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母难当》执手一笔

10、10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了神殿。

　　在见到父神的那一刻，泽兰无比庆幸自己进来了。

　　得见这么一抹绝色，当真死也足矣。

　　本以为渥丹已是无人能及，谁知比之父神，竟不如他十分之一。

　　还未跨过拱门便有古朴典雅的萧声传来，泽兰一怔，在萧声的牵引下继续前行，卵石铺成的羊肠小道旁稀疏长了几棵杂草，奇形怪状的山石在灌木丛里隐约可见，渐行渐近，“泠泠”的流水声伴着萧声一同入耳，还未见人，泽兰的心已经乱了。

　　除却流水声与萧声，这个清雅的小院子是极其宁静的，若是有风拂过，青翠葱茏的叶片也只小幅度的摇摆，恐惊扰了此间主人。

　　“叮嗒”一声轻响，泽兰打了个激灵，原来是踢到了碎石子，她的目光随着石子滚动可能就要的痕迹而去，最终消失在矮灌木丛里，然而萧声越发清晰了。

　　泽兰顿住了脚步，心跳一下比一下剧烈，她有预感，这将是最后一个拐角，过了这个拐角，她可能就要见到这个世界的主宰者了。

　　沉默的站了一会儿，紧张的情绪被渐缓的萧声抚平，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迈开了步子。

　　一眼望去，天地失色。

　　白衣男子坐于小池旁的石岩上，手执翠玉萧兀自吹奏着，有白鹤随之起舞，白如雪的花瓣也为之倾倒，纷纷而下，洒在池面上，点过他的指尖，轻柔如斯，不知是吝惜还是贪恋。

　　泽兰一动不动的凝视，醉在了他的侧影里，微闭的双眼，浓密的睫毛，毫无瑕疵的肌肤，白玉般跳跃的手指，他仿佛包含了世间所有美好。

　　然而美好总能激起贪欲，泽兰心“砰砰”的跳，她是世俗的不能再世俗的女子，无论是对面之人的美色还是他身上独有的魅力都能引得她沉沦，只在瞬间，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去贴近他、去拥抱他、去占有他。

　　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泽兰才能控制住渴望他的欲/望，指尖握在手心里，紧的传来刺痛感，才渐渐唤醒她的神智。

　　面对渥丹时她尚且撇得开眼，可面对眼前之人时，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

　　泽兰想，幸好自己进来了，没有辜负也没有错过，一眼千年，千年难忘。

　　她不开口，他便也不开口，但泽兰知道他早已发现了自己。

　　他缓缓睁开了眼，睫毛划过弧形痕迹，优雅的宛如展翅欲飞的蝶，泽兰紧紧盯着，一幕也不愿错过。

　　手中的玉萧被轻轻搁下，可萧声一直未停，尽管他已不再吹奏，飘动的花瓣，泠泠作响的小池，翩然起舞的白鹤，依旧维持着之前的状态，仿佛演绎着另一个时空的故事。

　　而这个时空里，泽兰只看见了父神，看见他转过身来，看见他雅致的面孔，看见他琉璃般的眼眸，看见他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动，面前便出现了一把竹椅。

　　似乎很疏离，明明就在眼前，却有天地般的距离感，可似乎又很亲切，仿佛在身边陪伴了许久，大概这就是上神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吧。

　　看见那把竹椅时，在丹穴山的经历突然浮现出来，泽兰记得自己玩笑般的对皓初说过“是的，他会娶我当老婆，把我安置在他身旁。”

　　泽兰沉默的笑了，她多想把这个玩笑变成现实。

　　故作轻松的在竹椅上坐下，故作轻松的开口：“夫君？”

　　泽兰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显得调皮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玩笑些，尽管她很紧张，比经历任何事的时候都紧张。可她依然要这样说，她要他一开始便明白她的心思，她要日后自己回忆起初见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夫君。”

　　其实她更想喊老公的，毕竟这个喊起来会顺很多。

　　泽兰想，父神应该是知道她冒用他妻子之名一事的，没道理三个徒弟都知道了，师父却闻所未闻，可他依然为自己提供了椅子，显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这也是泽兰敢这么喊的原因之一。

　　“泽兰姑娘。”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了，泽兰浑身一酥，尾骨都软掉了。

　　“太见外了，你可以喊我夫人的……”

　　父神沉默了，足足得有一分钟，这让泽兰有些尴尬。

　　她站起身来打破了僵局，道：“……我之前在杻阳山豹子洞遇到了点麻烦，冒犯了父神，还请父神不要见怪。”

　　她欠他一个道歉，不管他是否会追究，她都该表明了自己的歉意的，既已相见，便没有再逃避的理由。

　　然而，出乎意料。

　　“错者当罚，你说该如何罚你？”

　　父神一脸认真，清明的神色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泽兰看不懂他的意思，不知该说什么。

　　父神看着她的头顶，又道：“这个世间没有秘密，今日你知，明日他知，待后日无人不知，可忽有一日，大家发现传了上百年的话只是一句谎言，还是这般大的一个谎言，又当如何？”

　　当世人较为单纯，做什么都是只当明了的，很少有欺骗。她若以此例开了先河，必然是不得了的事，就像渥丹说的那样，“若是放任不管，岂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与父神沾亲带故了。”

　　泽兰知道，他是要给世人一个交代的。

　　可是，要想起到威慑的作用，那可不是掉层皮那么简单的事，她之前也是料到如此，才会怕的要死。

　　可如今，她想到初见父神时的震撼，居然觉得挺值，自己真的是病了。

　　“我知道这个玩笑开不得，但是为了保命，我还能怎么办呢？他们要害我，他们身强体壮，法力高强，我难道就该......就该受着吗？”

　　假如不能逃过一劫，这便是泽兰的说辞，如果管用，那自然好，如果不管用，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父神：“这个世界没有形成一个完备的法则，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

　　泽兰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每个人都在为变强而努力修行，所以，受欺负不是没有理由，你弱你就是该。

　　她又认识了他一次，这个世界的王者，高傲而冷漠。

　　“是，你是强者，你说了算，该怎么罚自然要听你的。”

　　走到这一步是意料之中，然而愤怒和无奈却一丝不减，她听浩初的话一直东行，这场旅行很艰难，可却从未想过放弃，风云之后还能见彩虹呢，可她的结局却一点也不美好。

　　不过，作为临走前的一个福利，她想抱一抱眼前的这个男人，要求的也不算高不是吗？就是抱一抱而已，把他那张冷漠的脸啪自己胸上，看他还能不能那么淡定。

　　打定主意，泽兰抬头迎上了父神的目光。

　　父神道：“跟我来。”

　　泽兰点了点头跟上，他应该会在众人面前处理掉自己，否者怎么昭告天下，这样也好，正好把背影留给她了。

　　走的还是她来时的那条羊肠小道，男人的背影很稳，不知是不是脑后头长了眼睛，总是跟泽兰保持两三步的距离，不管泽兰走的快也好慢也好，始终是两三步的距离，这让泽兰很苦恼。

　　“父神。”泽兰喊他一声便站住了。

　　三步外，父神停住步伐转过身来。

　　“我不想死，我还有心愿没有完成。”

　　“什么心愿？”

　　什么心愿？哪能告诉他呢。

　　“有一个办法既可以让我活着，多年之后也不会引起动乱。”

　　父神默默看着她，没有说话。

　　泽兰笑了，“让假的变成真的不就好了，我才能活多久，能耽误你多久？”

　　父神没理她，转过身去继续走。

　　“喂，你一定不知道吧，你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单呢，不想找个人陪你走一程吗？”

　　这句话是真的，也许父神并不觉得，可泽兰确实从他背影里看到了孤独，毕竟活了那么久。

　　他似乎怔了一下，也似乎没有。

　　泽兰没有捕捉到任何异常，她在想他变出来的那把竹椅，那时还以为不追究了呢，谁知道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要去受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