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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四十五 独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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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醉三仙出来,二人都迫不及待地打开老头自称今天额外赠送的两首谒言。
慕容乙打开一看,白纸上写着四句诗:
“凤凰岂是笼中物,芙蓉亦非雪岭埋,明月一出闲云散,一刀两段解情仇。”
闲云,一刀……会不会搞错了?“云雅……”慕容乙犹豫了一下,抬起头,对上唐云雅一头雾水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或许这个才是你的。”
“我说呢。”唐云雅吐了一口气,接过慕容乙手中的纸,却并不看纸上写了什么,折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你怎么不看?”慕容乙接过纸,有点奇怪唐云雅的反应。
“管他说什么呢?我才不相信这些呢。”唐云雅一甩头,对她道,“你快看你的吧。”
慕容乙展开纸,上面也是七言四句:
“陌上花开终须散,梦至荼蘼事事休,多情仙子乘玉去,空教公子守妆楼。”
荼蘼!又是荼蘼!
不安在心中扩散开,多情仙子乘玉去,空教公子守妆楼。这两句难道是说她和小五终究会分手?可是为什么是乘玉?难道她的离开与玉有关?
“小乙……”唐云雅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似乎犹豫了一番,然后指着第三句的仙子二字:“这个,是说你吗?”
“比喻,比喻啦!”慕容乙努力打消她的疑虑,苦笑着要是自己真的是仙子就好了。
“哦,”唐云雅并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云雅,你真的不看自己那张吗?”慕容乙突然想起,若闲云散是真的,那云雅岂不是真的不能和花小二在一起?
唐云雅突然停下了脚步,从袖中掏出那张纸,却不展开,扬手将它死得粉碎。
慕容乙吓了一跳:“云雅,你这是……”
唐云雅却好像放下了心中的一件大事,扬起笑容:“好了,我已经忘了今天的事了!剩下的那一卦,给你了!”
“那你和小二的事呢?”慕容乙没想到她此举竟是为了自己,大为感动。
唐云雅撩了撩鬓边的散发,抬眼望向空中的闲云,“事在人为,不管我们的将来如何。我与他已经并肩走过了这些年,若无缘,我也已无遗憾。而你不同,”她扶住慕容乙的肩:“你和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慕容乙抱住她,她已经找不出任何言语,只能借藉这一个动作表达她带着歉疚的感激。
云雅的手很冷,让她忍不住想要温暖她的身子。她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美,但却掩不住眼底的落寞和孤寂。
和云雅分别,慕容乙向醉三仙走去,夕阳落在街道上,将青石板路染成了金色。路旁的小贩抓紧最后的时间招徕过往的行人;而那些顶着疲惫的汉子则在这些招徕声中匆匆地向家里赶去;路旁,不时有提着木桶盒子等物品的妇人,扯着嗓子喊自家的孩子回家吃饭。
或许那老头也走了吧!待她打开门,说不定看见的是满桌的花生壳,和半杯已经冷却的茶水。
慕容乙自嘲地撇撇嘴,迈进醉三仙。
小二见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热情地迎上了,而是将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只咕囔着:“神了,神了……”
慕容乙好奇:“什么神了?”
“那老头说,等我再给他加一趟水的时候,您就回来了。我刚从楼上下来,您就进来了。可真神了!”
慕容乙一听,顾不上说什么。便向楼上冲去。
推开门,桌子上,地上到处是花生壳,杯子旁的那颗,还在滴溜溜地打转。
然而,房间里并没有人。
“啊……”慕容乙轻呼一声,懊丧地瘫坐在椅子上。
老头是什么时候走的呢?慕容乙望着紧闭的窗百思而不得其解。
难道真的是神仙?
目光落在砚台下露出的一片雪白上。慕容乙眼睛亮了一亮,忙伸手将那张纸抓在手中。仿佛在害怕它也会与那神秘的老头一样,突然消失。
一纸素笺折了两折,上书:“最后一卦奉上,留于卿自悟。东篱老人书。”
原来那老头叫东篱老人?可要让云雅好好查查他的来历。慕容乙展开白纸,黑色的字墨迹尚未干,亦是四句谒语:
“凤凰一鸣惊离散,九曲黄河丧芳魂。花开满楼故人去,方与公子到白头。”
前两句的用字让她不禁心惊肉跳,而第三句提到的花开满楼,故人的字眼却使她心下一动。
这说的可是花满楼?那究竟是在别院中的四童,还是未出生的七童?故人故人,必定是她认识的人,若说四童,她可是连照面也没打过。反而没出生的七童的故事,她倒是知道了个□□。
方与公子到白头。
这句话莫名地给了她些许温暖和面对未来的勇气。
或许,她真的可以留在这里,执子之手,看那细水长流。
唐云雅离了慕容乙,在街上闲逛了会,便往花家去了。
离花家门越近,脚步反而越发迟缓起来,终于,在离大门还有五十步处,唐云雅终于停下了脚步。
手中撰着一个羊脂白的玉坠子。墨色的绳子系着,与花闲庭的扇子相衬,简直绝配。几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唐云雅就打算掏荷包了。
过几日就是他的生辰了。拿这送他,铁公鸡会不会嫌小气了?唐云雅晃了晃手中的玉坠子,想象着花闲庭的表情,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羊脂白的坠子在空中轻晃,斜阳的最后一抹余光打在坠子上,聚成一个橘黄色的光晕,突然,那老道士的话又在心中响起。
“花字本身过瘦,这花下之人更难占一地,只怕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啊,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免得孤影不剩啊。”
不如归去。
难道她真的要回到那个让她痛恨的地方,任由叔伯们主宰自己的将来吗?
难道她真的要放弃对他的所有感情吗?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如浮云般贪恋着夕阳最后的余温。
初见时,他们只是五六岁的孩童,但他与她的第一次交锋便已水火不容。
然后,那一个莫名其妙地到来的赌约,让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变得无比微妙。
再后来,他们相见时,彼此都已经长成了青葱少年。
在武当山下的一场比斗,让他们认出了彼此,却都默契地不提幼年的赌约。但水火不容的关系却好似从幼年一直延续到了如今。
如今,如今呢?
她不说什么,包括他慵懒地眯着眼凑近的表情会让她突然脸红,包括他无意抬手为她撩起耳边的发丝会让她心跳加速,包括他在树上小憩的样子会让她忍不住驻足——这些,她从来不说。
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吧?她苦笑,她喜欢他,其实他也是知道的吧?
只是差没捅破那一层纸罢了。
所以,他便一直装傻。
唐云雅啊唐云雅,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是从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么?
不,应该去找他,问个明白,爱就爱,不爱就离开,坚决果断地放弃。这不才是你么?
夕阳收去最后一抹余晖,夜色笼罩了花府的大门,唐云雅这才惊觉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竟已经想了那么久。
可是心中也已经有了决定了。唐云雅对自己微笑,手中攥着那个坠子,大步地朝花府走去。
刚迈进门,横里掠出一个黑影,唐云雅避闪不及竟与他撞了个满怀。
冒来人忙扶住几近跌倒的唐云雅,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时不由怔了一怔:“云雅?!”
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唐云雅方才发觉冒冒失失撞上来的人竟然是花闲庭。
“走得这么急,是要干嘛去?”唐云雅整整衣服,暗暗握了握手中的坠子,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花闲庭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似乎有那么一丝的……闪躲:“不,不干嘛去。”
他的否认反而让唐云雅起了疑心,抬起头仔细地看向花闲庭。……他为什么要撒谎。
“二公子!”一声呼喊又由远而近。花闲庭抬起头,看到花石手中高举的那一片红色时,心中咯噔一下,暗骂花石的不知好歹。
偏偏花石就是不会观察形势,见唐云雅在,还一路喊了出声:“少爷,你把翦离姑娘的拜帖落在书房里了!”
翦离!唐云雅的心上仿佛被重重地捶了一拳。
他走的这么急……是要去见翦离?!
花闲庭扯过花石手中的拜帖,一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面迅速地塞在怀里。可怜的花石,尚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是扬州的翦离姑娘吗?”唐云雅问道,却不再看他。心中满溢出来的那种感觉,是叫痛么?
“嗯。”他灿灿地回答,亦不敢看她。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有那么一丝内疚感呢?“我,我先走了。”
云雅点头,却下意识地握了握坠子,好像怕被花闲庭看见一般。待花闲庭离去许久,她才像是回过神,缓缓地向里走去,才两步,她便发现小路尽头立着一个白衣人,正是花绵城眉目淡淡,却似在叹息。
“三童。你在笑我么?”唐云雅走近。
花绵城缓缓地摇头。只是望着大门道:“翦离是扬州名妓,却为何会来宣城?并且,还是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唐云雅心中一动。“在哪里?”
“城南,溶月楼。”花绵城收回目光,望了她一眼,言语中别有深意,“曾经是易翠阁晚柔的居处。”
唐云雅思忖了一下随手将手中的坠子抛于花绵城:“送你的。”
花绵城接过,望了一眼,却又抛回于她,那坠子竟稳稳地落入她手中。
“我并无一物相配,我看着二哥的扇子挺好,就缺这么个坠子了。”说罢,便反道而去了。
唐云雅叹气,莫不是连她买的东西,都能看出她对他的情意了?
奔回住处,她将那坠子收到了首饰盒中,抬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忽然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