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清流·八爷党》吹呀吹

36、坚持

　　天黑之前，无计可施之下，我跟着他们入住一户城镇人家。风氏把一套衣物递给我，“你身上的衣服破损严重，已不适合再穿，这是紫玉的衣服，你就先换上吧。”
　　我摸摸手中衣物的布料，只是一般的棉布，有些粗糙，根本不能和我的南京绸缎相比，可也只能将就了。
　　那名叫紫玉的青年女子看我久没有反应，冷笑道：“我的粗布衣服是比不上你的绫罗绸缎，你穿不了就不要穿！我还不乐意把我的衣服给你穿。”
　　我朝她微微一笑，“谁说我穿不了？”又向风氏恳求道，“可不可以让我洗个澡？”
　　“你的伤？”风氏迟疑道。
　　“除了手臂上的伤口，其它都是瘀肿，还可以沾水。”剑划伤的是我的左手臂，也只是伤到表皮而已，严重的是内伤，两手都还可自由活动。
　　风氏递给我一只瓷瓶，“这是用于治疗跌打损伤，淤血肿痛的药酒，你自己涂一下吧。”
　　我接过药酒，“谢谢！”风氏还真是个好人啊 ！
　　上完药后，我坐在房间的炕上，看守我的是那个紫玉，我无奈地轻抚手上的指环，不知道胤禩现在怎样了？我就这样失踪，他一定很焦急、忧虑吧！不知道黄已能不能战胜那两个大内侍卫，隆科多会派他们来杀我，肯定也是高手，如果黄已逃脱了，肯定会寻找我，找不到应该会回府通知胤禩。我看看窗外的明月，再看怀表的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这在古代已是很晚，而我还没回去，就算没有黄已的通知，胤禩也该来找我了。隆科多不知道又到那里去了，会不会已找来帮手，可杀我应该是秘密行动，他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找一大群人来追杀我，那样很容易就弄得众人皆知，他是个谨慎的人应该不会去冒这样的险，他也是个坚持的人，很难就这样放弃了，我虽然落到了反清组织的手里，但只要还没死，就还有可能回去。
　　洪观走进来，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两颗药丸，“现在不能帮你煎药，只能给你服用药丸来治疗你的内伤。”
　　“谢谢。”我服下药丸，感觉好多了。
　　“你不要想太多，早点休息吧。”洪观看了看我，又向紫玉道，“师妹，你也休息吧。”吩咐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睡觉吧，我会看着你的，不要想逃走。”紫玉警告性地看我一眼，躺下休息。
　　以我现在的情况逃得了吗？我也躺了下来，劳累了一整天，我也很疲劳了，可还是难以入睡。我就这样不见了，胤禩肯定也担忧得难以入眠，应该亲自来找我了，可他怎么找得到这里，只能碰运气了！如果是大阿哥派人来杀我，他不担心胤禩会失去安亲王府和郭络罗家的势力吗？忽然我想起了一个问题，康熙对安亲王府和郭络罗家心存顾虑，不肯重用这两家的人，那他就更不会让这两家的势力坐大，也会因此将胤禩排除出继承人选之列，而我和胤禩的感情越好对他争位越不利，更何况我坚决反对胤禩纳妾，而且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子嗣，我就成为了胤禩要上位的一个障碍。大阿哥为了支持胤禩上位，因此要杀我，这样就不奇怪了，可他是怎么肯定康熙的心理？进而下定决心来除掉我。大阿哥不苯，甚至是很有能力的，从他几次领兵出征就可以看得出，可他对这些明争暗斗下的格局，历史已经证明了他是没有那样细腻的心思去准确分析。还有谁可以看得这样透彻，来提点大阿哥除去我？太子和四阿哥都有可能看得出来我在康熙心里的定位，可这样不是等于帮助胤禩来和他们竞争吗？到底有没有这个人？这个人又会是谁？一堆问题想得我都烦了。但我毕竟是真的累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夜半，因练武而养成的浅眠习惯让我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我睁开眼，透过月光看到紫玉已起身穿衣，我也起身穿衣，紫玉轻扫我一眼，小声道，“你呆在屋里不要跑，我去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我乖乖地点点头，我的伤还没好，可以跑到那里去？紫玉出去后，我向窗外看去，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我正要放松下来，突然，一个黑色人影破窗而入，挥剑就像我砍来，我忙翻身让开，黑衣人又紧追着我，“隆科多是你！”反应过来，我终于看清了黑色人影。
　　隆科多坚定地看着我，“这次绝不能再让你逃了。”这个卧室里没有什么东西可阻拦的，我只好边闪边跑到门口，跑到院子里，没有看到洪门的人，我现在只勉强可以躲闪，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只好一直往外跑，而隆科多也在后面紧追，我以超越自己极限的速度和体力跑出了街道，可还是在护城河边被隆科多追上了，我忍住伤痛躲避他的刺杀，在打斗中，怀表掉到了地上，而我也体力几乎耗尽，再也无力闪避，一阵钻心的疼痛，在我的躲闪之下，隆科多手中的长剑刺入了我的左肩，鲜血立刻流了出来，我睁大了眼看着他，隆科多表情沉重地拨出剑，“对不起！我必须要杀死你。”
　　狗屁！都刺我一剑了，还道什么歉？我倒退两步，到了河堤边沿，在隆科多再上来之前，跳下河里。静默流淌的河水很快就淹没了我，身上的血流得更多了，可是我还不能死！胤禩还在等我回去，我尽量放松身体，借助水的浮力漂浮在水上，用一只手按压着伤口，防止血流失得太快。而隆科多大概认为我是死定了，并没有随我跳下河。二月份的河水和很寒冷，冷和痛一起袭来，我的神志渐渐不清，我用力咬咬嘴唇，不让自己失去意识，漂流一段时间后，估计隆科多再也看不到我，我才向河边挣扎，沉沉浮浮地爬到了岸上，此时我的力气已用尽，可我的伤口还在流血，如果不想办法止血，我很快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亡。我解下腰带，包裹住伤口，用力勒紧，终于减缓了血的流势，而我再也支持不住，躺倒在地上，勉强保持最后一丝清明。我不能睡去，在这时候睡着了，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再也见不到我的八八了。好像过了几个世纪，终于有一个人轻轻呼唤我，“你醒醒，你还能否坚持？”
　　是洪观的声音，洪门的人来找我了，我勉力睁开眼，“你们再不来，我就坚持不下去了。”
　　洪观抱起我，“你要继续坚持，我现在就救你。”
　　我朝他虚弱地一笑，终于可以放松地昏过去。

　　此后，在寒热交替中，我长期处于神志迷糊的状态，一切都是那么无力，只有一个执着的信念，我要活着回去，胤禩还在等我，我们好不容易跨越三百年相爱，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胤禩失去了我会很伤心的，我还想再见到他。我不要就这样放弃，我们说好不离不弃的，我怎么能就这样离开他，他至少还有二十多年的时间要过，我早就决定了要陪他一起过的。胤禩，唯有全力想着这个名字，我才有力量不让自己失去全部的意识。等我再次睁开眼时，我已躺在床上，一张清俊的脸映在我眼里，“你终于醒了！”洪观松了一口气，“我们还以为你活不成了。”
　　“这里是那里？”我转动眼珠打量四周，而我还是全身无力。
　　“这是我们在沧州的一个会堂，你神志不醒了七天，身上有一个那么深的伤口，失血甚多，又发起了高烧，一直神志不清，可我们喂你喝药，喂你喝维持体力的人参熬的汤，你又会喝下去，终于把你救活了。”洪观语气和眼神都满是佩服。
　　“我们怎么会到了沧州，这里离京城距离可不小。”唉！我里京城更远了。
　　洪观有些汗颜，“不好意思，由于有追兵，我们只好不顾你身上的伤，用马车将你和我们一起运到沧州。而你受伤那晚，我们就是去应付官府来缉拿我们的官兵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隆科多的智谋，他是将我和洪门的人分开让不同的人来对付，还采取了夜里秘密行动，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应该说不好意思的人是我，那些缉拿你们的官兵应该是我引出的，我还要麻烦你们来照顾，谢谢你们。”
　　“我也没有把握救你，是你的坚强意志救了你自己！”洪观谦虚道，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给你服用的药里有大量贵重的药材，我们的钱不多，所以我们动用了你身上的银票，你不会介意吧？”
　　“既然是为了救我的命，我又怎么会介意？”这个洪观还真是厚道，这样也会不好意思。
　　“你是没有性命危险了，可你的伤还没好，也没办法自己走路，可我们还是要赶着南下，所以你明天还是要躺在马车上，我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洪观抱歉地对我笑笑，“五叔还是要带着你，我也没有办法。”
　　我轻轻地叹口气，“活着就好。”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等一会，五嫂就会拿药过来给你喝药，我去通知她给你弄点粥喝，你刚醒来，几天没有东西下肚了，不能一下子就吃比较干的食物。”洪观站起身，犹豫片刻，还是问出疑问，“那个叫胤禩的人是你什么人，他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我一愣，洪观微笑道，“你在昏迷中经常念这个名字。”
　　“他是我丈夫，是我最喜欢和最爱的人，你说重不重要？”我也不隐瞒他。
　　洪观惊讶不解道，“我还以为皇室里只有政治联姻，没想到你会这么爱你的夫君，他也一样爱你吗？”
　　“我们的婚姻的确有政治成分，但我们相爱也是真的。”我微笑地看着他，“政治并不能决定我们之间是否有爱，这些政治上的事务不是我们可以避开的，我和他都出生在皇家贵族里，怎么可能避开政治的影响？”
　　洪观再朝我笑笑，“那倒是我有偏见了。好了，我真该出去了。”
　　洪观走后，我又躺了一会，风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看到我睁开眼，惊喜道，“你真的醒了，我还以为洪观这小子骗我那！没想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经过那样的折磨，昏迷了七天七夜还可以清醒过来。”
　　我努力想撑起身子，奈何实在没力气，风氏过来扶我靠躺着，又是关怀又是钦佩，“纪流你的意志还真是坚强，可你还是不要逞能了，我来喂你喝药，你可不知道这几天都是我和洪观那小子照顾你，我那丈夫对你是不冷不热，在我和洪观的恳求下才同意带着你逃离，而紫玉这孩子比较怨恨满人，不愿来照顾你。她全家都是被满人所杀，你不要怪她对你如此不客气。”
　　我喝下药，微笑道，“怎么会？你们照顾我是你们的好心，并没有要照顾我的责任，我还没有谢谢你的照顾，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风氏谦虚地微笑，“我们照顾你是尽人事，你自己能够坚持才是最重要的。你是一个不错的人，我很佩服你的意志，可惜我家相公还是要从你身上探听情报，还是要把你当作筹码来扣留你。要不是你一直受伤，也不知道他会怎么责问你！”叹了口气，“他对满人也是深恨的。”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开话题，“你们这是要去那里？好像很急着赶路？”
　　“我们要在四月份之前赶到扬州，所以急了点，没有办法顾忌及你的伤，很抱歉。”风氏对我满是歉意地道歉。
　　扬州？我深深叹了口气，我要跟着他们到江南吗？可我现在连拿碗的力气都没有，不跟着他们还能怎样？“你不用向我抱歉，不是你的错，我本来就是你们的俘虏，你们能够这样对我，已经和客气了。”
　　风氏也叹了口气，“你不用担心，我和洪观会保护你的，你先喝了这碗粥，再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还要赶路。”
　　我在风氏的帮助下喝完粥，又躺回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