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和侦探事物所》正印

13、十三

　　月亮很圆很亮，因为是冬日，有种凛冽高远的味道，惨白的月光冷冷的铺洒在床前。也许是新换房间的缘故，床上的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那些爱恨情仇往昔借着月光涌上来，枝枝蔓蔓的旧事缠绕着，搅得人头疼欲裂……
　　正在此时，电话募地响起，陌生号码。安在想了想，按下通话键。
　　“哈罗，你家门铃按不响，翻墙我觉得太不礼貌，还好我有你的电话地址。”陶涛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开门吧，我给你带了礼物。”
　　阴魂不散！安在按捺下不快，“谢谢，不需要，睡了，再见！”然后果断的挂断关机，继续瞪着月亮发呆。
　　“安~在！安~在！”月夜狼嚎女狼版，荒山野岭间偶有几声凄惶犬吠应和。安在拉起被子盖住头，半晌又探出留心倾听翻墙不遂的重物坠落声。满墙的防盗爬山虎最爱的就是这种自来熟的人，不将强行闯入者摔得七荤八素它们不会罢休。至于铁门，祈祷没有人妄图翻越它，也不知秦姨用了什么法子，反正每一个入侵者爬到顶端都会被摔下来，官兵曾经不信邪，殚精竭虑出尽法宝屡败屡战，最后导致在医院睡了三天，结果还是没有逾越这看上去只有三米五的古老铁门。
　　心满意足的听了四五回坠地声，安在微微一笑心情大好正欲入眠。忽地想起，那位号称去约会的巫女大人还没有归来，如果两人碰见，又不知道陶涛这妖女会出什么奇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赶紧打发门前这个要紧。
　　黑色铁门无声息的打开，安在手揣在睡袍兜里，将睡袍裹得紧紧的，冷冷的看着门前这个坐在青石小径上吹气球的绯衣女人。
　　她是上天的宠儿，森冷的月光在她身上也变得柔和，从柔顺漆黑的发丝到饱满的光洁的额头，高挺秀丽的鼻梁，玫瑰花瓣般柔润的双唇，晕晕的给她镀上一层珍珠般的色泽，更显得她那肌肤晶莹细腻吹弹可破。那染着苔痕撕破几处的绯色衣衫，更将她显得如同一个落难的精灵。女郎专注的吹着气球，微嘟着嘴，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清澈得如同碧潭秋水，别有一种娇憨。在她脚边散落着数个撕开口的小包装和已经吹好的气球。安在用眼睛数了数，打开和未打开的共计十二个，刚好一打。
　　“小姐，请你向后转，爱上哪上哪，我痛恨陌生人进我家，或在我家门口捣乱。”安在警告，对她这种将个人塑胶卫生用品当玩具的行为不做评价。
　　陶涛眼角都不扫他一眼，只斯里慢条的拿起又一只，慢慢撕开包装，取出，展开，吹气，灌满，打结。保险套是都市姑娘们的水晶鞋，用时需认清眼前的是□□还是王子。陶涛觉得安在既不是□□也不是王子而是个怪物，所以决定将想赠与的水晶鞋另作它途以物尽其用。
　　安在耐心耗尽，正准备离开。小径那头传来刹车声，借着月色看去，一斯文俊男下车打开另一边车门，一双修长结实的腿先探出，接着是一头奔放的长发，微带着自然卷，抬起头露出眼睛，美丽而冷酷，楚波微眯眼将大门前的情景收入眼底，瞳孔微缩，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一身豹纹小晚装勾勒出窈窕身形，高跟鞋与小巧的手提袋也伪装不了她那野性气场，犹如一头美丽机敏的猎豹。男伴将手中的大衣披在她肩上，就势搂住她的肩膀，喁喁耳语笑语嫣然一路行来好不温馨。
　　安在很想回房睡觉，奈何脚生了根，半响移动不了分寸，眼睁睁看着这一对璧人走至面前。冻僵的面皮扯出一个微笑，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平常的千伶百俐皆作流云散。
　　楚波眼神锐利如刀，飞快从陶涛身上掠过，横了安在一眼，嘴角微勾，在俊男腮边轻吻“开车小心”，腰肢一扭，不着痕迹的从俊男依依不舍的臂弯下挣脱开去，走得分外气势汹汹。俊男望着佳人背影一阵失神。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在旁边作僵笑状的安在，以及饶有兴趣望着他们的陶涛。陶涛晃着手中的套套气球花环，笑得象只清纯的小妖精。
　　安在笑容僵在脸上，告诫自己克制克制不要多管闲事，眼睛却粘在俊男身上，人格开始分裂“他姓甚名谁？已婚未婚？家底几厚？有无恶习？有无恶疾？打不打老婆？爱不爱小孩？明天好好查一查？！”俊男不清楚一脸僵笑的安在是何方神圣，只有和煦一笑礼貌的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电光火石间安在心里转了几十个主意。
　　俊男回身，神色间一派磊落疏爽，看得出教养良好。
　　“先生贵姓？”
　　“免贵姓邓”
　　“邓先生请帮在下一个忙？”安在一指陶涛，“这位小姐急着下山能否帮忙送送？”
　　邓先生看看安在身上的睡衣，再看看衣衫单薄破损楚楚可怜的陶涛，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在车里等你们。”
　　陶涛非常配合，立刻站起来，“我和你一块下去。”似是坐久腿麻，微一踉跄直往邓先生怀中扑去，邓先生手疾眼快将其扶住。陶涛转头问安在：“明天我给你电话？”
　　安在微笑着保证：“好的。”心里赞叹这世上聪明人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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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涛斜倾着双腿，两手交叠在膝上，腰肢挺得笔直，仪态优雅而高贵，但她的眼神却是空洞而木然，一头柔顺的长发略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肩头，使她看上去犹如一个落难的公主，需要披着银色甲胄的屠龙骑士来将她至寂寞城堡中拯救。邓先生规规矩矩的将她送上车后座，规规矩矩的开着车，显得再规矩不过，陶涛却知道这种规矩人多半是最不规矩的，因为他偷偷的从后视镜瞄了她一眼又一眼。
　　眼见万家灯火渐近，后排佳人仍然一动不动，邓先生也是好耐心，不疾不徐的开着车仿佛这一夜就可以在路上奔驰永无尽头。
　　转过几个路口，邓先生终于开口：“小姐哪里下？”佳人不响，出神的看着窗外飞驰而逝的七彩霓虹。
　　邓先生将车徐徐停下，“如果有心事不妨好好休息一下，这间酒店服务尚可，1212是我常包客房，你报我姓名，服务员会给你房卡。”
　　陶涛看了金碧辉煌的酒店一眼，微笑：“不巧，我的房间是1810，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要不要上去喝杯咖啡？”不等他回答，又急急加码：“明天我就要去威尼斯，永远永远也不回这伤心地。我今天再也经不起第三次拒绝了。”陶涛哀怨恳切的看着邓先生。邓有些踌躇。陶涛笑得更温柔：“五楼咖啡厅的拿铁也算这里的招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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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在接到陶涛电话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
　　“他姓邓名家明，年方二十九，职业是独立环保工程师，收入优渥身家清白学识深厚，不嗜烟酒，面目英俊身体健壮体味清新没有隐疾，宜家宜室钻石王老五一枚。一夜三次强力持久花样繁多。”陶涛不无揶揄，“比你斯文有趣多了。怪不得那野性妞甩了你找他，真该把你当时失魂落魄的样子拍照镶金框挂墙留念”
　　“小姐你又从地球人扯到超级赛亚人了，他们是没有关系的，不具备可比性。”安在有些不自在，“如果有空你到可以去俱乐部打听打听你哥从最近在有什么异常。”
　　“你在干什么？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破案？你不会是个骗子吧？我要过来监督你”陶涛提条件。
　　“我在流萤街打听消息，你过来不方便。”看在昨天她知情识趣的份上，安在不好板脸过河拆桥。
　　“为什么要去哪儿打听？”陶涛不解。
　　“因为你哥有把人放碎木机里搅的嗜好。这世界上最无人关注最可有可无的人都集中在那里。而且我还在警局找到你哥在那个区附近的一张交通罚单，最近的是上个月18号的，他也太高调了，干坏事都不愿换辆车，如果他不是白痴就是k药k坏了脑子。”安在挂起个讽刺的微笑。“走过必留下痕迹。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还好他死了。”
　　“你说话小心点，别咬断舌头！陶涛声音锋利得象刀。“没有证据我可以告你诽谤。”
　　安在微笑着阖上电话。眼中却有一抹冷厉。水潭底的冤魂们至今无名无姓，谁又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安在！”楚波在前方不悦的皱眉。
　　“来了！”安在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楚波，“有事？”
　　“到底是哪一栋？！”楚波看着街边这一排歪七扭八似酒店又似住家花里胡哨的七层小楼问。
　　安在带着她走入其中最窄的一个门，又从后门穿了出来，来到一条窄巷，巷子很阴暗，空气中隐隐有股酸臭味，地面还残留着前两天雨后的泥泞。巷子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小铺子，门面都很狭窄泛着此区特有的阴沉油腻，进进出出的，也是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人，有人骨瘦如柴呵欠连天，有人身高体壮满身刺青，眼神或狰狞或猥琐的瞟着楚波和安在，间或有模样清秀的少男少女，脸色青白眼神疲惫，满面颓唐麻木，偏着头又冲他们媚笑，那股子风尘味随风扬三米掩都掩不住。这里是流萤街，也是流莺街，它不是一条街，而是一个片区，是光鲜靓丽都市藏得最深的脓疮，这是最混乱最野蛮最愚昧的场所，所有社会的最绝望的底层人都集中在此处，这是毒虫、妓女、小偷，骗子，强盗的乐土，这里的人身轻骨贱，人命在此不如一条狗。
　　关兵当年从这里起家，一路摸爬滚打，开连锁做产业，人模人样逐渐做大做强汰黑洗白。这种烂泥潭似的靠毒品皮肉赚钱的地方自不再看在眼里，挥挥衣袖潇洒而去，徒留英雄铁血传说予坊间老人给一茬又一茬的新人说书。关爷虎踪已缈，余威人脉尚在，他指点安在去找流萤街的新任老大。
　　“我想找八哥！”安在捏住一只企图伸进他衣兜的手，咔嚓一声脆响后，看着瘦的主人不住的哭爹喊娘，温和地吩咐。
　　八哥这种宠物鸟聪明伶俐，叫八哥的人也多半如此。眼前这只八哥是最新的流萤之王。在流萤区因人员流动频繁，毫无道德约束，争勇斗狠之人辈出，能在大哥位上坐稳三月已是猛人一个。只是这一任大哥非常内敛，皮肤雪白，声音阴柔，表情爱娇，歪靠在一张黄花梨木罗汉床上，活脱脱一副小受姿态。
　　“你们找人家什么事？”八哥小受兄拿着镜子左照右照貌似很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