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璃记（又名陛下是我姑父）》沉蕴

45、结局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很快，中间也没有什么波折，却越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徐瑾端坐在闺房里，面对着梳妆台，看着镜面上红妆艳丽的新娘子装扮，心里有些兴奋，又有些莫名的担忧，似乎今晚有些事情要发生。
　　碧桃帮徐瑾理了理发髻上的红玉步摇，低声道：“姑娘，三公子没有赶过来，但是传了书信过来。”
　　徐瑾接过碧桃手中的书信，没有署名，拆开信封，白色的纸张上面只有四个字“一步之遥”，她将书信又塞回信封里，淡淡地吩咐道：“烧掉吧。”
　　碧桃应声去办，没有多余的疑问。
　　不久，门外传来规则的敲门声，白采薇的声音传了进来，“阿瑾，你今天可真漂亮。”
　　她就算嫁了人，可是本性没有变多少，本想抱一下徐瑾，打趣两句，可是看着徐瑾头戴凤冠，身着吉服，外面的凤凰宛若腾飞一般，就那么端坐在那里，威严之感扑面而来，她不禁在徐瑾面前停下了脚步。她细细打量，又道：“真是人靠衣装啊，这么一打扮，颇有国母的威仪。”
　　“你这是和太夫人一起来的？”徐瑾早已将仆妇挥退，只剩下两个侍女樱桃和碧桃，这不樱桃给白采薇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白采薇轻轻抿了一口，道：“我过来了，家里只剩下祖母一人，索性也缠着她老人家过来。现在她在和我母亲说话呢，我趁机过来看看你。”
　　“镇北将军还未回京？”
　　赵羽去南边的事情，不是别人说的，实际上，赵羽刚刚离开京城，平王府的人就动了，她也就知道了。后来陛下和白采薇也给她说起过，只不过后者也不太清楚这些事情，说的不太清楚。
　　白采薇点点头，有些可惜，道：“看来他要错过你和陛下的大婚了？”
　　“无事，到时候补上贺礼就好了。”徐瑾边说边点头，心里却是到了别处，恐怕京城要变天了。
　　白采薇：……

　　“接亲的来啦。”
　　外面一阵热闹，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徐瑾抬了抬眉眼，在众人热闹地拥簇下，盖上了红盖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些婚俗，只是在喜娘的吩咐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不知不觉地拜别了父母，不知不觉地趴在哥哥的背上，然后上了花轿。
　　外面喜乐震天响，喜轿随着乐曲一步一颠，虽然不太明显，但是徐瑾还是有些晃动。此时，她感觉不到这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茫然，来到这里十六年，就这么嫁了？
　　碧桃坐在她身旁，轻声唤道：“姑娘，您要不要喝点水？”当然，这里的喝水，就是沾湿嘴唇，等会儿还有一些礼仪，自然不能喝很多水。
　　“无妨，我不渴。”徐瑾轻轻摇了摇头，似乎觉得盖着盖头，碧桃看不见，于是轻声拒绝了。
　　在长久的沉默中，徐瑾略微紧张地心情中，花轿已经到了宫门口。
　　礼部尚书按照礼仪，宣读立后圣旨，四平八稳，声音传到远方。
　　徐瑾坐在轿中等待着，直到有人掀开了火红的帘布，一双白净的双手伸到的面前，她掩下心里的紧张，慢慢将手搭在对方的手心里，借着对方的力下了花轿。
　　这就是她的良人？是与她共度一生，白首偕老的人吗？
　　她看不见前路，只能看清眼前的红布，脚下的方寸之地，亦步亦趋地跟着身旁的男子，走过一道又一道宫门，直到被送进新房。
　　一套又一套礼仪走下来，徐瑾维持着优雅的笑容，直到将帝王送到前面的宫殿去接受朝臣恭贺。她才放松了僵硬的双肩，碧桃为她卸下凤冠，樱桃为她捏肩，不知不觉思绪跑远了。
　　“姑娘……”
　　樱桃刚刚起了个头，就被碧桃打断了，“樱桃，现在不能称呼姑娘，要叫皇后娘娘。”
　　“娘娘”樱桃撇撇嘴，依从碧桃这么叫了一声，徐瑾不禁莞尔，抬头示意她继续说。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要现在就沐浴吗？”
　　徐瑾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碧桃已经替她简单地将发丝挽了上去，微微一笑。此时，门外却传来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宫女一声又一声的“陛下”，樱桃和碧桃对视一眼，疑惑了，陛下不是刚刚离开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
　　徐瑾盯着朱红的宫门，脸上没有任何奇怪的神色，心里却不平定。
　　没有让主仆三人等很久，萧翊快步走进大殿，示意其他人退了出去，走到徐瑾的身旁，抓住徐瑾的手，语气又急又快地说道：“玉璃，长话短说，北漠部族联合起来攻打大宁北疆，连下三城，而北疆又无可靠的人坐镇，赵羽赶不过去了，我得御驾亲征，今晚连夜出发。所以，今夜没有办法陪你，对不住了。”
　　“你去吧，我等你回来。”徐瑾才说这么一句话，外面的人就在催促，来不及多叮咛，萧翊抱了一下眼前的新婚妻子，大步踏出了宫殿。
　　萧翊的离去，樱桃和碧桃二婢走了进来，就看见郁郁寡欢的徐瑾，低垂着头，坐在梳妆镜前面，她们相互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去劝劝。
　　徐瑾思索着北疆出事了，京城的局势如何，一抬头就看见挤眉弄眼的两个婢女，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事儿。”
　　她看了眼两个婢女，道：“陛下不会过来了，准备沐浴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

　　这么一晃就是半个月，徐瑾偶尔接到北边来的书信，原来北漠部落南下是因为安王的原因，安王与北方部族首领结盟了。
　　入夜，碧桃挑亮了灯芯，看着灯下沉静的美人脸庞，心下一叹，姑娘也不容易，才入宫，陛下就奔赴北疆战场，这半个月完全是她自己摸索着走的，这后宫的人虽没有完全收服，但是也给姑娘面子。
　　“娘娘，这个时辰是不是该休息了？”
　　徐瑾看了眼沙漏，放下书籍，淡淡地道：“是时候了，咱们去乾元殿，顺便通知王德公公过来。”
　　“啊？”
　　“去吧，若是我没有猜错，今晚应该睡不了了。”徐瑾推算着三哥前几日送书信过来的日子，今日应该到京城了吧。
　　“喏。”
　　乾元殿里，徐瑾撑着头等待着，双眼看着桌上的糕点，思绪却跑远了，原来在发呆。
　　王德公公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副样子，他以为这位皇后娘娘担心陛下，毕竟这几天都会招他到凤仪宫问陛下的情况，想来今日也不例外，上前做了个揖，笑眯眯地道：“皇后娘娘安好。您找老奴过来是为了……？”
　　徐瑾这才回神，微笑道：“王总管，若是阿瑾没有猜错，今日有人要逼宫。”
　　“逼宫？”王德公公吓了一跳，很快稳住了，毕竟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他勉强笑道，“娘娘何出此言？”
　　徐瑾一挑眉，朝门外示意下，王德公公跟着头看了过去，果然一个侍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娘娘，平王殿下带人逼宫了……”
　　她还没有任何波动，王德公公却是惊讶道：“怎么是平王爷？”
　　实在是这位王爷太低调了，给人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却也不惹事的那种，活脱脱被人忽视的路人甲，这样的人朝臣也没有印象，很不能服众，却出乎意料地谋反了？
　　徐瑾轻轻叩击了几下桌案，陡然停了下来，让人莫名心慌，淡淡地道：“不要硬抗，且战且退，放平王进来吧。”
　　“娘娘？”这是樱桃和碧桃二女陡然拔高的声量，姑娘她入宫还没有享受清福，就要先入黄泉了吗？呸呸，陛下肯定会带人回来救她的。
　　王德公公也不赞成，想劝两句，徐瑾笑着打断道：“公公，不必多言。若是侍卫都与平王硬拼了，一旦平王入了宫门，整个皇宫岂不是任平王来去自如？反而侍卫且战且退，能够拖延时间，同时将防线拉短，减少伤亡，说不准能等到救援。”
　　侍卫看着徐瑾和王德公公都没有意见，一溜烟跑了出去。
　　一个多时辰后，侍卫都退到了乾元殿，剩下的也不过数百人，徐瑾就这么随性地坐在地毯上，拿着一壶酒自饮自乐，丝毫看不出马上就要成为阶下囚的惊慌。
　　平王带着人从大门里踏了进来，厚重的血气，杀戮的气息萦绕在众人鼻端，他看到眼前的清丽女子，眼神一凝，倏而笑道：“皇后娘娘倒是好雅兴，如此时刻，还能自饮自乐。怎么不着急逃命？”
　　徐瑾放下酒杯，奇怪地看了一眼平王，不疾不徐地问道：“逃？我为何要逃？”
　　“因为孤王要做这大宁的主人，这里将是孤王的。”平王此时笑得张狂，伸开双臂拥抱着整座大殿，感慨一番自己的得意。之后，他又低下头，看着徐瑾，道：“所以，你这位前女主人，注定活不下去。”
　　徐瑾不置可否，淡淡笑道：“平王倒是自信得很。”
　　“你不信？”平王质问道，看着徐瑾依旧自饮自酌，心下有几分被轻视的恼怒，又道：“虽然，你比你的姑姑聪明一点，运气好一点，能够安全嫁进这座皇宫，但是不代表你能做这座宫殿的女主人。”
　　“我倒不知道低调隐忍的平王，竟然是个自说自夸地自大狂。”徐瑾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与平常温婉的笑容不一样，带着讥讽之色。
　　“你……”平王仿若被激怒的狂狮，挥挥手，示意后面的士兵，道：“将咱们的皇后娘娘带下去，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可是后面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纹丝不动，平王心慌一下，稳住身形，转过身，皱着眉问道：“你们没听见吗？将这个女人带下去。”
　　平王发现这些人还是没有动，这才发现蹊跷，看向带兵的四大家族的人，这些士兵都是京城周边州府的本地豪族掌控的，不归他掌管，“难道四位想要挟孤王，提前论功行赏？”
　　那四大家族的人拱拱手，没有任何作为，不咸不淡地道：“王爷误会了。”
　　“平王，你是指挥不动他们的，别白费力气了。”
　　身后女子淡淡的声音响起，平王恨恨地转过身看着她，恼怒道：“他们被你收买了？不可能的，我查过，他们没有和任何势力接触过……”
　　徐瑾看着平王气愤的表情，恼怒的神色，原来这就是让人功亏一篑的感觉呀，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笑道：“三哥，出来见见平王，让他知道自己输在哪里。”
　　平王身后有一男子缓缓走了出来，白衣纶巾的青年文士打扮，脸上带着儒雅的轻笑，慢慢走到徐瑾身前，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真是调皮。”
　　“先达，你不是四大家族请的谋士吗？为何……”平王身边的副将惊讶地问道，他太惊讶，不等平王开口，就先问了出来。
　　徐三一一扫过这些人的脸庞，漫不经心地道：“林先达这个名字，不过是我的假名，用来隐藏身份而已。”
　　“那你是徐家的三公子？你为什么这么对待王爷？”
　　徐瑾轻笑道：“因为你家王爷之前口中所说的那个不聪明的徐家女呀，大约十年前吧，先帝几位皇子都有问鼎皇位的实力，平王为了削弱陛下的实力，和平王妃一合计，就出现了护国寺惊马，首辅千金遇难。”
　　“原来如此……”平王刚刚明白过来，就发现自己被人给绑了，挣扎着道：“我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论才能，论智慧，我不输给萧翊，我不服……”
　　“可是论德行，你却是连三岁小儿都不如，安王如何逃离京城，又是如何联合北方部落的，你心知肚明……背叛自己的国人，如何配为君？”徐瑾淡淡地说道，其他人却是惊呆了，原来安王引北漠部族南下，也是平王的手笔。她淡淡地道：“将平王押下去吧，等陛下回来处理。”
　　王德公公道：“陛下回来还有一段时间，这北疆来势汹汹，他分身乏术……”
　　徐瑾看着王公公还欲说什么，她笑道：“公公不必多言，阿瑾不是任性的娇小姐，自然知道陛下的难处，不会怨怪陛下此刻不能回京救援。从嫁给陛下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自己的处境，哪怕是此刻，也不曾后悔，只是提醒自己多考虑周全些，能够每次都等待陛下的归来。”
　　门外，却传来侍卫的惊呼声，“陛下回京了……”
　　一声又一声，绵绵不断，王德公公却不能相信，“这……”
　　徐瑾提着裙摆奔了出去，在夜色下，就着昏黄的火把，飞奔。
　　宫门外数骑飞一般地奔进来，那一马当先的俊俏的青年，哪怕灰尘仆仆，却依旧挺着胸膛，握着长枪，眉眼冷凝。
　　她慢慢停下了脚步，站在长桥边，看着马上的青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原来她所求的不过是这人将她放在心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