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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识庐山真面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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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后的若干年里,从“什么样的节奏最摇摆”到“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一直萦绕在安乐堂的上空,变成了那里人们业余生活的主旋律。
而张心心,终于拨开云雾见到太阳,为大家,尤其为小宝找到了健身的终极法宝——广场舞。旋律朗朗上口,动作简单易学,老少皆宜,实在是居家旅行的必备。虽然遭到了小宝非常强烈的抵抗,但纪姑姑这座五指山压下来,天大的本事都无法施展。看着小宝僵硬的动作和愤怒的眼神,张心心笑成了一只小狐狸。当然,后来因为如花的加入,他硬生生将张心心编排的炫酷动作跳成广播体操,变成和谐音符里的唯一的乱码,唉,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张心心已经做到无动于衷。
天气渐渐转热,晚饭以后,淌一脸的汗。闲极无聊,张心心信步走出安乐堂,来到不远处的西苑。如花跟她提了好几次,说是那里的荷花开了,很是好看,让她有空儿过来。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连小莲也不带,独自漫步在荷塘岸边,于时新月当空,万籁无声。明月倒影荷塘中,比天上那一个似乎更加圆明皎洁。在月光下,荷叶和荷花似乎都失去了色彩,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但是缕缕荷香沁人心脾,使她仿佛看到了翠绿的荷叶和红艳艳的荷花。荷叶丛中闪熠着点点的火花,是早出的萤火虫。小小的火点动荡不定,忽隐忽现,仿佛要同天上和水中的那个大火点,争光比辉。此时,宇宙间好像只剩她一个人,前世今生的林林总总,都远远的,远远的,陷入一层薄雾中,仿佛身在蓬莱仙山,身心一阵轻松。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不一会儿的功夫,浓云密布,瓢泼大雨不期而至。张心心没有任何准备,池塘又距离房屋比较远,只好仓皇地跑到假山后面暂时躲避。虽然她反应及时,仍不可避免地淋成了落汤鸡,滴滴答答的雨水顺着湿漉漉的衣服留下来,她忍住不打个寒颤。粗大的雨点形成白色的雨帘,似一根根牛筋,在地上溅起一串串的水花。
张心心冻得瑟瑟发抖,不住地抱怨老天的阴晴不定,有一个人在茫茫雨雾中跑了过来,站在她旁边。来人身形高大,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他挤过来,张心心只好往外面挪了一点点,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她忍不住翻个白眼:这是哪个二百五,没看到这里有人吗?
既然在西苑,那一定是如花的同行了,她定睛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长得也太好看吧?隔着厚厚的雨帘,依然能看到对方眼睛清亮,鼻梁□□,唇红齿白,漂亮得不似真人。初次见面,张心心不好意思盯着人家猛看,也得学会含蓄点儿不是,咱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是?
对方看到张心心狼狈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声音爽朗,悦耳动听,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张心心觉得自己沦陷了。笑着笑着,忽然觉得气氛不对,陡然紧张起来。张心心看到他灼灼的目光,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连忙后退两步,双手抱胸,凶神恶煞地问道:“你看什么?”那人觉得有趣,斜觑着她:“你觉得我看什么,我就在看什么。”张心心恼羞成怒:“转过身去,不许看。”
那人看她气急败坏,陡然生出恶作剧的心思,她只来得及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促狭,还没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双脚离地,原来已经被人紧紧抱起来:“我听你的话,这样就看不见了。”
张心心全身僵硬,手忙脚乱,她一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简直是多此一举,不说自己是个年仅六岁的柴火妞,对方还是个太监,人家能占自己什么便宜。要说占便宜,那也应该是自己吧,丑女被这种级别的帅哥抱在怀里,这是什么待遇啊?而且,这是自己穿越来以后第一次被人抱,小时候关于父亲的记忆,忽然铺天盖地而来。也许是那哗哗的雨声扰乱心神,也许是那怀里的温暖叫她恋恋不舍,总之,她没有动,就那样静静地,静静地任他抱着,好像一直就这样下去,直到地老天荒。他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温暖到她不想离开,似乎可以永远躲藏在这个男人的身后,不用去面对每天的风霜刀剑。
张心心闻到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香味道,不禁好奇:“你喝酒了?”宫里是禁止饮酒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如此胆大不羁。对方回答:“是啊,和那帮人喝酒顶没有意思了,酒席上不过就是些没要紧的话,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美,谁家的丫头标致,谁家的宴席丰富;或是谁家有奇货,谁家有异物,来来回回就这些事情。”
内容有些奇怪,张心心并不是很明白,但她马上释然:也许人家西苑的生活比较丰富多彩吧。
张心心轻轻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刺溜”一下滑到地上,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她对自己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嗯,有前途,美色当前都不受诱惑,这得多大的自制力啊。实际情况是,嗯,被抱着的感觉固然好,但是,这位仁兄抱得太紧,被勒死可就不太好了。
看看外面雨已经停了,张心心走到外面说道:“我们回去吧。”两人走在积满水的地面上,砰砰作响。那声音令人快意盎然。
“你叫什么名字?”来人明显对张心心兴致勃勃。
“你又是谁?”张心心反问,她也在反思自己,西苑什么时候背着我长出了如此美貌的小太监啊,我为什么都不知道,这不科学啊。我每天都跟鬼子进村似的来回扫荡好几遍,竟然还有漏网之鱼,唉,美人太多,时间太少。
对方一愣,脸上现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你不认识我?”
张心心用手指指自己,再指指他:“我,应该认识你?”然后拍拍自己的脑袋,一脸的懊恼,“有眼不识金镶玉,确实是我的疏忽。”
那人摸摸自己的鼻子,轻弹一下张心心的额头:“好鬼的丫头。”嘴角却情不自禁的往上翘,嗯,被一个身高堪比土行孙的黄毛丫头调戏,这种感觉,真是,五味杂陈。
张心心踮起脚尖,用手勉强抬起他的下巴:“春风十里,不如撩你。”这么好的吃豆腐的机会,傻子才不用呢。
触手可及,一阵粗粝的酥麻,青青的胡茬隐约可见,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瞬间漏跳了一拍,呼吸变得困难。毕竟,她不是一个真正的六岁女童,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长着胡子的男人,有,且只有一个——宪宗皇帝。至于那个小的,现在还处在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阶段呢。
传说中的人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自己还维持着地主恶霸调戏民女的猥琐表情,张心心真的觉得自己该去给菩萨上柱香了。
“你是,陛下?”张心心大着胆子问出这句话,声音颤抖的都快突破天际了。张心心觉得自己超没种,明明自己在私底下吐得一口好槽,等到见了正主,连句话都说不完整,她鄙视自己。
“怎么,不像?”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吊儿郎当的表情。
张心心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投石问路,那石子掷向他,影踪全无,难测深浅,怕不怕?
那一瞬间,张心心忽然明白为什么刚烈豪爽的吴皇后和清秀可人的纪姑姑会栽在此人手里,太厉害了。
可是想到他的恶劣事迹,再美的容颜也打了折扣,人生这么长,总得遇上几个人渣,可惜了那两个绝代风华的女子。
张心心在不识相,煞风景,制造尴尬等领域一直有着很高的建树,既然人家段数这么高,那她只好反其道而行之,傻白甜到底:“确实不太像。”
宪宗却对她显示出了浓厚的兴趣:“要不要讲将你的故事?”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仿佛有魔力一般,张心心放弃同他作对的想法,乖乖点头。
地上积着闪亮的雨水,雨水使夜晚的空气更加清新,西苑里里外外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张心心知道,小宫女小太监们都趁着这个时机,不是去吃酒,就是赌钱去了。月亮悄悄出来了,倾泻出一片皎洁的光辉,整个院子因此而显得有几分暧昧,仿佛每一个角落里都可能会些秘不可宣的事情发生。
她心想:人不可貌相,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就对人家有偏见。
她说起自己悲惨的生活,简直是一部血泪史,表演浮夸,用词狗血,但是说的都是真的。住的地方光线昏黄阴暗,房间逼仄狭窄,垃圾遍地,苍蝇乱飞,无处下脚。
对,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他知道,他的女人和儿子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她就是让他愧疚。
宪宗不动声色,
张心心笑着说:“你锦衣玉食,美酒佳肴,住惯大房子,是不是平生未闻?”
他握住张心心绵软的手,那一刻张心心的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是一片绒羽不期然地扫过。
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吹气如兰,张心心都能感觉到那温热的气息:“你太小看我了。”
连一个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张心心连连摇头,太妖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