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流莺》予槐

1、第一章

　　找到阿莺，是在一间破庙里。
　　昨夜下了雨，她浑身都打了湿。一路的跌跌撞撞让她狼狈不已。衣裳上全是泥浆，她蜷缩成一团，像极了一只从泥淖里捞出的小兽。
　　她看见我，迷朦的双眼一下变得清明。害怕、畏惧、哀怜充斥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交织成一片黑暗的色彩，却像一把利刃直直插入我的心上，令我几近窒息。
　　我一直宠着的阿莺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她对我竟生了害怕之心。
　　我走至她身前蹲下，用手帕细细擦去她脸上的油污。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努力克制，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我的手背上。
　　“阿莺，同我回去吧。”
　　她漆黑的眸子中氤氲了水雾，眼睫轻颤间，眨落一地悲涼。
　　“你真的还是我的崇明哥哥吗？”
　　“阿莺，同我回去吧，你不是一向最听我的话吗？这次也听我一次，好吗？”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怕我一回去了就回不来了。崇明哥哥，现在，我也成了你的棋子了吗？”她的尾音是轻颤的。
　　我替她拭泪的手一滞，面上僵硬了。
　　我仔仔细细地端详眼前的人，她的眉眼长开了些，可还是当年那样苍白柔弱的模样，可骨子里比当年那个爱哭的她多了分倔强。
　　我认真地凝视她的眼睛，唇角竟扬起了一抹微笑，带着日薄西山的余晖，带着微冷的迟暮的悲哀直直呈现在她的面前。
　　“阿莺可是说过，此生，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一定会跟随。”
　　“阿莺可是说过，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阿莺，你可都忘了？”
　　她眸子里的星光一点一点湮灭，最终成了一片虚无的空洞，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是呀，我都差点忘了，差点忘了，你，真的不再是我的崇明哥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