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假面夫》少辛

22、第二十二章

　　苏运骑在被苏二牵着的枣红马上，看前面马背上的身姿在这一片绚烂的阳光中渐渐模糊了轮廓，他忍不住道：“到底在哪里？”
　　“做事情，最先要有耐心，否则什么也成不了。”
　　苏运浓烈的眉皱起来：“爷很有耐心的！”
　　萧蔷笑了笑，转头看了他一眼：“你手上腿上都没有力气，马也骑不好，按说，你这样的，骑马应该早就练会了，你不会，不是因为没有耐心？”
　　苏运吼着道：“你看着吧，三天我就能学会，叫你小瞧我！”
　　萧蔷便又不说话了，苏运觉得萧蔷还是不大相信，他便又大喊了一声：“我三天就能学会的！”
　　也许是因为街道的萧条，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时刻很像多年前的某一个快乐的时刻，萧蔷的心也清闲了下来，她想苏运真的是个让她有些看不明白的人，那样的家，那样的身世，他的单纯天真，甚至他的善良，到底都是谁给他的？他是她从来不曾遇到过了一种男人，即使和他隔着血海深仇，但好似恨不起他，她嘲讽的笑，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苏运还在认真的和苏二商量：“回去叫上祖砥，叫他教我骑马，我就不信我学不会！”
　　苏二夸张的拍着马屁。
　　萧蔷在个狭窄的巷子口停了下来，悠长的巷子，让太阳描了个金边，繁茂的绿枝从院墙里伸出去，像是一把别致的发簪，苏运在后面大声喊，他好似总喜欢这样说话，飞鸟飞起了一片，抬头看，似乎是在看一副美轮美奂的画。
　　苏运跟着萧蔷在最里面的一户人家停下，初晨上去敲门，过了好一会，才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姗姗来迟，她佝偻着身子，披散着一头的黑白相间的发，一双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一双眼，只有那放在陈旧的门上的手有着和岁月不符的白皙和娇嫩，让人有种偷借而来的诡异感。
　　苏运往萧蔷身后站了站，探出半个脑袋看。
　　“我们来请双三娘回家做厨子。”
　　老妇的身子抖了抖，右手抖的更厉害，转了身只管往回走：“她早死了。”她这声音也和这年岁不符，竟然有少女的娇嫩。
　　世间的人，千种万种，苏运在心里感慨，他偏头看萧蔷，看她淡然自若的和这世间的种种来来去去，仿佛是站在迷雾中，距离他有他想象不到的距离。
　　萧蔷挑着柔软的唇角微笑：“双三娘有手疾，做不得饭，可我却恰有药手疾的药，不知道双三娘可愿意用五年的时光，换这一瓶治病的药？”
　　妇人猛的转了过来，耷拉的眼皮终于掀起来，露出一双惊艳清澈的瑰丽无双的眼，仿佛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成了一个鲜活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你说的可是真的？！”
　　“给你一颗你先试试。”
　　时有神厨双三娘，年方二八，厨艺天下无双，见者称绝，爱厨成痴，视为命。
　　当年的无名氏写了一本《天下奇人录》，就是这样写这位后来患了手疾，在做不得饭的双三娘，萧蔷认识双三娘的时候，双三娘还是个清秀佳人，为了能替阿蛮向蒙扩拜师，她亲自请的双三娘，时过境迁，原本还怕一时半会找不到她，没想到她还住在这里，却如此残破，看她像在看她的神，受此大难，却还是如此的单纯。
　　刘妈妈还在淮阳巷的小茶叶铺子里喝茶，得了萧蔷要日日盯着的口信，看着对面的杨氏铁匠铺子，喝了一会便又进了铺子去向杨铁匠提亲，她甩着帕子，一脸的笑，浑然不觉她所面对的一切危险。
　　天真可爱的少年郎端着一盘茶，立在一株石榴树下，看石榴树上蹲着的仿若一只狼一般的瘦弱却又尖利的少女，好心提醒她：“快下来吧，站在那里会很危险的，要是掉下来就不好了。”
　　小溪抿紧了嘴。
　　少年郎又喊：“我叫阿又，你叫什么？”
　　小溪还是不说话，只是戒备的看着不远处。
　　隔壁的院子里，从那开着的窗户里看见一个坐在窗前的中年男子，对面有个满脸的胡子的男子，胡子遮掩掉了大半的面容，还有个从头黑到脚的满身浓稠的黑的男子，小溪看了看又垂下了头，想了想从树上跳了下去，站在阿又面前：“有人要追我，我可以在你这里躲一会吗？”
　　阿又笑着道：“那你和我来吧！”
　　刘妈妈疲惫的回了在齐王府后面的宅子，一进的院子，还有个粗使的丫头，前头两个儿子都成了亲叫搬了出去，她只带着小儿子住，进了门去了正房，见初晨正在找东西，她想起身边发生的种种道：“不若我去求求王妃叫把你调去别的地方吧，三少夫人这个人，实在是……”一时不知道该说可怕还是说厉害神秘，便停了下来。
　　初晨找到了要带的荷包，挂在腰上站了起来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就瞧三少夫人这个人不错，三少爷如今也要拜名师了，儿子跟着往后一定能学到好学问，我哪里也不去，您不用为我操心了，对了，三少夫人说，您在外面累，回来了就先不要去当差了，就歇在家里。”
　　他说着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刘妈妈在身后喊了两声没顶用，就颓丧的停了下来，转身叫那坐在台阶上的小丫头去洗衣裳，骂了小丫头几句才觉得心里顺当了一些。
　　刘丽华低头做着针线，过了一会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树荫下的安静的苏安，蠕动着嘴巴，好半响才瑟缩着开口：“您知道吗，三弟妹竟然打着我们的名头，逼着王妃同意了要给我们院子和青峰院立个小厨房，早上的时候，刘总管已经来看过地方了，说挑了好日子就动工给我们修厨房，这样子怕是得罪了王妃了，以后我们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她心里发狠，没留神用针扎到了自己，珍珠一般的血珠子立刻冒了出来，她又狠狠的用嘴嘬了一下，耳朵里却听着苏安的动静。
　　苏安灰白的眼里多了一丝涟漪，白的透明的眼皮几乎能看到下面的血管，声音似乎有点遥远：“小厨房么？到是好事。”
　　刘丽华吃惊的道：“您说的什么话，王妃那边？”
　　苏安还是安安静静的，即使刘丽华和他满是隔阂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也不急不躁安安静静：“三弟妹若过来了要客气。”
　　刘丽华抿紧了嘴，整个人绷的紧紧的，一个给自己带来了灾祸的人也要对她客气，这会是什么原因？一个男人和一个漂亮的女人会是什么原因？刘丽华的脑子里掠过了很多东西，偏有一样浮了上来，这使她的眼里淬满毒光，甚至因此闪烁起来。
　　赵先生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头上戴了一顶镤帽，在帽檐上卷了一朵火红的牡丹，使他那一双眼也火红起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黑衣侍卫，淡淡的道：“人可找到了？”
　　“回先生，找到了。”
　　赵先生那容长的脸仿佛是皱了起来：“啊唷，真是叫人意外，他原来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我竟然不知道。”
　　他把一盏官窑的茶碗在粗糙的手里不断的摸索：“那么多年的师兄弟，一点都不近人情，也不知道来看看我，既然这么无情，我又何必有意，杀了他！”
　　黑衣侍卫应是。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一盏绿豆大小的灯，屋子里的家具七零八落，有一把红木椅子被劈的粉碎，小溪站在屋子里，看青袍的长者微笑着看她，仿佛是一只狐狸，她瞪圆了眼戒备的看着，像是一只幼狼。
　　蒙扩突的笑了笑：“小姑娘，你监视我做什么？”
　　小溪看了一眼阿又，阿又忙别过了头。
　　小溪又看蒙扩：“我就是跟着那些黑衣人找到你的。”
　　蒙扩挑眉：“找我？”
　　“是，我家主人说了，跟着这些到处翻腾的人便能找到先生，她明日会来拜会先生的。”
　　蒙扩竟然很喜欢这个狼一样聪敏的小姑娘，他笑呵呵的捋着胡子：“也好，那我就等你的主人。”他看一旁的阿又：“送这位姑娘回家！”
　　狭长的走廊两旁是逼仄的灯笼，让这游廊看起来无比瑰丽，阿又看小溪，小溪却不看阿又，健步如飞，比猫还要轻巧，快走了两步，抓住了廊外的树枝轻轻一跃就消失在了红墙之后。
　　阿又失望的站在那里看，从旁走出一个黑袍的娟秀男子，却如夜色一般满身都是黑暗的浓稠，他拍了拍阿又的肩膀，阿又委屈了叫了一声：“风叔。”
　　男子的嘴边露出了一点笑意：“好了，回去休息吧。”
　　修养了好些日子的白狼终于多了几分先前的姿态，去掉了戾气，温和的多了，乖顺的伏在萧蔷的脚边，耷拉着眼皮如同一只懂事的狗，小溪也少了往日的沉默，得意的讲着自己办事的经过：“……她们根本逃不过我的鼻子，走哪我都能找见，跟了他们一路终于找见了蒙扩先生！”
　　萧蔷微笑着注视她，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小溪更欢快起来和白狼一起坐在萧蔷的脚边，像个满足的孩子。
　　坐在一旁听完了整件事情的苏运结结巴巴的道：“你早算到了有人会去追杀蒙扩先生，所以叫小溪去跟着，可是你怎么知道要杀蒙扩先生的人是谁？”
　　萧蔷转眸看他：“就你所知，蒙扩先生对谁的威胁最大？”
　　苏运眨了眨眼，理直气壮的道：“我又和蒙扩不熟，我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
　　萧蔷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又恰恰的风情万种：“你要了脑子是做什么用的？不知道转一转动一动？蒙扩和谁认识？”
　　苏运仰头看了看雕花大梁，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是赵学森！”
　　他的声音太大，白狼掀起眼皮嫌弃的看了苏运一眼，又继续闭上，苏运被看的一愣，哆嗦着指着白狼：“这家伙莫不是成精了？！”
　　萧蔷不答他的话，大概是因为心情还不错，自顾自说着一些陈年往事：“据我所知，赵学森可能是被吴老子逐出师门的人，吴老子所教的其他两个学生都是三十出师，先生认为三十而立，不到三十不能为，而赵学森到齐王手下的时候才二十七岁，这年纪差了几岁，他应该和他的两个师兄关系不怎样，现在看，当初赵恬的死只怕也有些门道。”
　　苏运像听天书一样，觉得萧蔷的世界神秘又瑰丽，他想去坐在萧蔷身边的贵妃榻上，但白狼却猛的抬起头了，抖着一身银白色的长毛，吓的苏运又跌坐了回去，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只好胡说道：“你说赵学森那个驴脸做什么？真倒胃口！”
　　萧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若有些脑子也该听出来了，赵学森就是那个想要蒙扩死的人！”
　　苏运抬起了头，他清澈的眼里清晰的印着萧蔷和白狼的影子，突兀的摇曳起来，像是煮沸的开水：“为什么？”
　　“因为心胸狭窄，想要保住自己天下第一的位子。”
　　苏运的嘴唇抖了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是他很快把这些都抛到了一边，站起来道：“我出去了，夜里不必等我！”说的萧蔷好像会等他一样。
　　他的牛皮底的牛皮靴子，在地衣上也发出了沉沉的声响，很快就跑的远远的，萧蔷在贵妃榻上安安静静的坐了一会，初晨却从夜色里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喊：“少夫人救命。”
　　萧蔷悲悯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初晨惊讶于自己竟然也会同情这个孩子，她叹息着道：“仔细说，不要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