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破》乌蛋神

5、楼语风低百里封

　　楼沂微微皱眉，他一把拉住转身往前走的小孩，说道:“你自己觉得个屁，你知道废物什么意思吗？”
　　小孩有点懵，眨了下眼迟疑的回道:“就……就是没什么用什么也不会的人。”
　　“屁，这不是废物是废人。”楼沂给出了个结论:“废物是明明就没什么用自己还不努力只想着混日子的东西，你是吗？”
　　小孩一时难以回答:“你是让我回我是东西呢，还是说我不是东西？”
　　“你这理解能力有点差，一看就是没好好读书。”楼沂无奈的叹气，“我问你，你觉得不依靠他人自己养活自己的人是废物吗？”
　　小孩摇头:“不是。”
　　“那你觉得手脚利落做事干脆的人是废物吗？”
　　小孩看着他回:“不是。”
　　“那么头脑聪明运气极好懂得自己谋求利益的是废物吗？”
　　“不是。”
　　“那不就结了。”楼沂摆手说:“你看，你自己都说不是废物了，所以别人家说什么你就是什么，你自己是什么你说了算。”
　　小孩闻言一笑:“听你那么一说我觉得我还挺有用的，以后带我一起找宝物怎么样？”
　　“不，带着你麻烦。”楼沂干脆利落的拒绝，小孩撇撇嘴:“你这人真是，转头就开始嫌弃人了。”
　　“哎哟，夸你两句还得瑟上了，要不是你自己跟着来了爷我还不稀罕带你，要是让你伤着了那不是败坏我名声嘛？”楼沂拍拍他的脑袋，“行了，别贫了，走着，得找个地方休息。”
　　“哦。”小孩嘟了嘟嘴嫌弃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这秘境里的夜来的极快，楼沂才找着一个适合休息的山洞外边就全黑了，夜里时不时闪过幽幽绿光，气氛诡异又恐怖。
　　楼沂在洞口布下结界，因为小孩特意捡了堆柴，又掏出自己的衣服给小孩裹上。
　　小孩乖乖坐着看他忙活，裹紧了他的衣服，那衣服上带着丝丝寒气，有着清冽的木香，和楼沂这副黑黝黝的糙汉样有些不符。
　　等楼沂忙完了坐下来他才想起小孩还是个凡人，这出来那么久还没进食过，于是又操心了起来:“你带吃的了吗？”
　　小孩摸摸早就饿的没知觉的肚子，摇头略有些可怜的说道:“没有，我没想到会呆那么久。”
　　楼沂不知说什么好，反了翻自己的东西，只翻的出丹药，他头疼的把丹药都翻了个遍，最后无奈的拿出最低等级的玉露丹给小孩:“我修为高不用进食，因此身上只有丹药，你将就着服下一粒，明天带你找吃的去。”
　　小孩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着了丹药，点头说道:“嗯，谢谢。”
　　楼沂摆摆手撑着下巴看他，问:“说实话，你到底几岁？”
　　“十一，虚岁十二。”小孩冷静的吞下一粒丹药，没有什么味道的药丸让他皱了下眉。
　　“十二？”楼沂上下打量他，“你这身量和你脑子不符啊，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夺舍的老怪物？”
　　“……”小孩脸色有些绷不住，“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了。”
　　“自己长的小怪谁？”楼沂被他表情逗乐了，“你明天把脸洗干净了，涂那么厚不难受吗？”
　　“习惯了，你不也是吗？”小孩不甘示弱的说道。
　　“不一样，我这是幻术。”楼沂丝毫没有一丝欺负小孩的羞耻:“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脖子挺白的。”
　　“啧，你说的我有点毛。”楼沂直起身子靠在后面的墙上，“睡觉吧，明天还有得累。”
　　“睡前我想问你个问题。”小孩坐的笔直的说，楼沂点头示意他说，小孩报复性的问:“一直都在说我，还未曾听你说过自己，看你模样挺年轻，修为挺高，估计也是个老妖怪吧？”
　　“那你可想多了，我可是青年才俊，可不敢自称老妖怪。”楼沂抱胸笑道。
　　“是吗？那你的名字你总得告诉我吧？我总不能喂喂的叫你吧？”小孩撇撇没说信没信，转而问起了他的名字。
　　楼沂伸直两条颤长腿，眯着眼看小孩，心里觉得这小孩年纪不大心眼挺多，问他名字估计没好事，于是他逗弄道：“名字嘛，这好说，爷行走世间用的是楼半仙这名号，你就叫我楼半仙好。”
　　小孩似乎也预料到他不会自报名号只略微有些失望，然后裹着衣服躺在了地上：“行了，我睡了，半仙你自便。”
　　楼沂笑了两声舒展了下身体就靠着石壁闭上了眼。
　　其实楼沂是不需要休息的，他闭上眼放出神识，探查着四周的环境。
　　第二日小孩睁开眼的瞬间楼沂也睁开了眼，小孩懵懂的与他对视，他双眼清澈透亮，完全不像是睡过觉的人。
　　“醒了？”楼沂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走了，这附近恰好有个地方可以洗脸。”
　　“嗯。”小孩迷瞪瞪的站起来，身上的衣服掉在了地上，他猛然惊醒，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些泪水，他揉揉眼睛捡起楼沂的衣服快走几步走到楼沂面前，和楼沂一起走向门外。
　　楼沂找到了一条小河，他随便洗漱了一下就靠在一边的枯树干上看小孩撅着屁股洗脸。
　　也不知道小孩是在脸上糊了些什么，洗了好一会儿也没洗掉，楼沂走过去蹲在小孩身边，手里拿着长长的枯草枝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水面上：“哎，要不要我帮你洗？”
　　小孩扭头看他一眼：“真的？”
　　“我像是开玩笑吗？”楼沂丢掉手里的草说。
　　犹豫了一下小孩终于放弃了挣扎：“谢谢。”
　　楼沂摆摆手找出一块软布，拿出玉花露倒在软布上，等软布被充分浸湿将他敷在了小孩的脸上，说不上多温柔，但力道适中，小孩闭眼紧抿嘴巴被揉搓了一会儿才被放开，玉花露的香气残留在脸上，萦绕在鼻端，仿佛空气都是香的。
　　楼沂没想到这个小孩那么好看，即使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皮肤也依旧白嫩光滑，鼻子高而直，鼻尖圆润，嘴唇上薄下厚，形状意外的好看，一双眼睛大且有神，眼角微微翘起，像只小小的猫儿。
　　“你长的还挺好看，我还以为是个小黑猴。”楼沂感叹着转头洗着手里的软布，心想难怪要涂那么黑。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惹起小孩不好的回忆，他微微低头手指绞着衣角说道：“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看，出去后还是要遮住的。”
　　楼沂转头看他，也没多问，就说：“遮吧，不过你是打算遮一辈子吗？”
　　“没有。”小孩轻轻摇头，“等我长大后就没事了。”
　　楼沂动作一顿，笑容有几分不屑与厌恶：“人渣混蛋可不在意你年龄多大，你弱你活该被欺负，在他们看来事实就是如此。”
　　似乎是被楼沂形容的吓到了，小孩皱着眉咬了咬嘴唇：“这种人不多的吧？我运气那么好说不定都遇不到。”
　　楼沂拧干了软布甩着手上的水有几分戏谑的说：“不巧，这种人挺多，比如说我。”说着故意摸了把小孩的脸，冰凉的触感惊的小孩打了个寒颤。
　　小孩打开他的手机警的往后退了两步，脸色一下就难看了下来。
　　“你怎么还当真了？”楼沂笑容有些浅，“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心怀侥幸，要是我真对你有什么心思我至于说那么多吗？玩笑过了是我的不对，对不住了。”
　　小孩将信将疑，楼沂不得不说道：“你放心，我对男的没兴趣，就算真要找人我找的也是漂亮的姑娘而不是漂亮的男孩。”
　　小孩试探性的又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是卸下满身防备，嘟囔着抱怨：“你这人一看就不正经，说种话自然有些吓人。”
　　楼沂有些震惊：“你说谁不正经了？我那分明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我是有点敏感，你也没必要把自己夸那么好。”小孩嫌弃道。
　　“行吧。”楼沂叹口气，把东西收拾回去说道：“也别在这磨叽，该出发了，中午给你烤肉吃。”
　　“嗯。”
　　两人也不知是心大还是刻意避开这个话题，之后的对话明显有些干巴巴。
　　要说楼沂也不是个爱笑爱说的人，以前也没这样和谁嬉笑过，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早熟的小孩就忍不住逗他，看他吃瘪气呼呼的模样。
　　楼沂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太寂寞了，见着个有意思的小孩就想着逗着解闷，不过这想法不能让小孩知道，不然得气一路不和他说话。
　　这秘境开七日，和楼沂相处了几日小孩也发现这人其实没他想象的能说话，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是埋头各干各的，不过这也挺好，他也不太喜欢一直说话，楼沂这性格脾气挺对他胃口的，而这天，到了秘境开放的第五天。
　　楼沂以为这秘境撑死有六级妖兽，却没料到有七级的妖植，而且这妖植还不容易对付。
　　那是片挺空旷的地，周围长着枯黄的枝蔓，土地是血红的颜色，踩着有些粘腻，空气中还带着一股腐臭的腥味，楼沂眉头微蹙掩鼻，四处溜达检查是否有妖兽，因为小孩的一声轻呼下意识转头就看见了那高高举起的枯黄枝蔓，尖利的头直直对着弯腰捡东西的小孩。
　　“风云快躲开！”楼沂掏出一张爆裂符丢了过去，险些刺到小孩的枝蔓被炸的瑟缩了下，小孩被楼沂的声音吓了一跳，听到爆炸的声音下意识就往旁边一滚，还没站起来就被楼沂捞进了怀里。
　　“这是，七级……”楼沂表情微微有些凝重，他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过却有相似的，六级妖植百口花就和面前这株妖植模样相似，有着无数的枝蔓，尖利的顶端，吞噬猎物时顶端会开出血红色的花，花的中央是一张大嘴，从顶端蔓延其下都是密密麻麻张着利齿的嘴。
　　只是百口花常年绿意茵茵，只要不进入它的领地它不会主动出来攻击人，而面前这凶物不仅长相比百口花磕碜，还极具攻击性，等级也比百口花高一级，楼沂猜测这也许是变异的白口花，在这秘境中吞噬无数血肉而进化成如今这幅模样。
　　那只枝蔓晃了晃，速度极快的朝他们刺来，楼沂拔剑将它砍断，断口处立马喷出猩红的汁液，一张大嘴从里长出迅速生长成为新的枝蔓。
　　“这、这是什么？”小孩眼睛瞪大，有些害怕的问。
　　“变异的百口花。”楼沂把他甩在背上：“抱紧我，我带你冲出去。”
　　“嗯。”小孩双手紧紧勒住他的肩膀，双腿夹紧了他的腰。
　　那只断裂的枝蔓重新长好后周围所有的枝蔓都颤颤巍巍的支了起来，露出枝蔓遮掩下的恐怖景象，到处是残肢断骸，还有未完全被吞噬的躯体，内脏散落一地，还有被啃食掉皮面留下一堆烂肉的头颅，两个眼珠鱼目似的突起，布满血丝，注视着楼沂二人，似乎是死不瞑目。
　　“救命……”微弱的呼救传进耳朵，楼沂顺着看过去，看到被啃食了一半皮肉的修士，伸着露出白骨和腐肉的胳膊朝他求救，眼里是无尽的绝望。
　　“半……半仙，这、这东西……”小孩被这惨状刺激的头晕目眩恶心欲吐，若说之前那个小宗门被灭满门死相凄惨，但好歹尸体大多是全尸，且大多被血糊的看不清楚，而眼前这个，却是将绝望直接摆在他面前，他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手指抓紧了楼沂的衣服。
　　“不要看。”楼沂看着逐渐将嘴露出来的变异百口花说：“闭上眼抓紧我，我会带你出去。”
　　小孩渐渐平缓下来，安心的把脸埋在他肩上嗯了声。
　　这变异的百口花不仅比百口花难缠皮肉还有些坚硬，楼沂砍了几条手中的剑便出现了裂痕，又砍了两条这剑终于支撑不住清响两声后断成了几截落到了地上。
　　楼沂暗骂一声掏出一大堆符箓，手速极快的将符咒洒在身边布阵。
　　铛铛几声便有张符纸化为灰烬消散，楼沂不得不拿出凤汶剑，估算起来他和这妖植不相上下，可那么多枝蔓难免不会出意外，楼沂呼出口气拿着剑杀了出去。
　　变异百口花枝蔓繁杂，堵住了去路，刺来的每一根都威力极大刺穿了土地，楼沂甚至用出了一大堆符咒都没能减弱攻势。
　　“妈的，这到底什么玩意？”楼沂暗骂一声，堪堪将砍出来的断口冻上，此时他的身边已近开始凝聚风霜。
　　小孩只觉得突然变冷了，不自觉的将楼沂抱的更紧了些，眼睛悄悄睁开窥见了一截银光闪烁的剑身。
　　楼沂一连冻住了几截枝蔓，伪装的灵根被冲破练虚级的强大气息笼罩在这边被枝蔓覆盖的血腥之地上，却使得这些变异百口花更为兴奋，而这威压也压的小孩头晕脑胀几乎要抱不住楼沂，他暗自咬破一点舌尖，疼痛使他有短暂的清醒让他把手拉紧了些。
　　眼看就可以飞出去那些枝蔓却仿佛蛇一样避开了他的剑直冲身后的小孩，楼沂脸色大变，腹背受敌间他咬牙一只手将小孩扯到身前，手臂从他肩窝处穿过将没反应过来的他按在了自己肩膀上，接着腰侧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挥剑将身前的枝蔓尽数斩下，衣服被撕烂的刺啦声清晰入耳。
　　也不知那枝蔓到底含有什么毒，竟是把他体内的寒毒诱发了出来，细微的刺痛从四肢开始蔓延，手脚仿佛被冰冻住，楼沂气喘吁吁的抱着小孩半跪下，眼里一片冰寒。
　　小孩被带着微微弯腰，脚踩在地上却有些不安，他感觉楼沂的身体在变冷，冷的他有些哆嗦，可他又不敢开口，踌躇几下楼沂抬起他的脸迅速塞了个东西在他嘴里，不等他询问又将他按回肩窝，然后他才听到楼沂的声音：“不要咽下去，含着，这东西可以御寒，过一会儿紧紧抱着我，不要松手，不要抬头。”
　　楼沂嘱咐完毕手上动作极快的布阵，瞳孔深处带着一丝血色，他用寒气暂时将枝蔓逼退，划破手掌让剑身上的凹槽都注满了他的血，他的脸色不由便的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张牙舞爪的枝蔓。
　　当变异百口花的枝蔓铺天盖地的袭过来时楼沂双手握住剑柄，将灵气运到剑身，使得剑身寒气萦绕，带着血红的银蓝剑身漂亮的惊人，那血像是红色冰晶做成的细细藤蔓，缠在剑身上，像是一曲哀歌，凄美落幕。
　　剑身没入土地的瞬间，以楼沂为原点的寒冰向四周扩散，寒气吹起了他的头发，白雾所到之处皆被冰封，天上下起了冰锥，落在冰面发出叮当脆响。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空间都寂静了，楼沂双手撑在剑上一动不动，眼帘低垂，似乎睡着了，头发上染上了寒霜，发间还插|着一两个小小的冰锥。
　　小孩动了动，缓慢的抬头，脸颊被捂得的有些泛红，与这漫天冰锥有些不合，他茫然的眨着眼，原本狰狞的枝蔓覆上冰层后变的好看了起来，放眼望去像是闯入了极寒之地，满眼都是冰，晶莹剔透的冰。
　　“楼半……”小孩的声音戛然停止，他微翻着眼向后倒去，在落到冰面前被人接住。
　　“睡一觉，忘了今天的事。”低哑的声音在这片静的呼吸可闻的空间响起，转瞬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