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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解无忧 ...

  •   无忧作为一棵树,着实挺稀罕的。
      因发芽方能结果,她被木神捡了回去。
      因所结之果,食之无忧,她被赐名帝休,享负盛名。
      想骗心上人吃自己的无忧果,却差点让对方交代了性命。
      所幸,她这么傻,却有个更傻的祝融,爱她护她。

      (一)

      千年一遭的天劫晃眼日子又快到了。能助众神避劫的蟠桃会,自然熙熙攘攘。
      虽说九千年一熟的蟠桃只得上神才有份,但小辈们能蹭几口桃汁琼液,对于修为也是大有裨益。况且,鬼机灵的无忧向来最喜热闹,这样的大场面,她又怎能错过。当日一早就拖着木神句芒,兴冲冲的前往了。
      无忧是句芒辅佐伏羲完成春祭后,捡回来的一棵树。初见树生芽既结果,稀罕至极,句芒当下就掘了它带回宫植养。几百年来娇侍矜宠,惯的她不大成体统。
      入殿后,小姑娘果然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大场面,兴奋的脸蛋儿都红扑扑的。逮着机会,挣开句芒的禁锢,就开溜自个儿耍去了。
      拐到侧门廊口,撞到到一人,威武堂堂,肃脸红眉。曜目里潋滟着的诡谲之芒倏地让无忧有些神迷心乱。也没来得及顾忌,她近乎本能地就拽起了对方衣袖,张口就问:“请问,你是哪位神?”
      这样冒失的姑娘祝融还是头一回遇上。有点恼怒,但想想自己好歹一方上神,名气不够也就罢了,和这么个小辈置气,倒显得自己太没肚量。只不过,这是哪家的小姑娘?性子倒单纯得很。
      “哪位?名重黎,你该称我祝融上神。”话毕,默默收回被拽着的手。
      无忧眨巴眨巴眼,伸出另一只手,摊开掌中一颗黑色的果子。
      “祝融上神,这是无忧结的果子,很好吃的,句芒上神都说吃了能消万物忧愁。”
      无忧果?祝融未曾耳闻,不过,句芒什么时候养了个这么个小姑娘。
      “哦……解忧?上神我看着很是忧虑模样吗?”
      “没有,没有……但句芒上神说过,万物都有欲有求,肯定求之不得的忧。无忧觉得祝融上神也应是如此,所以想着,果子对您应还是有些用处的。”
      “倒像是句芒会说的话,不过,既然为神,就应当已杜绝七情六欲自勉,怎能拿枚果子就抵了修行呢。不妥不妥,果子姑娘还是自己收着吧。”
      拍了拍无忧的头再道个辞,祝融就前往正殿去了。被落下的无忧看着上神,离去的玄色背影,不由得撇撇嘴,心想这上神不但长的很特别,连人也很古怪,自己好心好意递果子,又不会喂毒,为什么就是不肯吃呢?无忧很懊恼,也说不清心底丝丝渗入的莫名思绪究竟是什么。
      这段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无忧的玩乐心情,她踮着脚踱步到花园,三尺来高的月季芳气四溢。花影绰约间,眼尖的无忧,明显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悄然上前,把面前的花丛一把拨开。果然,看到后面蹲着个男孩,这迷糊的神色,显然是被无忧的大动作给突然吓醒了。
      “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男孩没有回答。她以为对方没有听到,便又走近了些。男孩倏地瞪她,周身顿时蔓延出几支初芽青藤,这就进入了攻击状态。
      无忧定了定神,解释道:“我没有想伤你啊,只是看你一个人,想和你说说话而已。”话毕,又摊开那个黑色果子,讨好的语气道:“无忧一年能结一颗果子呢,很厉害吧,喏,给你吃。”
      男孩儿迟疑了下,不确定地问道:“你不是昆吾、参胡他们叫来欺负我的?”无忧坚决地摇摇头,把手掌向男孩儿那边又凑了凑。片刻后,男孩终究是接了果子,道了句:“谢谢,我叫不尽,不尽不灭的不尽。”就开始专心啃果子了。
      他吃的很快,一个入腹后,不尽觉得心里很舒坦,像是净了秽物一般。遂而问道,“果子很好吃诶,还有得吃吗?”无忧笑了笑,重重地点点头。
      那日蟠桃宴上,帝君和各方上神把酒叙话,木神句芒聊起了族里小树无忧,道:“小女灵赋非常,尚五百年岁,即能结果。果承异禀,造化万物,皆食之无忧。”
      帝君欣然,称无忧果乃木族祥瑞之昭,遂而赐无忧以名——帝休。帝示贵胄,休止世忧。
      蟠桃宴后,众神皆知木族有个神女帝休,而祝融却对她的另一个名字记得更清,无忧。

      (二)

      帝休并非所赐虚名,一颗无忧果的功效着实强大,至少对于不尽而言如此。作为世界上唯一一棵发芽生长于在火正宫的树,莫名的身份让他自小遭了不少排挤。无忧之果消解了他年幼的嫉恨,成熟了心性。如今的不尽,经多年的勤于修炼,偶遇良机,俨然成了同代神族后辈中的佼佼者。
      无忧可能也不会想到,千年前,自己无意间递出去的一颗果子,会让自己就这么被惦记了千年。
      不尽被非议质疑的时候,会想着她,想着世上不皆为恶,还有无忧。
      不尽修炼遇上坎坷瓶颈时,会念着她。如若自己不出人头地,任谁都可打压凌辱,又哪里来的脸面好见她呢。
      这么想着,念着,一千年也不是太久,很快,蟠桃盛会的日子又到了。
      攒动的人群里,不尽一眼就找到了她。眼神交汇,无忧回以对方了然一笑,表示自己也认出了他。
      当然,她第一眼瞥到的,自是那个诡魅却性格乖戾的上神祝融。一如当初的红眉,生人勿近的气场,众神中的他,像是闪着清晕光。
      无忧蹭蹭地上前搭话:“祝融上神,可还记得小辈?”
      祝融抬眼一瞥,哑然失笑:“木族神女帝休,上次蟠桃会句芒这么招摇,如今谁不曾识得。”不待无忧有所反应,又数落地补了句:“不就是棵能结果的树,我可不觉得有何稀罕之处。”
      “小辈自知疏浅,未曾妄念能入上神法眼。”
      “如此甚好,那神女前来找我所为何事?”语气满是戏谑之意。
      “呃,嗯,……”埋头思索的无忧有些气赧,挤不出只言片语。
      “如若无事,我先去找你家句芒上神叙叙话。”待到无忧再抬头,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看了看宴桌上摆着的蟠桃,又捏了捏袖里备着的果子,“好不容易再碰到你一次,怎么能让你就这么轻易离开呢?”无忧心里顿生狡黠主意。
      候着,待旁人没察觉,她悄悄地挪到祝融的位置前。把自己的无忧果变成了蟠桃的模样,递到盘子里,又把蟠桃变成无忧果,塞回袖中。
      偷偷摸摸做了这些,无忧心里有点虚。心念一动,决定躲到殿外去避避,也好闲耍一番。一路逛到侧厅花园,又看到了当年那个不尽。那家伙也不知出于什么喜好,爱赖在花丛后睡觉。仿佛还睡得很熟,待无忧走近了,也没有察觉。她在他身旁坐了会儿,看着四周花开得那么好,蝶影蹁跹,想着他还挺会享受。
      坐等了片刻,不尽还未醒,无忧伸了伸懒腰,想着是时候该回正殿了。那位祝融上神这会儿肯定已经把果子吃了吧。
      无忧走得有点急,倒是无意间把不尽给扰醒了。醒来,他看到的,是她已然离开的身影。但身旁,却遗有一颗熟悉的黑色果子,不疑有它,他以为这是无忧专门给自己留的果子。咀嚼着,不尽对无忧的喜爱好像又多了一分。
      当时的不尽未曾知晓,就是因了这颗果,后来的自己差点灰飞烟灭。世俗之事,有因必有果,只是埋下祸因之时,大多浑然不知。

      (三)

      此时大殿里的祝融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了,捏了个解咒决,果然,自己吃的压根儿不是蟠桃。不过,黑色的果实?略加思索,就知道这是哪位整的恶举了,“敢打上神应天劫神物蟠桃的主意,这神女也忒无法无天了!”
      环顾四目,没看到不嫌事大的无忧。刚打算离席去寻,就瞥见前殿正溜进来的某只,感受到祝融掠去的恶狠眼神,正主立马转身想逃。哪知才轻巧地迈了几步,右臂就被逮住了。
      “无忧你知不知道你拿的是什么?九千年一熟的蟠桃,是火族应天劫的神物。天劫一降,我一族之长受劫,方可保全族千年安危。没有蟠桃的神力,我拿什么平安渡劫,还是你存心,想让我应劫而亡?”祝融愤然地掐着无忧的手腕,目光灼灼。
      无忧知道,应劫的蟠桃对于上神而言的重要性。西王母的蟠桃都是按个数计算好了的,因为天劫难捱,所以各方族长才愿受制于帝君。这其中的道理,木神句芒曾和自己细叙过。
      “没有,无忧只是偷拿了,没有偷吃。”无忧诺诺地说,当然,她怎会想置祝融于死地,只是想戏弄他一下罢了。
      “那蟠桃何在,你倒是拿出来!”祝融已经竭尽全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怕一不小心就出手伤了她。
      无忧委屈不已,左手在袖内掏了掏,咦?又掏了掏,面色当即开始慌张,随即带着点哭腔道:“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明明把它放在袖子里的,现在却找不到了。对不起,祝融上神,我把它弄丢了。”
      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无忧开始拼命回想,果子会掉在哪儿?突然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花园里她伸了个懒腰,可能就是那会儿,果子掉了出来。
      一想到这,无忧马上拽着祝融飞奔过去寻了。毕竟这事可关系到了祝融上神的生死,他脾气是坏了些,可自己一时玩性大起可能会害惨了他,无忧内疚的心都要纠到一块了。
      二人匆忙的飞奔虽然,在嘈杂的大殿内,没有引起了轩然大波。祝融许是也心急,没做它想,任由无忧拉着跑,毕竟蟠桃的下落,比什么都重要。但赐宴的西王母,却瞥见了这边携手且行色匆匆的两位,面色顿时阴沉了起来。
      依旧在园子里坐着的不尽,看着慌慌张张跑来的无忧,身后还跟着本族的上神,有些诧异。无忧环顾四处的地面,没发现果子,连忙问不尽:“你有没有看到一颗果子?黑色的。”不尽讶然:“看到了,你的无忧果,我已经吃了呀,谢谢。”
      祝融听完面色僵了僵,而无忧则是当即急的哭了出来。
      此时,大殿里来了位侍者,道帝君有命,请二人殿前问话。不尽自知此事和自己颇有干系,便自觉地也跟上了。
      大殿内一向以利落狠绝著称的西王母,吊梢的凤眼微微眯了眯,冷眼审视的眼神,让无忧直有点浑身发毛。总算是放弃了这眼光的凌虐,王母抛了句,“可是本宫的蟠桃宴设的太浅陋,入不了众神的眼?几位才离席而去,在殿外图个清净。”
      无忧被吓得不敢抬头,自知自己这回可是死定了,支支吾吾地想解释“禀告王母娘娘,是无忧无意将蟠桃……”
      只见祝融忙把话截了过去,“禀告王母,是祝融之过。不该妄念,想借蟠桃宴上,请诸神见证,火族祝融有意求娶木族神女无忧。”
      王母听言有些讶异,本来安静下来的殿内众神里也掀起一阵低语纷纷。
      而无忧,虽知这话,极是祝融上神不让不尽和自己受罚的权宜之计。却也止不住内心的心慌、惊喜不已。众神面前,小姑娘面色浮起羞赧的薄红。
      西王母眼见着无忧,眼眶明有泪尽之痕,“那神女,为何这般泪尽婆娑?”
      “许是她心有所属,知晓祝融心意后,恐王母赐婚于我。便匆匆去寻意中人,却不妨被对方冷落了。”祝融的后一句,明显是看着不尽说的。
      接着大殿内一声没忍好的清冽笑声,划破了这个本该肃然的场面。诸神刚开始都还掩着嘴,到后来看到帝君和王母也跟着笑了,便索性放声大笑起来。
      殿内只剩不尽一脸茫然。看着无忧恼羞地涨红了脸,却又不敢发作的模样。正极力思忖着,眼前这是什么状况?
      而句芒,看着自家神女被那样当众笑话,瞪着祝融的眸里肆着灼人怒意
      西王母拢拢耳鬓的发,戏谑道:“句芒,看来你实在疏于管教,族内神女竟如此轻妄,害祝融这等深情付诸东流。”
      “承王母之言,句芒日后自当严加教诲。”

      (四)

      这场闹剧,在王母示意众神续宴后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可无忧知道,虽躲过王母的罚,火族的天劫才是最该忧心的事。
      该如何是好?没有蟠桃神力护体,祝融这天劫该怎么渡?这么焦虑地想着,无忧在几尽散席之时,打算偷偷再去问下祝融有何应对之策。
      看被自己戏弄地这么惨的无忧,还敢上前来寻自己,祝融无奈又心疼。“怎么?还嫌颜面丢的不够?”
      “祝融上神……无忧知错,此事皆是无忧一人之过,顽劣鄙性拖累您。可火族的天劫,上神可想好了该如何渡?”全然没理对方话里的埋汰之意,无忧如是说。
      “不尽,是火正宫生出的树,能逆天命而生,本就是不死不灭之神。这天劫,想来他能捱过。”祝融的正经地回语。
      无忧倏然睁大了眼,有些着急“不尽?连上神都避之不及的天劫,才数千年修为的不尽怎会扛得住?”
      祝融闻言敛了敛眸,一把扯过无忧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微微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温柔地让人动容。而另一只环着的手,却收紧地容不得她挣脱。
      “方才大殿内,我的话并非戏言。无忧放心,我一定能保你意中人全然无恙。信我,不尽定能平安渡劫。”
      无忧通红了眼,大颗大颗的泪砸湿了对方的玄色衣袍,刚想接着说些什么。
      就听到身后一声怒吼,“无忧,你在做什么,还不赶紧随我回族。”话毕,发怒的句芒便连一句话的空档也不给,吩咐侍者拖着无忧,就驾云离去了。
      一回木族,无忧就被关了起来。在诸神面前闹了这样的大笑话不说,事后还敢去招惹戏弄她的祝融。句芒很生气,今次不管她如何求饶,都要关她一关,让她好好收收这顽劣不知轻重的性子。
      囚她的地藤宫,下了符咒,没有木神本人亲解,全族上下无人能放她出宫。
      无忧这一关,就是三年。三年对神而言,一点都不长。但一次天劫,却让三年前后,恍如隔世。
      好不容易候到禁闭解了,无忧佯装安份了几日后,便想尽法子,偷溜了出来。
      因为,她想知道火族的天劫渡的如何,被自己所害的不尽,又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刚到昆仑山,让人通报后不久,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不尽,似乎比之前要英气了不少。果然,祝融没有食言。
      被不尽带进山,就在快到离火正宫时。身后不远处,有声声“参见火神”之语,无忧骤然呼吸一滞,转身望去,可对方,却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虽然极像,但她知道那不是他。
      “请问,祝融上神在哪儿?”
      “上神?你说的是我哥哥祝融吗?他早已不是上神,这昆仑山寒气太盛,不适合一个凭几十年修为吊命的神。”
      “……他在哪?”无忧的声音有些发颤。
      “六界之大,我怎知他去了哪儿?丢给我火族凤羽和一封信,就这么走了……”
      而后,无忧终究是找到了祝融。在木室山,那个她出生的地方。
      那时,无忧树下的祝融,一如红眉,俊魅依旧。
      看着无忧凝着他眼角滑下的泪,祝融上前轻轻拭去,语气颇有些无奈:“每次你一哭,我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天劫如此,这次亦然如此……”
      无忧摊开掌心的果子:“这无忧花开的再妙,也抵不了能忘忧的果,重黎,你说是也不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不解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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