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arless》柴斯衿

1、Fearless（1）

　　她说，直到她上了大学，才知道，一直把她养大的妈妈和小姨其实是一对恋人。

　　小学的时候，她坐在我后桌，湖水一样的眼睛和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她很乖，名字叫嘉。我小的时候很坏甚至有点讨厌，虽然成绩还不错，但是总会被老师批评，也会把我赶出教室。她坐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我会悄悄在后门跟她通过门缝传纸条，小纸条的内容无非是让她想办法帮我递一本课外书出来打发时间。直到有一天问她晚上愿不愿意去我家一起做作业，她说不行，她要回家，小姨和妈妈晚上要带她去学画画。慢慢的，才从她口中了解到，她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和小姨。

　　初中的时候，我就乖多了，偶尔我们会一起做作业，一起买各种好看的笔记本，但是满满课程越来越繁重，和朋友的联络也越来越少。上了大学以后，就好像彻底断了联系。可是，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曾经以为就算圆周率变成了有理数，也不会喜欢同性的我，在大学里，和一个大了自己10岁的女人恋爱了。然而并不像是大家说的那样“时间会治愈一切”，分手的痛苦仿佛随着时间而越来越重，心里并不想复合，可是痛苦就像是刻在身体上的。分手的经历实在不想再回顾了。直到一个月以前，我要离开家了，不喜欢送别的场面，也没让妈妈在机场送我。可是那天前任来机场了，在我们分手后将近两年时候，她得知我要走了。那天我并不知道她来，她悄悄拍了我过安检时的背影，发了一条动态。直到几天后才看见那条动态的我，心里倒没那么强大的震荡，还在忙着各种手续，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仿佛你的感觉会变得迟钝。

　　几天后，一切都安定了，我在看那条动态，我的背影，还有曾经我们一起时我画给她的画，还有她那句“足够我安心孤独过此生，不再被人打动”。当时有点心酸，和我闺蜜说了，闺蜜说“所有拿出来给人看的都不是真的，你别自责”，闺蜜是我第一个出柜的人，她是北大金融系的，有时候会觉得她理性过了头，可是这次我居然想用她的话来麻痹自己。

　　于是，大半夜的，一个人去了一家酒吧，在吧台喝酒。

　　就这样遇见了嘉。

　　她坐过来我旁边，我以为又是哪个不着调的男人，恶心的要死，刚想说几句难听的话赶走他，可是一回头，就对上了那双湖水一般的眼睛，只觉得熟悉。

　　没想过会在这么陌生的地方，在这种心境下遇见。

　　可是听了她讲给我的故事，就觉得一切相遇都是顺理成章的。

　　她说，她大一的时候知道了，她妈妈和小姨，其实是一对恋人。

　　她给我讲了她们的故事。

　　妈妈和小姨是大学的同学，学的法律。那时候能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荣耀也意味着从今以后你的后半生衣食无忧。然而，她们两个女孩却相爱了。

　　她们巧妙的瞒过了老师和同学，我猜想两个人应该是极度的克制吧。

　　反而，越是克制，以后才会越一发不可收拾。

　　巧的是毕业那年，法院扩编，两个人又都是绩优生，理所当然都进了当地的法院。单位安排的集体公寓，筒子楼，两个女孩子。

　　可是，事情渐渐就瞒不住了。同一楼层都是每天朝夕相处的同事，大家发现她们的“异常”，也有可能是单纯眼红两个人的高学历和高待遇吧，反正单位领导收到了匿名的投诉信，说她们两个人有“非正常的关系”。领导找了她们谈话，两个人都一声不吭，当天回家就决定放弃工作。

　　然后，两个人先后离岗，一起搬到了北方的这座城，在那个民间刚刚有律所的年代，两个人和开了一家律所。又收养了一个眼睛很大的女婴儿，就是嘉。

　　于是，才有了，一个妈妈，一个小姨。

　　我问嘉，难道之前你从来没质疑过吗？

　　她说，她想过妈妈和小姨肯定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她也看见过妈妈会安安静静的在北方天气很冷的冬天搓暖自己的手，握住嘉的手，而小姨往往会再捂住妈妈的手。

　　原来，只要是相爱，只要能相伴。

　　我告诉她“我也喜欢过女孩子”，然后开始一点一点给她讲我的故事，讲到最后，我酒也醒了。

　　忘不了她最后说那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可能最好的伴侣就像庄子说的“吾安得夫忘言之人而与之言哉”吧。

　　写到最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