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璃记（又名陛下是我姑父）》沉蕴

18、静待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京城中两家还未眠，坐在灯下等待着。
　　徐瑾回到家的时候，时候不算迟，但也不早了，萧翊谢绝了她的邀请，带着王德公公回宫了，因为这么晚了他不想再惊动徐府上下。
　　一家人坐在花厅里等她，徐瑾才回来就知道了，领着两个侍女走了过去，“爹、娘，你们怎么还没有休息去？”
　　已经深秋了，天气渐渐寒冷，徐母一般回房比较早，不会在花厅里闲坐，一家人都在这里等着，肯定有事情。难道是晚上的事情被他们知道了？
　　“阿瑾，你没有受伤吧？”徐母看到闺女的那一刻，眼泪就涌了出来，润湿了睫毛，眼眶看起来湿漉漉的。
　　徐瑾被母亲抱着，知道刺杀的事情遮不住，看着母亲这般担忧，安抚道：“娘，我这不是没有事情吗？你别担心。”
　　徐瑜却在一边撇撇嘴，道：“你这是运气好，不然曲首领会发求救信号请求支援？”
　　原来是府里侍卫调动引起了家里人的恐慌，她拉着徐母坐了下来，才说道：“娘亲安心，我回来的路上遇到姑父，他将暗卫给了我两个，暂时保护我，还帮我寻找凶手。”
　　徐瑜惊讶道：“姑父他来了吗？我也找他要两个暗卫行不行？”
　　“姑父将我送了回来，就回宫了。”
　　十六岁的少年，又是家中幼子，带着几分孩童心性，虽然才学过人，聪慧且敏锐，但是在人情世故上始终不及父兄，却也最是纯粹。
　　徐琋按了按眉心，他有些头疼这个胞弟，这么跳脱的性子怎么适合官场？
　　自从祖父致仕之后，严首辅上位，幸亏严尚与祖父有几分师生之情，平时还颇为照拂他们家。饶是如此，他们家虽然没有受什么打压，却也不如以前。
　　大伯淡泊名利在江南开了间书院，教书育人，父亲又是喜爱风雅的文士，在官场却不热衷权力。
　　他们这一辈五个男子，长房长兄身为宗子却喜欢四处游历，行踪飘缈不定，长房三弟也是这般，稍微让人欣慰的是他一般在京城附近的州府逗留，还能找到人。长房四弟极其聪颖，心思也很活泛，是个做官的好料子，但是年纪和徐瑜差不多，还得再等等，不过性情比胞弟沉稳多了。
　　隐隐有些成为二房支柱的徐琋徐二哥很心塞，这一家人都是什么人，明明很聪明的人，偏偏不爱奋斗，各个摆着一张天真烂漫的脸，真的好吗？
　　“五弟，陛下的暗卫是用来保护陛下的，你要了做什么？”
　　徐瑜撇撇嘴，“妹妹不是接受了姑父的馈赠吗？”
　　你能和妹妹相比？徐琋从父亲那里知道，陛下待他们兄妹如此亲和，不过是当年他争夺帝位的时候，妹妹恰好帮了他一把。须知这帝王的恩情是用一分少一分，陛下待他们家亲和，父母和他们夫妇都是更加尊敬陛下，而五弟和妹妹年纪小，可以以姑父这么称呼陛下，亲近陛下，平时约束他们少。
　　可是现在五弟多大了？马上就要春闱，然后就是入仕，还能这么孩子气地对待陛下？
　　他决定找个时间与弟弟来个促膝长谈。
　　徐父听到“姑父”这么个称呼，就想起当年他无意中的一次冲撞。
　　当年还是亲王的陛下，邀请梅娘去一处梅园赏梅，他因家里的事情去找妹妹，结果发现与妹妹一起赏梅的是严尚，而陛下却在树下处理事务。他不傻，当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却被妹妹劝住，他只得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只是后来发生了些事情，他不明白为什么陛下登基后，还要将妹妹的牌位放到太庙。紧接着，陛下又赏了一堆珍贵的东西，但是大多数却是给阿瑾的，那时他是恐慌的，完全摸不着陛下在想什么。
　　直到陛下时不时驾临府中，让阿瑾作陪，夫人担忧陛下看上了年幼的阿瑾，忧心忡忡的时候，阿瑾才解释她救了陛下，陛下这不过是感恩，而不是所谓的恋童癖，他也才知道这些荣耀不过是陛下的感激所带来的。
　　哪怕如此，只要听到家里这一双儿女称呼陛下为“姑父”，徐父就心塞不已，腹诽道：陛下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答应着？
　　这么诡异的亲情关系就维系到现在，足足七年之久。
　　徐瑾安抚住父母兄嫂，众人才各回各院。
　　徐琋道：“阿瑾，我们兄妹很久没有在一起说话了，二哥送你回房，顺便说说话。”
　　“不用了吧，二嫂还在等你。”徐瑾一看到徐琋这副作态，心中的警惕一下上涨很多，下意识拒绝他。
　　赵氏笑道：“妹妹，二嫂不介意，你们兄妹慢慢聊。”
　　赵氏带着嬷嬷丫鬟们走了，徐瑾只得跟在徐琋的身后，亦步亦趋。
　　徐琋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徐瑾，道：“三弟的书信，他特意写给你的，送信的放在门房，我恰好回来，就给你带了过来。”
　　“谢谢二哥。”徐瑾双手接过信，没有看，直接放到袖子里。
　　气氛没有最开始那么紧绷，徐琋状似无意地问道：“阿瑾，今天怎么遇到那些刺客的？”
　　“我吃完汤圆，走到隐蔽的地方，他们就蹦出来了。”
　　这么敷衍的回答，徐琋不介意，他又道：“那些刺客又是怎么来的？不要说你不知道，我相信妹妹你这么聪慧，肯定知道缘由。”
　　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宽大的袖摆遮住了这个小动作，又在夜色下，没有人注意到，徐瑾拢了拢袖口，坦坦荡荡地说道：“可能是永平侯府的顾二夫人看我不顺眼罢了。”
　　徐琋不知道方氏为人如何，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妹妹，这么容易说出口的答案，明显还有遮掩。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深邃的眼眸看着徐瑾，道：“阿瑾，你想做什么事，二哥不阻拦你，但是你也要告诉我实话。我们是兄妹，恰当的时机，我会帮助你。”
　　“高夫人，这刺客还有可能是高夫人和平王妃派来的。”
　　徐琋不太明白，这怎么又纠缠到平王一脉的人身上？
　　不等他询问，徐瑾又道：“因为我在查寻姑姑去世的原因，想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皇贵妃？安王？我却觉得一向低调隐忍的平王更可疑，毕竟姑姑与皇室的婚约取消，诸皇子中除了姑父，其他的皇子都受益，当年夺嫡，身为首辅的祖父的分量很重。”
　　一提起已经去世的姑姑，徐琋没有再多说什么，当年祖父祖母受了打击，陛下刚刚登基，祖父就告老还乡，远离京城，很大原因就是姑姑的离世。他心里堵着一口气，也知道妹妹的心情，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若是需要二哥帮助，就直说。”
　　徐瑾笑道：“我记住了。”
　　徐琋想起家中护卫说的，当时遇刺，站在妹妹身边的还有旁人，“阿瑾，那这件事还有谁知道？那些刺客的目的又是什么？”
　　“刺客不过是那些人的试探，至于查明真相这件事，除了你我，我就告诉了姑父。当时姑父想帮我查找刺客是谁指使的，我怕打草惊蛇，不得不说明真相。”
　　“陛下知道了倒也无妨，反正那些人都和陛下有关。”徐琋知道那场悲剧不能怨怪陛下，可是那始终是他引来的，他知道陛下知道情况后，不会阻拦，反而还会提供帮助，所以他心安理得地接受。
　　高府，天色很晚了，主院里却是这样。
　　两个黑衣人半跪在地上请罪，“夫人，我等无能，未能将其他人带回来。”
　　回想起那一地的尸首，他们心痛不已，所幸的是夫人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高夫人有些站不住，急急追问道：“难道任务失败了？”
　　“没有，徐姑娘当时稳住之后，就派人去永平侯府查探，没有怀疑到咱们府上，而且属下安排人引着徐府的护卫往永平侯府的方向跑的。”
　　高夫人心中舒了一口气，稳住将要倒的身形，暗道：看来是自己虚惊一场，徐梅当时逝世的时候，徐瑾也不过才七岁，七岁的女童能知道什么？估计当日在永平侯府也是想拉关系。
　　“你们下去吧，记得这件事别告诉老爷。”
　　高夫人虽然自恃娘家强势，却一直端着贤惠的模样，能不惹事就不惹出事端。
　　平王府，主院一片灯火通明。
　　高月儿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担忧着，她向来信奉斩草除根的信条，一旦发现不好的苗头，就要除去。
　　前几日，她的娘家母亲送来消息，徐梅的那个侄女提起了徐梅，母亲担心事情会败露，询问她的想法。今日，她就派出府中的死侍出去了，没想到遇到了景王，功亏一篑。
　　“月儿，怎么睡不着？”平王萧朗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床榻边，调笑道：“难道想要为夫给你暖床？”
　　高月儿不像往日那般羞红了脸，只是将被角往上拉了拉，询问道：“王爷，您还记得徐梅吗？”
　　萧朗脸上的调笑散去，脸色正经，问道：“那个短命的三嫂？你问她做什么？”
　　徐梅这个女人，他怎么会不记得，内阁首辅的掌上明珠，京城有名的才女，集美貌，才智，权势于一身的女人，首辅大人再怎么低调，这个女人始终是受追捧的。
　　明明只是臣子之女，却比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过得还顺心，人人巴结讨好。他对徐梅没有任何恶意，可是谁叫父皇将她许给萧翊呢？
　　“她的侄女回京城了，母亲前几日看到她，担心她追查当年的事。”
　　平王抱着高月儿，心里仔细思量了一番，十多岁的小姑娘，连自己的婚事都保不住，与当年的高月儿相比，差远了。
　　这样的对手，还这么担忧，高月儿这是心虚了吧？
　　他安抚道：“月儿，那徐家姑娘当年也不过七岁的模样，记不住当年的事。孤王七岁的时候，都记不清楚母妃如何去世的。更何况，徐家鼎盛的时候都没有查出来，如今她一个小女孩能做什么？”
　　“王爷”高月儿一直都知道平王的自卑，也知道平王生母的离世与后妃争宠有关，也与她卑贱的身世有关，那是他心里一道疤，她从来不在他面前摆高门贵女的姿态。此时，她不得不放下徐瑾这件小事，专心安抚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