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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四夜:(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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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6年12月8日,上午12:54]—
被汉诺威他们发现的那个幸存的少女,是刚刚拿到绿卡的美籍俄罗斯人,名叫娜塔莎。她现在跟早年移民美国的姨母同住,英语的听说都还不太流利,一直在语言学校学习。
总统在电视台发布全国讲话的时候,娜塔莎正独自在家。她的姨母当时曾打回电话,嘱咐她务必留在家里,自己会回来接她
——但直到汉诺威他们赶到,娜塔莎的姨母也不曾出现。
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汉诺威和罗宾一前一后的走进门,对正在收拾行李的娜塔莎温声说道:“你这里有罐装食品吗?”
“有、有的,”娜塔莎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转身面对他们,指了指窗外,“……啊,刚才外面那位‘现’——先生,有叫你们。”
汉诺威皱皱眉,跟罗宾一起往窗外看去,扑在玻璃上的细碎雪花当场令两人僵住。
山羊胡头冲下,“嘭”的一声栽进气垫船底,喉咙里压抑的冒出一串闷哼。
麦克用脚尖碰碰他的头顶,狰狞的咧开嘴,“你他妈命真硬,遇到这种事也不死。”典型的祸害遗千年。
山羊胡抬头凶狠的注视着他,被莱昂提前用口罩布堵住的嘴巴困难的蠕动着,看那样子,要是能自由活动他是想过来咬麦克一口。
男人鄙夷的哼了哼,“等熬过去这几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米罗站在一边,颇意外麦克略显孩子气的行为,没说话。
走廊里等待转移的人越来越少了。
莱昂慢条斯理的把领口、袖扣都系好、整理好,着手准备去帮其他人先走。
乔伊抱着一堆罐装食品撞进半敞的门板,看到一切就绪的莱昂,笑了。
“诺丁,”去给护士们帮忙的菲佛丝冲进大厅,兴奋的脸颊通红,“你猜我刚才见到谁?”
诺丁望进她美丽的眼睛,心里灵光乍现,“——难道是詹姆?”
“宾果!”菲佛丝帅气的抬手打个响指,“你果然聪明!就是詹姆——还有他女朋友一家!”
诺丁闻言,惊讶的瞠大了眼,“哎?!”
卡瑟尔和妻子的房间在詹姆的病房对面。
房间的角落里堆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行李箱,是护士长刚送过来的。
敞开的门对面,能看到一位医生正为詹姆做检查,妮可和护士站在旁边,小声的说着话。
走廊里乱糟糟的,人们来来往往的忙碌着,行李箱的滚轮在水泥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值得欣慰的是,大家心情很好,脸上都挂着笑容,气色不错。
娜塔莎在罗宾的指点下,从厨房搜罗了几个鱼和水果的罐头,一并装进了行李中。
汉诺威站在窗户边跟皮特简短的交谈几句,回头说道:“动作快,我们得赶紧走。”
罗宾点点头,接过娜塔莎的行李箱,往窗边走去。
麦克把绳索吊下来的罐头扔给米罗归置,抬头冲上面吆喝,“继续——”
绵密的碎雪顺着风势乱扑乱刮,粘在他的发尾眉梢,透着晶体独有的淡白微青。
“嘿,麦克——”乔伊出现在窟窿内侧,笑眯眯的俯视着同事,“你一定要接住我哟。”
“废他妈什么话,”麦克笑骂,“快点儿的。”
诺丁呐呐的杵在床尾,瞧着才睡过去的詹姆,有点儿尴尬,更多的是内疚。
所以愈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菲佛丝悄悄用手肘撞了他几下,青年始终抿着锐薄的唇瓣,不说也不动。
“诺丁,你别太自责吧……”妮可轻叹,真诚的安慰他,“詹姆并不怪你的,毕竟你们做新闻版记者——”也是有风险的。
“话是这么说,”诺丁把视线从詹姆苍白的脸孔移开,低落的说道:“但如果不是我拉着他进超市拍摄,他不会受伤。”
游艇重新启动前行。
娜塔莎局促的坐在台阶上,嗫嚅的问道:“……要去哪里?”
“实验室,”罗宾回眸,好脾气的对她笑笑,“就是我们工作的地方。那里比较安全。”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寡言的皮特直视前方,忽然插嘴道:“罗比,汉诺,你们最好用放大镜看看,市立医院那边是不是有人。”
气垫船在风浪中倏地一个猛晃。
麦克没提放,整个人眼看着就往水里栽了过去。
“麦克——”米罗眼疾手快,伸手去拽他,自己也差点儿被拖出去。
乔伊悬在绳索上,随着突兀而来的风大幅度的摇摆晃动着,头晕的快吐了。
山羊胡侧卧在那里,幸灾乐祸的瞅着一众人手忙脚乱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伸出舌尖舔了舔冻裂的嘴唇,表情邪佞。
萨克拉门托。
总统放下电话,吩咐南希去把萨市市长及随同前来的国会议员们请过来。
隔壁办公室里,墨国军官们正在低声交谈,未几,终于作出决定。
一直守在门边的凯文听清里面的动静,放心的呼了口气,一蹦三跳的跑下了楼梯。
乔伊力道极大的把山羊胡身上的棉被撕扯下来,劈头盖脸的裹住身子大半被浸湿的麦克,素来难掩稚气的娃娃脸第一次显出凶狠嗜杀的神情
——就在他好不容易“落地”的同时,乔伊居然看到山羊胡呲着牙的嘲弄笑容。
即使不用挑明,乔伊也知道他是在笑话麦克。
一瞬间,青年体内的暴虐因子因同事的不幸涉险和山羊胡的不知死活被引燃,虽没动手殴打,但他却扒下了山羊胡保暖的干净被子给麦克御寒。
米罗阴郁的瞪着衣着单薄的山羊胡,胸腹被怒火焚烧,热辣辣的痛
——就是这个混蛋,差点杀了詹姆。
协助最后一个转移者系上绳索,看着他慢慢降落下去,莱昂抬头扫视一圈空荡荡的走廊,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要知道,背负着五十多条人命,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呐。
在倾斜的地板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踏实的踩住,莱昂双手抄进裤兜,等待与同事们会合的“最终时刻”的到来。
在他的脚下,混凝土的断面染了微薄的白雪,已经隐隐的结起了冰痂。
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掺杂在呼啸过耳的风声里,愈见清晰。
米罗循声看去,蓦地瞪圆了眼睛,“船——是船——!”真的是船!
浑身抖如筛糠的麦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扯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哈……哈哈……”
上帝,终于张开眼了么。
—[2056年12月8日,下午14:02]—
莱昂下来的时候,汉诺威和罗宾已经站在气垫船上了,麦克则被他们送去了科考船。
不管怎么说,船里总比外面要暖和些。
雪落在脸上湿冷湿冷的,加上扑面而来的风和仍在持续下降的气温,冷的人骨头都疼。
莱昂简单的问了问众人的状况,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与乔伊、汉诺威商量过后,用绳子把气垫船拴在了科考船的后面,然后全力开赴汀德大厦。
时间太过短促,他们不能在瞎浪费了。
气垫船船队在科考船的“牵引”下飞速的划过灰蓝色的水面。
其实速度也没那么快,但相较于米罗、麦克之前的手工操作,是快了太多了。
米罗弯腰并腿的蜷缩在冰凉的座位里,微梗着脖子跟旁边的汉诺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巴度,你怎么又折回来了?”
汉诺威翕动嘴唇,欲言又止的别过脸去。
坐在他对面的罗宾心里暗叹了口气,笑着对米罗说道:“诺丁还好?他应该跟你们是在一起吧?”
米罗点点头,目光复杂,“唔,他还好……不过,他‘失忆’了。”
墨国开放边境的同时,美国总统罗德里格斯对搜救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然而,总计37支搜救队,没有一支接受命令立即返回。
寂静的军方信息采集中心里,身着整齐军装的琼斯上将注视着电子地图上37个移动的蓝色小点,默默的举手到耳边,用全部的尊崇与敬意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在他背后,一众士兵无声肃立,敬礼。
克里斯蒂拿着资料夹走进帐篷,雪莉正低声跟泰恩讨论着什么。
好奇的走过去,她瞧了瞧泰恩笔记本上奇怪的页面,“巴度博士,您在干嘛呢?”
泰恩忙着编程和计算,顾不上回答她,只好由一边的妻子代答,“泰恩在做一个用通讯卫星做即时通讯的小软件,他想用这个联系汉诺和朱诺。”
“咦……”克里斯蒂不禁多看了屏幕几眼,微愕的瞠大了眼,“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
“可是,巴度教授和卡瑟尔先生的机器上没有这个程式吧?”那怎么联系他们?
“气象局所有科学家的电脑都是可以直接连线通讯卫星的,这你知道吧?”雪莉笑笑,耐心的为她解惑,“连线的驱动程式都是一样的,每个机器上都要按装……”
“啊,我懂了!”克里斯蒂恍悟的轻叫道:“可以借由这个程式强制植入!”
说白了,泰恩在做的,也算是“病毒”的一种。
约七分钟后,船队顺利抵达汀德大厦,一众人陆续在留守同伴的帮助下进入大厦。
汉诺威和米罗殿后,负责气垫船的放气及善后处理,以及科考船的定位。
麦克被抬出船舱的时候脸色煞白若死,双腿僵直,带着微微的痉挛。
汉诺威蹙眉瞪着人们接踵离去,边扯着绳索把气垫船拽过来,边问一边已经在给另一搜气垫船放气的米罗,“斯内森,你刚才说小诺失忆了,是怎么回事?”
米罗重重叹口气,“……都是我的错,我跟他在超市买东西,从柜子顶拿东西手没撑住,箱子掉下来砸到了他……当时我们都问他有没有事了,诺丁一直说没事,就是头晕、恶心,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他居然会失忆!唉……”
“那么,”汉诺威沉思一会儿,才意有所指的问道:“他忘记了什么?”
米罗苦笑,“巴度,你实在敏锐的叫我无话可说。”
“看来我猜对了是吗,”汉诺威颖悟的微颔首,“果然啊……”
就不知道,等小诺恢复记忆或者从旁人口中得知真相时,会是怎样的反应了。
罗宾跟皮特架着被折腾醒的麦克快步往楼上走着。
麦克目光涣散的望着眼前走来走去的人影,困惑的低喃,“小诺呢……怎么不在……”
“马上就到了,”罗宾安慰他,“上楼你就能见到他。”说着话,他扬声对恰巧经过他身边的小护士说道:“小姐,麻烦你去找下诺丁•张,就说他男朋友刚才落水,需要人照顾。”
小护士机灵的点点头,转身跑走了。
诺丁从詹姆病房出来,又拐进了肖恩的病房。
肖恩还在睡,垂落在床侧的细瘦手腕上扎着蛋白营养液,暗青的血管清晰可见。
卢森跟威瑟斯彭正偎在一处小声聊天,见诺丁进来也不避讳,还是懒洋洋的靠坐在沙发椅中,同声招呼道:“嗨,诺丁。”
诺丁微笑,“嗨,卢克,威克。”
“有事吗?”
“没什么,”诺丁摇头,“刚在隔壁探望我同事詹姆,看跟肖恩住得近,就顺路拐过来了。小东西现在怎么样呢?听说手术很顺利。”
“我真庆幸给他做了手术,”卢森起身过来,拉着诺丁坐到一边的床上,“痛归痛,危险归危险,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好的。要不然像之前那样,”下意识的看看弟弟熟睡的侧脸,“他受病痛折磨,我也跟着难过心疼。”
诺丁嘴角微勾,“卢克,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少年调皮的眨眨眼,“你、说、呢?”
喧哗异常的大厅。
菲佛丝帮着护士长打扫不慎被打碎的玻璃器皿,地板上还残余不少闪着冷光的玻璃渣。在她俩周围,两位医生在测试带来的仪器,还有几个病人在等待房间的分配。
小护士一路跑上楼,见人就问“谁叫诺丁•张?”“有没有人认识诺丁•张”。
菲佛丝听见,抬起头,“你找他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