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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烛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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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坐在席上,就像那时救她出来时那样抱着她,轻声哄道:“没事了,下来上药。”
可赤澜却死死抱住烛影,不肯松手,就好像松了手就又会被那群疯子抓住似的。她身上衣服被撕破,白皙的皮肤上,抓痕、咬痕、血迹,触目惊心。连烛影的白衣都染红,看着怎能不让人心疼。
青雳子站在一旁,眼中也透出一丝担忧。雕栏玉端过水和药,用剪子剪开她的衣裳,给她清理伤口。
不多时,进来一个白衣中年男子,正是当时带领众仙霞客冲进石室的那个人。雕栏玉给他递了个眼神,他便站住了,没有出声。雕栏玉拿了件衣裳盖在赤澜身上,转身出去,那个男子也跟着出去了。
到了外面,男子开口道:“加上枕屏儿,总共死了十四人。”雕栏玉眼里流露出一丝哀伤,将头靠进男子的胸膛。男子轻轻抓住她的手,道:“风万里师伯也在当中,被匕首刺到了心脉。”
闻言,雕栏玉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男子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久久才道:“那,是被二小姐杀死的?风万里武艺高强,怎会……”
男子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查出打开总机关的人。阴阳鱼在三丈高处,而且岩壁光滑,不是一般人能上去的。”
雕栏玉思索道:“对,只能是四十九阵中的人,或是已退下的前辈。除了随你外出寻找乌鸢的人,再除去我、烛影,那就是剩下的二十四人,还有几位住在谷中的老前辈。可是,会有谁想要她死呢?”
这男子便是仙霞一客——长净天。他不由皱起眉头,道:“怕是要牵扯到四象堂了。”
烛影怀抱着小姑娘,轻抚她的头发,问道:“要不要下来换身衣裳?”不见她动弹,他又问:“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劝了一整天,赤澜依旧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抱住他不肯撒手。他又道:“烛影给姑娘弹一曲好不好?”
当然得不到赤澜的应答。伸手移过琴案,让小姑娘抱着自己,他腾出双手抚琴。琴声铮铮,一曲《静观吟》,曲虽小,寄意却深。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曲终,她抱得不那么紧了,烛影也舒了口气。
“能唱一曲《枕屏儿》吗?”赤澜忽然开了口。
“好。”烛影柔声应道。指尖拨动琴弦,低吟浅唱:“江国春来,留得素英肯住。月笼香,风弄粉,诗人尽许。酥蕊嫩,檀心小,不禁风雨。须东君、与他做主。繁杏夭桃,颜色浅深难驻。奈芳容,全不称,冰姿伴侣。水亭边,山驿畔,一枝风措。十分似、那人淡伫。”
《梅苑》调的《枕屏儿》,其实《枕屏儿》之曲和屏儿之人倒无多大联系。
肩头的人儿轻动,转过头来看着他。他也侧过头看她,只见那两泓深潭似的黑眸泛出点点泪光来,眼睫一颤,落下两颗泪。他的心微微一颤,抬手欲为她擦拭,可看着粉腮上晶莹的水珠,手却滞在了半空。那双眼睛变得狭长,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她一眨眼,泪水又涌出,原先那两颗泪珠终于不负重荷,滴落在他的衣襟上。他伸手向前,拿袖子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可是刚擦去,眼眶里又涌出,于是他又擦……直至袖子都打湿了一小片,她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他眼睑微微一沉,眼睛变得愈加狭长,但依旧能看见那清亮的瞳仁。透过那条细缝,看着又一行泪划过粉腮。
抬手,将她的脑袋按到胸前。这下,眼泪没出来,便让衣襟吸走了——眼不见为净。他的眼睛稍稍睁开了些,然后目光便穿透眼前的事物,不知游离到何处去了……
仙客轩内,集齐了仙霞客,还有十来位老前辈。长净天坐在当中,赤澜着一身仙霞客的素净白衣坐在一旁。老前辈列坐两边,其余人站在堂下。
长净天开口道:“此次暴乱,死十四人。当中有仙童枕屏儿,还有风万里老前辈。”
“什么?风万里……死了?”几位老者十分吃惊。
长净天道:“阴阳鱼在高三丈处,除去我带走的人,能够到机关的就只有在座之人了。”说着,目光扫过众人。
老者中一位白衣老妇人一杵手中拐杖,悲愤地问道:“究竟是谁害了我的徒儿!”
迎来的是一阵持久的沉默。
长净天又道:“仙霞客只听命于三亘上者与教主,而且仙霞客素来清直独居,不想今日却有人与外人勾结。”
看底下这些人,除了枕屏儿的师父有些气愤,其余人个个气定神闲。死的又不是他们什么人,况且这些人都是一路滚打摸爬进来的,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赤澜抬眼,一双寒眸敛着些许嘲讽,犀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缓缓说道:“其实,我知道是谁干的。”
众人有些吃惊,那老妇人赶忙问:“是谁?”
“那时,你悄悄跟着我们,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也没太在意,没想到你竟然是想要我死。”赤澜眼睛扫过众人,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话语一出,暗处有一只手紧紧一攥。
赤澜从容地说道:“我知道,这山谷里,看似清闲,事实上人人都深感压力沉重。要不然,那石室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疯子了。”
闻言,众人皆有所动容。此话算是说进了他们心里去,虽然人人都这样想,但从来没有人说出来过。
“你是想离开这山谷,但你又不想抛下自己打拼了几十年的身份地位。所以你就想通过白虎堂,在教中另谋更高位。我说的没错吧?”赤澜嘴角轻轻一挑。
暗中那只手攥得更紧,其他人也十分吃惊。但赤澜的话,确实句句在情在理。
“你说,到底是谁害死我的屏丫头?”老妇人气道。
赤澜看向老人,道:“屏儿死了,我也很伤心,但是死者已矣,还请老前辈节哀。”她转向众人,接着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很理解你的心思,所以我不怪你,也不会拆穿你。可是,你以为白虎堂能有什么作为吗,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商赤澜现在告诉你,你押错宝了!”漆黑的瞳眸闪过一道凌厉。
寒山转苍翠,木叶轻飘摇。
“二小姐不在谷里多住几日?”雕栏玉客气道,虽然心里也明白,发生这种事,赤澜哪还能待在这里。
长净天也道:“二小姐来到谷里,净天还未及好好招待,就发生这种事,实在是惭愧。”
赤澜面容平和,道:“长仙客不必自责。”
长净天又问:“二小姐知道是谁动的机关?”
赤澜闻言一笑,没有说话。一旁雕栏玉看在眼里,顷之也露出了笑容。
赤澜略带戏谑的说道:“长净天,虽说你是仙霞一客,论武功,你最高。可论聪明,还真不如令夫人。赤澜就此拜别。”
她与青雳子翻身上马,走上窄窄的山道。听身后雕栏玉别道:“二小姐走好。”
看赤澜与青雳子走远,长净天不解地看向雕栏玉,问道:“什么意思?”
雕栏玉扑哧一笑,道:“你呀,还不如一个小丫头聪明呢!”
“她?”长净天看向赤澜走的方向。
秋风扫落叶,点点马蹄声。听得远远清幽琴声,歌声悠悠扬扬,随风吹来,使人意远。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我行四方,以日以年。雪霜贸贸,荠麦之茂。子如不伤,我不尔觏。荠麦之茂,荠麦之有。君子之伤,君子之守。”
山风徐吹,白衣飘动。
赤澜勒住马,待歌声停下,问:“你来给我送行吗?”
烛影缓缓起身,道:“不。”
赤澜又问:“那你来做什么?”
烛影捧手作了个揖,缓声道:“来追随姑娘。”
赤澜有些不解,问:“追随我?那你的仙霞二十七客怎么办?”
烛影轻轻一笑,道:“烛影是个好清静之人,不喜争斗,一生唯独好琴,不适于杀手这一行。姑娘也说了,山谷外表清静,内里却不一,实在不适合烛影。姑娘冰雪聪明,烛影追随姑娘,不算押错宝吧?”
赤澜嘴角一扬,隐隐有些得意,嘴上问道:“你如何看出我聪明了?”
“因为姑娘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动了机关。”烛影抬起目光。
赤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接着说。”
“他要在姑娘进去后打开机关,那他必然一路跟踪姑娘。所以姑娘说发觉他跟随,并未说错。仙霞客与姑娘并无冲突、仇怨,想杀姑娘的大概也就只有白虎朱雀。若是有谁要杀姑娘,那必然是跟他们有关。仔细分析,必然是有仙霞四十九阵的原因,所以姑娘所说句句在理。当局者迷,只不过有些人身在其中,看不透罢了。姑娘一句不拆穿他,既是圆了自己的话,也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他也必然感姑娘恩。正所谓,恩威并施。”说罢,烛影看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等答复。
赤澜微笑道:“你也很聪明啊,可是我为何要留你呢?”
烛影以折扇指琴,道:“因为姑娘也是喜琴之人。”
赤澜眼珠子一转,想了想,道:“跟着我可有很多规矩的。只许顺我不许逆我,我说往东,你便不能往西。”
烛影那双眼睛微微一眯,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她又道:“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准你喝茶的时候,你就不许喝。”
他仍是微笑。
她瞥他一眼,道:“不准你笑,你就不许笑。”
他连忙扳直了嘴唇。好一只霸道的小老虎!要吃人,也不懂得掩饰伪装一下。他那两只眼睛又变得狭长,然后点了点头。
赤澜的唇畔泛出一丝满意的笑来,纵身一跃,跳到青雳子所骑马上,道:“先生,请上马。”
◇*◇*◇
一行三人离开了仙霞岭,来到了江西、江浙两行省交接处的玄武分野。经上次事后,玄武分野的人自然对赤澜客气了许多。
赤澜手拿起一张画像,道:“在三清山附近方圆五十里内给我找这个小孩。”
细看这画像,上面画的不正是圆缺么。她也怀疑到了他身上,不管琴弦在不在他那儿,他定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玄武分野斗、女、虚,三宿一同出动,将三清山方圆五十里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这画上的孩子。
“除了三清观,寻常人家孩子都查过了。只是这三清观,我们不好明查。”斗木獬脸上露出些许难色。
赤澜思索片刻,道:“就说刘家庄要做一场法事,请观里所有十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道童。”
虚日鼠闻言一愣,问:“给谁做法事?”
赤澜道:“刘夫人。”
“贱内尚在人世啊。”虚日鼠有些纳闷。
赤澜瞥他一眼,轻巧的说道:“你就不能多一房妻妾吗?”
虚日鼠汗下,也只得颔首道:“是。”
很快,石太然便带着三清观里所有道童来到离山脚不远的小镇,进了刘家庄。
石太然向来是不做法事的,此次他为何要来呢?因为他好玩,这溜出道观的良机他怎能错过。前一夜,他跟莫己见和两位师兄求了半宿,终于请了下来。再说,有这堆孩子,也只有他能带得了。
院子里,众道士正等候。圆歧扯了扯石太然的衣摆,问:“师父,做什么法事要我们师兄弟都来啊?”
“你问我,我问谁。”正喝香茶的石太然低声应道。
“因为今日是先妣周年祭日。”
众道士抬头,循声看去,一个娇美的白衣小姑娘。
她走到石太然跟前,微笑道:“先妣因思念亡弟抑郁而终,所以请了三清观众仙童前来做法,以慰藉家母亡灵。不知此法是否妥当?”
石太然也算是得道之人,一眼便看出来这个小丫头不一般,挂在她嘴角的笑,看似纯真,却绝不简单。他瞥了一眼那群愣愣地看着她的小道士,心忖:好厉害的小丫头,若是我这些没用的徒弟落她手里,岂不是栽定了。
他脸上旋即笑开,道:“妥,妥,太妥了。”就算不妥,也得说妥,因为做了法事才有钱拿。
“老爷。”有仆人叫道,只见走来了虚日鼠。天水教教众,许多都是另有身份的。他与石太然行了礼后,道:“那就请道长开始吧。舍下已经备下饭菜,法事后请道长与诸仙童享用。”
做法事时,赤澜仔细看了那些道童,自然是看不见圆缺。
石太然带众道士离开后,虚日鼠问道:“二小姐,还继续查找吗?”
赤澜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找不到琴弦,她就别想翻身了。她低声说道:“不必了。”
女土蝠:“二小姐打算……”
赤澜道:“明日我就离开。”
当天晚上,三清观内下了话——今后谁也不许提圆缺,有人问起也要说不知。
翌日,赤澜与烛影各骑一匹白马,青雳子骑一匹黑马。三人往东行去,来到杭州近郊的一座园子。园子的主人——桑梓,天水教五行使之金行使,也是唯一一个还被重用的五行使。
看着眼前这个一袭襕衫,单眼细眉,貌白神清的中年男子,赤澜叫道:“桑伯伯。”
桑梓一脸谦和,微笑道:“霡儿都长这样大了,记得那时桑伯伯还抱着你呢。”
赤澜一直以为只有在她年幼时,爹叫她霡儿,原来桑梓也这样叫她。跟着桑梓向园中走去,看着沿路的景致。江南园林,玲珑精致,恬静淡雅,质朴无华。走在低近水面的折桥上,秋风拂过,水中残荷轻摇。
桑梓边走边道:“琴弦之事需另做打算,我会派人查探。你尽可安心在此在长住,把桑伯伯这儿当做自己的家。”
赤澜笑:“多谢桑伯伯。”
“呵呵,和桑伯伯客气什么。”桑梓轻拍她的头,倒像是跟自己女儿说话一般。
赤澜略微迟疑,说道:“桑伯伯,赤澜还有一事不明,就是巫族……”
“玉指,玉指……”前方长廊里忽然传来妇人的呼喊声,打断了赤澜的话。
只见一位妇人穿过长廊,跑上折桥,一路呼喊。几个仆人跑在后面,口中叫道:“夫人,夫人……”
妇人看见桑梓,一把拉住他,慌张地说道:“玉指,玉指不见了,玉指不见了,儿子不见了……”
桑梓轻抚她的后背,十分温柔的安慰她:“玉娘,放心,玉指他没事。”
妇人似乎安静了一些,痴痴的自语道:“没事,没事,儿子没事……”桑梓温柔地笑着,以手轻拍其背,使她安静下来。
“不,玉指不见了!儿子不见了……”没一会儿,妇人却又突然高呼起来,带着哭腔叫喊着。
桑梓柔声道:“玉指出去玩耍了,还没有回家。”
“玩耍……”妇人嘴中喃喃的说着,痴呆的目光弥散地望着前方。忽然,她的双眼盯住不远处的水面,又高声喊:“玉指掉进水里了!救他……”
她狠狠挣脱桑梓的手,奔跑过去。几个仆人惊呼一声,急忙去拦她。
“放开我!玉指,我要救我儿子!”她凄声呼喊。桑梓死死拉着她,可她似乎执意要跳进水里,去救她的儿子。秋意正浓,这会儿跳进水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玉指没掉进水里,他还没回来,很快就回来了。”桑梓一边拉她,一边说道。
几人就这样在水边拉扯着,折腾了许久也不能劝住妇人。听那妇人哭得凄惨,赤澜抬手将散开的头发束起,叫道:“娘,我回来了。”
闻言,那妇人突然安静下来,回过头愣愣地看着赤澜。赤澜一身简易打扮,素白的衣衫,再束起头发,倒真像个俊美的小少年。看那妇人神志不清的模样,大概能混过去吧。
“娘,玉指回来了。”赤澜再一次轻声说道。
“玉指,玉指……”妇人痴痴地念着,走向赤澜,缓缓伸手,轻轻捧起赤澜的脸。看了许久,她忽然笑了,“玉指,我的儿啊!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娘想你想得好苦啊……”说着,她竟然哭了起来。
“娘,玉指回来了。”赤澜为她轻轻拭去眼泪,搀着她走下折桥。
安静了不一阵,妇人忽然又一惊,惊叫道:“玉罗!”然后她撒开赤澜的手,慌张地跑起来。赤澜喊了一声娘,她都没有反应,仍是自言自语的说着:“玉罗,玉罗去哪儿了?女儿碰到坏人了……”
青雳子上前两步,堵住她的去路。赤澜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说道:“娘,姐姐出去给我买东西了。”
“买东西?”她将信将疑。但似乎“儿子”的话,她还是相信的,很快就安静下来,由赤澜搀着回到房中。
待劝慰夫人歇息下,出了房门,桑梓叹一口气,道:“十年了,一直这样疯疯癫癫的。适才多亏了你,不然她非要跳进水里去了。”
“这是赤澜应该做的。只听说玉罗、玉指在一两岁上便死了,出了什么事?”想这桑夫人变成这样,必是有内情的。
桑梓脸上依旧平静,微微笑着,笑容中却有隐隐悲伤。提及伤心往事,谁人不惆怅?他轻笑:“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走了一路,又经这一闹,你也累了,去厢房休息吧。”
曲廊东西厢相连。一路走来,园中遍植松柏、古梅、美竹,可见其神品韵味。透着含蓄、隐晦,引而不发、显而不露意趣。
赤澜又接着适才被桑夫人打断的话题,道:“桑伯伯,商族和巫族究竟有什么仇怨?天水教为何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桑梓脸上仍是带着笑,但是那笑容有些勉强,淡淡说道:“都是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反正巫族已经不存在,还提它做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
赤澜的房间,朴素而不失优雅,真是个好住处,大概要在此住上好久了。
她想知道一些天水教与巫氏之间的事情,可每当提及此,桑梓总是绕开话题,避而不谈。那究竟是怎样的往事,让两族之间有着这么大的仇怨?
“少爷,这是给少爷和小姐添置的衣物。”仆人走进屋,将一叠衣物放在桌上。
因为桑夫人总时时找着她的儿子玉指,于是赤澜就变成了“少爷”。久而久之,下人们懒得改口了,索性都叫“少爷”了。
“嗯,下去吧。”
仆人退下后,赤澜走到桌前,提起一件衣服,一件白色的男衫。自从在仙霞谷撕烂了那件红衣,她便又穿上了白色的衣衫。
自从赤澜来了,桑夫人也不疯了,似乎把失去儿女之后的那段日子从脑子里抹了个一干二净。其实她不发疯时,还真是端庄得体,毕竟她未出阁时也是大家闺秀。天水教金行使的妻子,那自然是豪门世家附远嫁过来的。
桑夫人似乎真的将赤澜当成了自己的儿女。赤澜也真的把她当作了娘亲,在她面前十分乖巧听话,也许是弥补自己对母亲的歉疚。
赤澜身着米色碎花缂丝襦裙,足蹑小头红绫鞋,屈膝行礼:“玉罗给娘亲请安。”
桑夫人伸手扶起“女儿”,将她拉到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嗯,衣锦坊的手工就是好,做得很合身。”然后她看着女儿的脸,语气一转,问:“白日里去哪儿了,叫你和弟弟一块儿来这儿和娘一起吃饭,怎么就玉指一个人来了?”
她哪知赤澜分身乏术啊,知道桑夫人离不了儿子,赤澜只能扮作玉指来陪她,玉罗就自然来不了。赤澜笑答:“娘,女儿逛街去了啊。”
桑夫人短叹一声,道:“女孩儿怎能天天往外跑。姑娘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都是娘平日疏忽管教你,都成野丫头了,看日后谁肯娶你。”语气里有些埋怨,更多的是宠爱。
赤澜看着桑夫人,心想若是娘还活着,是不是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