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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春风骄马五陵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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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城,车如流水马如龙,商贩吆喝满街荡,熙来攘往是人间。摩肩接踵至庙会,只为求一生平安。
我坐在喜满楼的窗边往下看,人们都灿若桃花。我喜欢这繁华锦绣的街市,喜欢看世间百姓的笑脸,仿佛我就这样看着也能感受到那种幸福。
零星坐在对面,出门前一直跟我抱怨穿不惯男装,但现在也被兴奋的心情冲淡了。
我和零星边吃点心边拉扯路上行人的姿态,模样。
“公子,你看!那个男人走路像鸭子一样摇摆。”
“是也,最近开的男妓坊实在应该招揽点这样的人才。不为点缀,打杂也好。”
“那女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得肯定是去会情郎。”
“那人的五官怎么快挤成一堆了啊!”
“这年头的乞丐有手有脚却跑出来要饭,当真脸被灰蒙了。”
……
事实证明,女人都是非常八的。
这喜满楼的点心真好吃,入口即化,不油腻,和侯府的有得一拼。真想把这儿的厨子回自己家里,守着吃。
咳!话怎么能这样说,不能用偷,都偷人了还像话吗?
“公子,你看。”零星激动的说。
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外看,不远处,几个很拉风的黑衣人骑着青骢马缓步而来。这一看,我的心思立即从吃的上被扯过去。
这三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哪有人没事罩着黑袍只露两只眼睛在大街上骑马而行呢!三皮马也长得骠肥身健,棕毛光润,肯定吸引了不少母马。
哎,又说错了,怎能把马一起提出来,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么!
而那三黑衣人却在我无限遐想时消失了。
“零星,零星。那三人呢?”我急忙问道。
零星一脸茫然地说:“我刚走神,一晃眼人就已不见。”
我深感遗憾,爬在窗前。从身形上看,大致可算是俊美,那黑衣更为他们平添几分魅惑。
“最近平阳城的人渐多起来。”邻桌一老头说道。
“确实,不少异族人路经此地去平安城。”客人甲应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客人乙顿了顿,继续说,“昨日,龙靖龙大将军收复渝西十二州凯旋归来。渝西一带已归属南国,不少人迁居那儿,也有经渝西这一关到平阳城做生意,各国也派了使节互相访问。”
渝西十二州曾被上一王朝的混蛋皇帝划地求和分割出去,由摩罗国控制十年。这一来,阻断了传统商路,这么些年双方都僵持不下,再有耐心的人也会恼。况且南国这些年,在两代皇帝英明的带领下,日益富庶强大。于沂熙十一年七月,也就是去年,皇帝恼了,大笔一挥,派龙大将军去收复渝西。渝西位处西陆十六国和南国之间的交通要塞点,打通这一壁垒,便使各国来往缩短了路线,便于商贸、文化的交流。许多商人看准了萌芽的商机,都已着手迁到渝西,展开生意。西陆十六国的商人则带着珍奇异宝来南国交易。而平阳是南国西部最繁华的城镇,于渝西与平安之间,因此二者的来往,平阳是不能漏缺的。
“客官,楼上请!”小二喊道。
我将埋着的头换了个方向偏,这一偏便看见刚才那三位黑衣人陆续上楼。为首的那人身材颀长,一回眸,那一双眼睛幽深得直探进你心里。如果说苏无夜是天上的仙人,那此刻那位便是暗夜的魔王。
美男,绝对的美男。比苏无夜和师父还要好看,他比他们多了几分邪气与冷漠。苏无夜大多时候都将冷漠收敛了,师父将邪气隐蔽了,而这个男人肆无忌惮地释放着他的魅力。他在街上一溜,不知多少少女的魂都给丢了。
小二将他们引进我座位旁的雅间,由于雅间的隔音效果较好,我几乎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此时我最想摸出天蝎钻往那墙上打洞,可惜只能想想,不能付诸行动。只好庸懒地靠在桌子上,手脚呈八爪鱼状。
“公子,你这姿势!”零星无奈的看着我说。
我也不想换,最后她权当没看见。难看虽难看了点,不过男装无所谓。
关于鸳鸯转心壶,我越想越无力,便坐在那儿呆看着零星吃点心。小姑娘吃东西真斯文,哪像我,吃饭跟打仗似的。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徒弟。两师徒都嗜吃,坐在一起都怕比对方少吃一点。
“零星,你几岁时进的府?”我问。
她想了想回答:“大概是七岁吧。记不清了,之后只想着要做好奴婢的本份。”
我说:“哦!七岁——和我那时一样大。”
零星疑惑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但又不能问。
而我却再也没有说话,就静静地趴在那儿,思绪却飘啊飘。
七岁那年,算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转折点吧!
“咔!”隔壁雅间传来开门声,将我游走的思绪拉回。我不满的咕哝:“这世道的人真无礼,随便打飞别人的思绪。”殊不知,自己便是其中一个。
刚才那三个黑衣男从房里走出,拿宝剑的左手似乎有红光闪烁。出于一个贼应有的本能,眼珠登时亮了一倍,仔细地瞄着那里到底镶着什么宝石。庆幸衣服比较宽松,枕着手臂能将我这双明亮无比的大眼隐蔽。
那为首的美男侧过头扫了下我这个方位,警觉性真强,不好惹的家伙。
“哎呦!”我揉着被零星踢着的左腿,瞪着零星:你就不能轻点。
零星无辜的看着我:我也是为姑娘你好啊!
我回头,只见那红宝石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生气和浓艳的色彩,没有一丝杂色,艳红如鲜血,在光线下,光彩灿烂夺目,如晨曦,又似晚霞。这应该就是鸽血红,我在地阁里见到过。当时宝物太多没注意,此时才觉得宝啊珍宝啊。
款爷,能佩带这东西的不是有身份的人就是款爷!而且这宝石与这人的气质可谓绝配。
当我眼睛发亮呈猎人状时,对面那桌一女的叫了满桌子菜却对着美男呈呆滞状,其余人等皆行注目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色惑人,亦可足食也。不过穿的这么拉风,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这些人(当然包括我)就差跑过去叫:“帅哥,你贵姓,婚否,做我女婿/相公/哥哥/朋友了。”
直到他们下楼离开,众人才回过神。
客人甲道:“你说这三人是什么来头?”
客人乙习惯性摸了摸半长的胡须道:“按这身行装肯定是邪教徒或刺客一类的。”
一美女向往地说:“管他干什么的!他们要是再停一刻,我定拉一个回家当相公。”
旁边一书生紧张道:“那我怎么办?”
……
众人议论纷纷,无休止。
而我继续想着那宝石,毕竟锋芒毕露的男人不好相与,显然没宝石来得可爱。哪天去地阁也拿一粒,用来穿女装装饰耳朵。
对桌的红衣姑娘一脚踏在凳子上,对桌子呈居高临下之势,开始悠闲地品她的南国佳味。此举连我这等都自叹不如。
我刚喝完手中的茶,抬头,她已端着两酒杯至我桌旁。
她递了一杯酒,笑吟吟地说道:“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我想了想,反正也没啥。于是接过酒。
她又说:“我叫筘筘。怎么称呼你呢?”
我回道:“我叫陵三儿。“
“那我们是朋友了,”她爽快地边向我眨眼边说,“你算是妹妹吧,我应该比你大。”
我和零星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我也不计较上妹妹不妹妹的问题了,惊疑地问:“你怎么发现的?”
她得意地说道:“这有何难?你阿姊我常干这事,跟家常饭一样。”
她一提家常饭,我瞟了瞟那一堆饭菜,这也叫家常饭,真不知百姓疾苦。肯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呆腻了闺阁偷跑出来玩,食下人间烟火。
筘筘喝了一杯酒解释道:“你们一上楼我就发现了。你在举止上不拘小节,我不由多看几眼,却发现你们俩耳朵都有洞,一个人有不稀奇,这两个人有就蹊跷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耳洞是我在六岁时扎的,娘亲怕我以后命途多桀,把我的耳垂捻得红透了,再等我睡熟了扎。我熟睡时就一猪,什么都感觉不到,等我醒了,洞已扎成。而长大后却很少佩带耳坠。
“那筘筘还是别叫我妹妹,直接叫我小三吧!”我只好应道。我一身男装,被人妹妹妹妹的叫,那不是闹笑话么。
“走,去我那桌。”筘筘边说边拽着我望她那桌走,零星在旁边无奈地看着。
不好拒绝,只有随她。
不过我第一次遇见这么豪爽的姑娘,而且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种丫头不是应该养在深闺未人识,怎么没点大家闺秀的范呢,还带着点江湖语态?
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表情肯定有点呆滞。
“记得刚才那个黑衣男不?”筘筘一边添酒一边问我,一脸神秘状。
我没答话,端着杯子静等下文。
“怎么没点期待的表情啊?”筘筘见我一脸平静的样颇受打击。
为了不扫她的兴,我立马换上看宝贝时的职业眼神,盯着她说道:“说吧,我十二分期待。”
筘筘怪异地看着我,随后憧憬地说:“真不是一般的俊啊!”
我在旁边连连点头,等她的下文。
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话音,也不见她有开口的趋势,只是时不时地望向窗外。
我只好问道:“没了?”
她回过神道:“没了,我就发下感慨嘛!”
我顿时被她这句话噎住了。
筘筘头又偏向窗外,似乎那有什么一直在监视她似的。我也随着她的方向望去,对面也是一家客栈,而且这里正好对这对面客栈房间的窗口,只不过那里没人影。
筘筘忽然回过头对我说:“小三,改天出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今天有事在身,告辞。”
说完,筘筘便迅速至另外一窗前纵身一跃而下,随后不知踪影。
带我去个地方?你连我住哪儿都不知道,又没相约地点,哪儿去找我啊!
“公子,你看这一桌菜——”零星提醒道。
这么大一桌菜,那得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幸好带有几张银票出来。苏老四规定了管家以后每个月都会让人给我送一打银票,直到任务完成,不知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会多长。
“零星,叫小二来,把账结了吧!”我对零星无奈道。
小二从马厩里牵出一匹白马。当然这马也是侯府的,只是被我借出来溜溜。
“客官,水壶已为你注满。”小二殷勤地说道。
我随手扔了点碎银子给他,说道:“拿去给家人买点东西吧。”他喜笑颜开地接着走开了。
我翻身上马,回望了这一片锦绣。这一回首,却在这繁华的街头看见了白衣翩翩的苏无夜立于卖风筝的摊贩前,身旁伴有一粉衣女子。二人谈笑自若,男的温润如玉,女的笑靥如花,羡煞旁人,真是一对壁人。
早闻平阳城苏四公子风流潇洒,与众多莺莺燕燕交好。如今亲眼所见,心头却是另一番滋味。
苏无夜似感觉有人注视着他,与美人说笑间,抬眼望了望。
我赶紧埋下头,然后对零星说:“你回去吧!我想独自一人去郊外逛逛。”
零星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大概在她眼中,姑娘家独自在外总是不好的。
我轻轻地拧了拧她红扑扑的脸蛋,说道:“傻姑娘,我是在外面跑惯了的人,保命的工夫可是一流的哦!乖乖的回府吧!”
“要是公子问起了那怎么办啊?”零星还是不放心的问。
她说话的同时我已用腿蹭马肚子,向一侧拉马缰绳,马儿立刻往人迹较少的地方迈去。
我回头应道:“要是他问起,就说本公子出去寻花问柳,逍遥够了再回来。”
风声在耳边徘徊,衣袂随风飞扬,脚下咯咯地马蹄声悠扬,策马奔腾的快感从心中燃起,此时的心如鸟儿般雀跃。去他妈的烦恼,去他妈的束缚,此时本姑娘什么也不去想了。
只剩下零星呆在原地,想着回去该怎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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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炎热与抑郁的夏天,无法停止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