夜家的私人军队，无一不在入伍前发下重誓，誓为皇上的死士.这样，他便又用千夜家牵制我轩家.两权相衡，才可能为他所用.然而，我们近几年财力迅速增长，已使皇上存在危机感了.而我们轩家向来便与千夜家交好.那些死士可以为他效命，但是千夜家呢，我想他没有那么大的把握.所以他开始忌惮我们两家的势力.”
　　“那就是说，皇上有意要架空轩家，甚或除掉轩家？！”轩昊麒一惊，急切地看向轩哲修，“爹，那么，你把财力权利全部归还给皇上不就行了么？我们一家人，你，二弟，小妹，我们回北方去，不用理会权势，政权，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我们只要经营在北方那些绣庄酒楼的产业，也足够我们生活得富裕.”轩昊麒虽有才华，但却对生意和权势无甚野心，早年的丧母，让他更加注重这个家.在他看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那些尘世琐事都不重要.然而，上天就连他这一点愿望都不让它实现.
　　“麒儿，你想的未免太过简单.这好比一场漩涡，深陷进去，便再也出不来.奋力挣扎的结果是让你下沉得更快.轩家的产业已是遍布全国，更何况还有着与千夜家，与皇上这样盘根错节的关系.那些关系如同轩家这棵大树扎根在泥埋的根脉，若要抽身，无异于将这棵大树连根拔起.那将牵连多少人啊.普通人失业不说，甚者，京都分号那些掌柜，都与官府中人有些来往，若这棵大树一倒，那么牵连的人并非几个，乃至上百上千人的性命啊.你让爹如何抽身.何况皇上在千夜家培植的那些私人军队.他们是皇上的心腹，并非听命于千夜家.如若到了那一天，千夜一家难保不为皇上所灭.而那样一支军队，便直接落入他的掌控.朝堂上几百双眼睛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若趁此时发难，必先灭太子，再擒六王.而珣王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若他坐壁上观那必将是一场宫变，唯他能坐享其成.到时，北辰天下易主，动乱岂是一年两年.这样的情境为父怎能脱身.”
　　听轩哲修道出个中原委.轩昊麒的眼神一下黯淡.他并非没有想过，然他却自欺欺人的认为事态发展还不至于这么糟糕.但现如今，俨然已别无他法.轩昊麒颓然地倒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不去想那些结果.半晌，他看向轩哲修说：“儿，听凭父亲决定.”
　　“嗯.麒儿，你是为父的好儿子，轩家，以后便落在你肩上了.”轩哲修一手搭在他肩上，别有深意的说.
　　“是.儿谨遵教诲.爹，儿先下去了.”轩昊麒带着疲惫的声音说,这书房中的气氛压抑地快要让他窒息.
　　“嗯.”轩哲修点点头.看他走到门口，又唤住他说：“对了，那位霜夏姑娘，为父知道她是谁.”
　　轩昊麒一惊，站住，颤抖着回身，他怕，怕父亲将轻舞赶出去.“爹.我...”
　　“你不用解释.”轩哲修莞尔，微笑道：“若为父连‘御’都认不出的话，岂非太对不起你姑姑.不过你放心，为父知道你喜欢她.看得出，她亦是个好姑娘.她很聪明，若是你能说服她，兴许她能帮上轩家大忙.”
　　“爹，我这就去找她！”轩昊麒差点惊得跳起来.转身便走.
　　“去吧，去吧.”轩哲修看着儿子消失的方向，渐渐收敛了笑容.转身回房，凝视着桌上那些账簿.皇上，果真是我信错了你么？还是...你另有打算.轩家终也逃不过棋子的命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