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七夜：（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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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6年12月11日，下午17：20]—
汉诺威带着装备整齐的一队人开始了“上楼之旅”。
按照汉诺威跟卡瑟尔之前预计的，这一行人大概要从十一楼走到五十楼，再往上的楼层因为高度与温度的关系，基本可以排除有生物的存在和适合人群聚集跟生存的地方。
而这四十层楼的空间内，到底有没有汉诺威他们所能选择的地方，还真是不太好说。
队伍里一共是希斯、桑切兹、珀森、艾伦、汉诺威、卡瑟尔、米罗，以及后来硬要加入的外科医生威瑟斯彭，共计八个男人。
为了上不上楼吵架的皮特夫夫被汉诺威咆哮着赶离了队伍，留守的两人负责通过对讲机中汉诺威和卡瑟尔提供的数据及信息，利用计算机进行更加准确的计算。
希斯和珀森是大厦的警卫，虽然主要是在楼下的超市工作，但相对其他人要更加了解整栋建筑的构造，能够为一队人提供最大的帮助。
米罗擅长用枪，加上他这一天多来休息的很好，体力能够跟得上，所以带着莱昂和麦克的枪参与到了队伍中。
汉诺威和卡瑟尔都是气象、环境方面的专家，但后者更曾在大学中研究过灾害中建筑物的承受力，所以理应由他来筛选新的聚集地。
上楼之前，当汉诺威从米罗手里得到睡袋跟两个大号简易帐篷时，实在是又惊又喜。
米罗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倒也很坦诚，“这些东西都是之前诺丁在超市拿的，也就是为了拿睡袋，他才被盒子打到头失忆的。”
汉诺威几不可察的皱皱眉，小声的喃喃道：“……小诺，这两天不知道怎么样。”
“他还好，脚踝已经消肿能下地了，我中午还见他过来给格雷修做午饭。”
汉诺威抬眸极快的瞥了米罗一眼，“你……？”也爱着小诺吗？
米罗耸耸肩，“我只是他的老板，仅此而已。”
麦克涉险时诺丁的那副表情，瞎子才会看不出是所为何来，所以，他认输了。
因为诺丁数天前的“未雨绸缪”，所以汉诺威这次带队上楼的装备，可谓齐备非常。
有帐篷有睡袋，首先就克服了低温带来的大部分困难，再加上科考船上原本就配备的一小盒压缩碳条（可燃），这次“探险”的结果几乎是可以预知的好。
当然，按照汉诺威临行前的嘱咐，大家也都不敢掉以轻心就是。
可叹的是，汉诺威等人才上了一层楼，就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事情。
十一楼的3号电梯半开着门，里头蜷坐着三具附着着白霜的尸体，看样子像是一家三口。
年幼的孩子瑟缩在母亲怀中，脸上还维持着哭泣的表情。匍匐在地的男人一手努力的扒着电梯门缝，指尖即使冻得青紫，也依旧看得出指缝处的血痕。
根据他用力的姿势判断，大概是在下楼逃生的过程中，电梯出现故障，困住了他们才导致了这一家人最后的死亡。
威瑟斯彭默默的看了电梯中的一家许久，才抬起滞重的脚步，追上了前行的大部队。
接下来的十二楼到二十三楼，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上楼之前，大家其实都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是当他们真的见到了与他们只是一墙之隔的冰冷尸体时，那种视觉跟心理的双重冲击，还是很让人痛苦和绝望的。
尤其在想到，那些死去的人还曾与自己交谈、微笑过，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所有人都沉默的厉害，死亡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挥之不去。
就连见惯生死的威瑟斯彭，都没法轻易的让自己从这种负面情绪中挣脱出来，更何况其他人。
二十四楼再往上，就是住家户。
从这一层开始，每层楼分为A、B、C三个单元，每个单元是二十个私人公寓式住宅，预计每套住宅中最多能容纳三十个人。
要是能有合适的地方安排楼下的人们上来，那可真就太好了。
汀德大厦建设时的构思，就是集合了住宿、娱乐等各种功能，说它是华盛顿市内设计最完善的建筑，也毫不为过。
当然，像这样优秀的建筑若是用于私人住宅，其价格之高也绝非普通人所能承受。
所以这座大厦的安保也非常的严格，每家每户进出都需要经过指纹与钥匙的双重确认，平日里这样的措施是对住户生命财产安全的保护与尊重，在当下却是最大的麻烦。
“这种防盗门连接的是顶楼的总电脑，”希斯和珀森介绍道：“如果遇到非法入侵——比如溜门撬锁什么的，就会在门上瞬间通过高压电，基本能把人打到3米以外的距离。”
卡瑟尔搓了搓麻冷的手心，“我们没时间去顶楼关电脑，一切必须尽速进行。”
汉诺威点头，接着问道：“门的硬度如何？”
“最外层是铝包钢结构，中间夹着很厚的隔音膜。”
“要是找绝缘物砸门呢？”
“应该能砸透。”希斯回忆似的说道：“我记得我以前工作的‘赛尔廷’也是这种门，我的同事曾经用皮鞋在门上踩出过一个很深的凹洞。”
威瑟斯彭蹲在地上翻检着旅行包中的东西，终于找到了一把黑色的扳手，“那就用这个试试吧。”
“可是，万一电脑联电……”
“怕死就只能耽误在这儿了，”威瑟斯彭笑着呲出锐利的雪白犬齿，“无论生死，无论好歹，还是赌一把吧。”
众人简单的商量过后，一致认为威瑟斯彭的说法最可行。
于是八个男人分成四组，各自想办法找工具，开始哐当哐当的砸门。
一时间，空旷的楼宇间只听得到铁门被砸的巨响，偶尔还有男人们粗喘的呼吸声。
细小的壁灯在暝黑的走廊上射出几股黯淡的光，把越来越浓的夜色割裂的模糊暧昧。
威瑟斯彭砸门前，先是敲了几下门，等待了半分钟。
因为职业关系和他分在一组的艾伦，颇困惑的瞧着他的动作，“威瑟斯彭医生，你敲门做什么？”
“看看里头有没有活人啊，”威瑟斯彭边挥着扳手去砸门，边朗声笑道：“屋里要是有活人，咱们这可就等于是‘非法入侵’了，你不先敲门确认一下怎么行？”
艾伦目瞪口呆，“这种状况下，你还能想到这些？你这心思也太细了。”
“没什么细心不细心的，”威瑟斯彭抬手往后耙着垂落到眼前的发丝，低声说道：“将心比心，要是我住在这里，不管是死是活，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家门被不打招呼的一通乱砸。”
再说先敲敲门再等几十秒钟这种事，做了又不会少块肉，为什么不呢。
—[2056年12月11日，晚上19：00]—
汉诺威和卡瑟尔这组率先砸开了B单元门牌号为2402的房间。
屋子内部空间很大，各种生活用品凌乱的扔在门口的地板上，显见是匆忙间所为。
汉诺威在空寂无人的几个房间内来回走了几趟，对客厅里的壁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朱诺叔叔，你看这个壁炉怎么样？”
卡瑟尔探身到壁炉里面，抬头往上看了看，又弯腰伸手在壁炉内壁上摸索了几下，抬起被烟灰染黑的手掌端详着，“这家人之前似乎还在用它的样子，应该没问题。”
“这房子估计有两百坪米，”汉诺威在客厅两端来回目测着，“要是把人塞满……”
卡瑟尔否决道：“不能那么做，我们只能尽可能的把人聚集在有取暖设备的地方，像这个房子里，就只有客厅和厨房可以使用。”
“可是这里家具物品这么多……”
“能烧的就烧，能用的就用，不能烧不能用的就扔出去，现在做一切事情的前提都是为了节约时间，以及如何让更多人活下去。”
卡瑟尔顿了顿，垂着眼睛盯着玻璃茶几上也许是屋主全家福的照片，低声说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继2402号之后，还有两个带壁炉的私人住家被发现。
与此同时，威瑟斯彭也在他和艾伦打开的第二扇门内，发现了一家四口的尸体。
两个年龄相仿、容貌相似的孩子都是颈部中弹，双手交叠在小腹上，侧卧在浅米色的小羊皮沙发上，神态虽显得安详，表情却极其痛苦。
躺在客厅地板上的女主人，锁骨凹处有一个弹孔，黑红的液体从里头涌出，在低冷的室温作用下已经结冰。
男主人吊死在客厅巨大的塔形吊灯下，双目暴突、舌头外翻，裤脚处是暗黄腥臭的薄冰。
他的脚下是一把左轮手枪。
艾伦当场就吐了，脸色惨白的跟四具尸体有的拼。
威瑟斯彭冷静的走进去，凑近观察了这一家人的尸体后，声音平淡的作出结论道：“大概是父母觉得无法安全度过这次灾难，所以杀了孩子们，然后自杀。”
艾伦惊愕的睁大双目，恸声哀嚎，“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会有这么残忍和愚蠢的父母，能对自己亲生儿女痛下杀手，这怎么可能！
听到艾伦的惨叫，米罗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只是当他看到眼前的惨状时，也忍不住直犯恶心。
随后其他人也赶了过来，同样被这一家人惊得面无血色，在场所有人中，看着平静淡定的居然只有威瑟斯彭。
而实际上，威瑟斯彭的左手一直揣在裤兜里没拿出来。
在那个谁都看不到的角落里，他的指甲正狠狠的抠进他的掌心，以疼痛克制情感的失控。
一众人的心情再也无法恢复。
当汉诺威沉声提出，要再楼上去的时候，其余几个人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了二十四楼。
然而当他们的脚踏上二十五楼时，却都下意识的想起了楼下惨烈的情景，没人敢先踏出第一步。
于是，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又是沉默少言的威瑟斯彭。
值得庆幸的是最终他们发现，二十五楼一整层都是空的。
但是，却有三套房子由同一个富商买下，打通后进行了内部拓宽和改造。最令汉诺威和卡瑟尔高兴的是，这套房子18个大小不一的房间里，一半以上都有壁炉！
虽然空间紧张，但是仔细研究一下的话，它足以容纳楼下所有人。
“这么说，我们不用继续再往楼上去了。”威瑟斯彭从连接主卧跟大凉台的走廊走出来，询问的望着正跟卡瑟尔交谈的汉诺威，“是吗，巴度先生？”
“我觉得最好还是上去看看，”许久都没发表意见的米罗突然开口，“……就算，是为了避免重蹈十一楼的悲剧。”
电梯里的那一家人，明显是被活活冻饿而死，如果他们早点上楼，也许……
汉诺威赞同的颔首道：“我也这么觉得。”
威瑟斯彭注视着对面的几个男人，灰色的眼珠沉寂平静，却透出令人难以直视的睿智，“那也不该是现在——又或者，我们该同时进行。”
其实说白了，汉诺威作为一个科学家的想法，倒也很简单。
他之所以坚持要在有了合适聚集地的时候还要冒险上楼，一是为了避免米罗所说的“悲剧”，一是为了寻找更适合燃烧的东西（毕竟就算是木制家具，也是经过刷漆等工业处理的，烧起来的化学气味即使熏不死人，也是很不舒服的，尤其楼下的人群中还有体质敏感孱弱的病号），还有……就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再找到比这里更好的选择。
不过威瑟斯彭的想法显然也没错，毕竟时间不等人。
现在这种景况下，每分每秒都会有人死去，那些人耗不起。
面对死亡，谁又能耗得起。
经过简单的商量，希斯和珀森跟着汉诺威、米罗继续上楼，卡瑟尔等人留下来跟威瑟斯彭一起清空房间，为人群的再次转移做准备。
米罗把对讲机和一把枪留给了卡瑟尔，嘱咐他务必注意周遭的安全，后者保证会及时联系楼下的人们做好接应。
威瑟斯彭敏锐的注意到，在米罗把枪递给卡瑟尔的时候，目睹这一幕的艾伦难以克制的浑身猛颤，一副被惊吓过度快要崩溃的模样。
他皱皱眉，转身收拾东西去了。
卡瑟尔撇开艾伦等人，单独来找威瑟斯彭。
他一边往塑料袋里扔桌子、柜子上的各种非木质的小摆设，一边压低了嗓子问道：“嘿……威瑟，呃，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威瑟斯彭无所谓的瞥了他的脸侧一眼，顺手把几本杂志整齐的码起来放到桌角，“当然。”
卡瑟尔窘迫的咧咧嘴，实话实说道：“我……我……呃，我有事拜托你，你……你会开枪吗？”
威瑟斯彭意外的转过脸，“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用枪，”卡瑟尔笑的尴尬，耳尖都是红的，“斯内森刚才把枪给我的时候，我就想这么说来着，不过……总之，你会用么？你会的话，我可以把枪给你吗？”
“可是，斯内森先生不是要您保管……”
“非常时期就别理谁保管了吧，只要能护人安全就行，”卡瑟尔擦擦额角，很干脆的把枪掏出来，还特地靠近威瑟斯彭耳边低语道：“你看到刚才艾伦医生看到枪的表情了吧？我真怕他因为楼下的事情，心里受到什么刺激。”
偏偏那个医生还老是在他身边晃来晃去，实在……太不安全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七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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