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荣耀》笑我无归处

2、第 2 章

　　没有哪个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会忘记，三十年前的日耳曼尼亚，失业人数高达500万，莱茵河西岸由法兰西占领，国内上下混乱不堪。是军队带人们冲出了封锁和制裁，在不屈与反抗的精神下，人们终于开始了一场欧洲历史上空前，并且可能再也不会有的大规模反抗——日耳曼尼亚帝国就此成立了。

　　作为一个建立在武装之上的帝国，战争保留了这个国家最基本的政治制度，时至今日在亚特兰斯或是任意一个城市，人们憧憬那身墨绿色的制服，亦对身着它的人示以无上尊重。

　　男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重复叙述了一遍。他并没有添油加醋，因为他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帝国的法律，向来保护的只有帝国的人。

　　“我明白了。”亚伯道：“我会亲自把她交到警察手里，让他们自行裁决。”

　　“哦上帝啊，上帝啊，不。”女孩捂脸悲伤起来，为自己的命运而哭泣。

　　爱德华回头看了路易斯一眼，路易斯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奇怪表情，这样的政治高压下早已不能单纯地判断对错，但是有那么一瞬间，爱德华还是希望这两个年轻的军官能够为那个孩子挺身而出。

　　女孩在众人的注视下含泪跟在亚伯的身后。

　　亚伯的脚步走得很慢，常年的军旅让对方养成了随时随地都要挺身的习惯，清晨的阳光照耀在蓝色的矢车菊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大街小巷，走了很长一段路。

　　就在马路上的人逐渐拐弯消失了的时候，亚伯突然微微地仰头，他的目光里似乎有一种很轻的叹息。

　　他回过头来对女孩道：“你可以离开了。”

　　对方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似乎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亚伯冲她微笑点头致意道：“小姐，祝你晚安。”

　　“谢...谢谢...”女孩试探着后退一步，随即头也不回地拼命往里跑了。

　　“真是个叫人感到意外的年轻人啊…”爱德华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切后惊奇地对车后面的路易斯道。

　　“他会因此惹祸上身的。”路易斯在车内又重新点燃了一支烟。

　　是否一个种族有决定另外一个种族生死的绝对权力，这个问题在帝国得到的回答绝对是，当然。

　　沃尔华滋恨联邦，恨组成联邦的每一种人，他坚信不同种族之间决计不能通婚，尤其对于拥有高贵日耳曼尼亚血统的居民，他向人们宣扬帝国“优秀基因”的计划，早在之前就针对各国居民蠢蠢欲动的压迫在对方的带领下更是冲向了高潮。

　　这一夜开始得很快，当路易斯一行人结束一天的公务穿着军装走进舞厅的时候，身旁的男男女女分别向他点头致意。

　　流水般的曲子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倾泻，优雅，炽热，也带着紧张局势下隐隐的躁动。

　　“敬沃尔华滋元首，尊敬的元首万岁！”大堂前几个黑衣服的党卫军长官对着墙上的照片道。

　　路易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快。

　　这是路易斯上任以来两个人第一次正式见面，魏克斯听闻回过头来，他是个鼻头略大，身材发福，看上去有些阴险奸诈的中年男人，见到路易斯很亲切地举起了双手：“哦，瞧瞧这是谁，我最亲爱的老朋友。”

　　路易斯表面上十分配合地同对方拥抱了拥抱：“我的父亲让我代替他向您问好。”

　　对方于是欣慰地大笑道：“你的父母从一开始就是一对很优秀的年轻人，没想到你也这么不赖。”

　　路易斯是上校级的军官里最为年轻的一批，不仅仅由于他的出色表现，也因为凯特尔家族世代效忠于军队的忠诚。

　　但这也同时带来另一个问题，就是许多跟凯特尔一样古老传统的家族，在簇拥沃尔华滋做元首这件事上似乎表现冷淡，缺少了一点党卫军和人民该有的热情。路易斯几乎从来没有在任何公开的场合发表过支持元首的言论，这点让魏克斯感到有点不太满意。

　　过了七点，人们陆陆续续到场，整个会场充斥着一股熏鸡肉，土豆泥，还有酒精夹杂在一起的味道。对于不太习惯社交的年轻人来说，未免有些索然无味。

　　路易斯同前来交谈的人们短暂交流几句过后，看见了亚伯和一位同伴站在几位女士之中，手里捧着一杯红酒，表情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亚特兰斯的上流社会交际圈其实很小，他想也许这是一个重新认识对方的绝好机会，于是抽身道：“恕我先去和另外几个朋友打声招呼。”

　　越走近，越能感受到这里的奢侈和华糜，成群的仆人推着推车，水晶灯把每一个人的脸庞都照得明亮，红色桌布上金、银、玻璃器皿闪闪发光。

　　亚伯身上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军服，雪白干净的手套，银色的纽扣竖直地垂到腰带，是典型的陆军装束，吸引了许多女人的目光。

　　他身旁的一位女士举着扇子，低声朝另一个同伴开口道：“我现在已经忍受不了在大街上看见那些卷着头发的联邦女佣了，我是说，什么样的家庭会雇佣这样的女人？难道他们就不害怕吃下去的食物会沾染上那些人的病毒吗？”

　　没有人说话。早在一个周以前，国家就向各个军队下达了命令：禁止雇佣联邦人照顾家庭，因而他们全都心知肚明地微笑着，保持着举止的优雅得体。

　　“也许我会这么做，”亚伯突然淡淡道，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显得泰然自若：“我很喜欢法式的面包，也喜欢联邦人的蔬菜汤......”

　　女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仿佛他身上沾染了什么病毒一样，接连向后退后了两步。亚伯的同伴直接把他拉到了一旁。

　　“你疯了吗？”费雪道：“她是党卫军的家属，羞辱联邦人是她们的爱好，你在这里冲她们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亚伯的眼神有些不悦，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解释。

　　就在这时候路易斯上前走了过去，打断他们道：“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

　　“晚上好。”众人道，好奇地看着这个陌生俊美的军官。

　　路易斯向众人介绍了他自己的身份，并且彬彬有礼地建议道：“我希望你们不要被这样不愉快的插曲而影响，继续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晚宴。”

　　女士们纷纷微笑着点头。

　　亚伯此刻的目光才终于转向了他。清澈，认真，还带着与生具来的优雅和良好教养。路易斯不可否认，他怀念对方的声音，还有他好看的模样。

　　他像是终于能够得到一点好处了似的，冲他微微笑起来道：“亚伯。”

　　对方冲他勾了勾嘴角道：“真意外可以在这里见到您，凯特尔上校。”

　　就是这样的表情，让路易斯觉得对方实在是有些太过日耳曼尼亚式的俊美了：浅褐色的发丝，微微卷曲，眼睛是犹豫不定的碧绿色。路易斯记不清是不是曾经见过什么人拥有这样漂亮高贵的瞳色。透过这个角度他可以轻易地看清楚对方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每当说话时，中间的眉头总是会忍不住有些下意识地微微皱起。

　　路易斯可以理解为什么总是有女人想要围转在亚伯的身边打转了，但他绝对不能叫对方就这么轻易地落在一个女人手中。

　　爱德华假装从他的身边路过，实则咬牙切齿道：“别忘了你应该去找个姑娘，而不是成天围着一个男人。”

　　路易斯背对着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朝对方微笑起来，兴致勃勃道：“不介意和我一起共用接下来的晚餐吧？抱歉我对这里的一切实在都还不太熟悉。”

　　......

　　那个晚上的细节直到现在路易斯都记得很清，如同一道变形的伤疤，如同一只眯起的眼睛。亚伯跟随在他的身后，像是误入人间的精灵一样。

　　“你在亚特兰斯，已经待了很久了吧？”他问，否则那天晚上押送那群渡船的人的时候，亚伯不应该表现得那么平静和从容。

　　亚伯道：“还差几天就到两年零三个月了，先生。”

　　“啊，”路易斯道，“那是很长。”

　　亚特兰斯一直都是联邦的经济文化中心，一直待在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这里同时还是帝国攻击联邦人的中心：至少他刚来这里第一天就看到了，路易斯心想。

　　他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不远处有个醉酒的女人开始笑出了声。明明没有什么笑话，她却笑得那么高兴。直到她周围的同伴都因为她的笑声而感到了不解，对方这才抹着眼泪说道：“我想起了很久之前，我们家有曾经有一个联邦人男仆，曾经特别想要骑马，还自以为可以坐在马背上坐得稳稳当当，结果最后却掉在马蹄子底下摔死的故事。”

　　魏克斯放下杯子笑出了声道：“真是愚蠢的民族。”

　　他一笑，周围的人也全都零零星星跟着笑了起来，起初声音很弱，因为都还顾及着面子，随后笑声越来越大，表情越来越放肆，声音也越来越响。

　　整个屋子都仿佛都着了火，带着一种有温度一样的欢呼，一轮传播到另一轮。黑夜的躁动下整个城市似乎都即将爆发。

　　亚伯有些震惊地看着所有人的脸，酒精和灯光之下显得如此恐怖和扭曲，即使身处多年，当亲自身处其中的狂热过后，后背仍然忍不住渗出了冷汗。

　　“没有事情吧？”路易斯突然悄悄地攥住了他的手。

　　亚伯翠绿色的瞳子收缩了收缩，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长官。”

　　“真是华丽到让人咂舌的场面啊，对不对？”对方的额前垂下一缕金发，语气中稍微包含着一些讽刺道。

　　爱德华没有笑，身后的许多陆军军官和士兵也都没有笑。不是因为同情联邦人，而是对于一向自视甚高的陆军来说，酒后发疯和一群女人嘲笑在一起这样的行为，未免有些太过无理和愚蠢。

　　“怎么了路易斯，难道你觉得这不够有趣吗？”魏克斯刻意走过来，站在他的面前问。

　　路易斯回答道：“哦，亲爱的，我觉得这好笑极了，但是请恕我现在必须先告退。”

　　魏克斯道：“为什么？”

　　路易斯解释道：“我的士兵们还不适应这样疯狂的场景，而我也感觉有些疲累。”

　　“你是应该先好好休息了。”对方十分体贴道：“你才刚来亚特兰斯一天，以后我们仍有机会可以继续叙旧。”

　　“那么，再见。”路易斯回答道。

　　魏克斯道：“晚安。”

　　“呸！”等到所有陆军全部都离开了之后，对方才狠狠地把自己黑色的帽子往地上一摔，帽子上画着一个小巧的白色骷髅形状。

　　“他们到底有什么好得意的？不知道整个帝国马上就要是我们党卫军的天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