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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伍·手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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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不同种类的牲畜的血液，散发着各自的腥气，混杂在一起，让天草有误入屠宰场的错觉。
背生双翼的女孩坐在墙角，探出唇角的虎牙上还残留着血浆，她的脚边是断了喉咙的鸡鸭，和蚊蝇缠绕的牛头。
女孩并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变成不折不扣的妖怪，抱着一只属于人类的干枯的断手，平静地坐在角落里，注视着天草。
天草无端地觉得，她生前，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一】
继封印八岐大蛇之战后一年整，平安京迎来了百废俱兴的第一个夏天。
在封印之战中功不可没的阴阳师扛把子安倍晴明，带回来了一个目光冷漠，面带戾气的少女。
寮中有寮生惊讶，这少女的容貌居然与牺牲自己封印八岐大蛇某位金鱼少女极为相似。
由此，这个名为天草霞的女孩，成为了阴阳寮里第一位女性寮生。
【二】
三月庭院。
樱花开谢，花瓣飘落。
天草躺在房间外的走廊上，幼小的身躯蜷曲成一团，带着湿气的风将她的衣角打开，合上。
天草的庭院十分偏僻，平日里除了迷路的飞鸟，没有人打扰她例行午休。
原以为一生应与安逸浑然无关的天草，终于在十五岁这年，过上了不用为生存奔波，又毫无存在感的理想生活。
只是她平日里很少日有所思，所以夜能所梦的，也大概只是贫乏无趣的回忆。
天草是贫穷山村里普通人家的女孩，因为生在傍晚，便以晚霞为名。
家里种地为生，与天争胜，母亲大概是触怒了山神，在山上砍柴的时候从山坡滚落，此后只能瘫痪在床。
父亲在忙生计和照顾母亲之间日渐麻木，所以天草有记忆以来，似乎也没有感受到过父母的关爱。
至于同伴的友谊，天草大概会将其划入“嗤之以鼻”的列表里，不过因为附近神社的巫女认为天草是“妖怪之子”，所以天草总是被视之为不详，因此也没有同伴，自然嗤之以鼻的机会都没有。
偶尔天草还会梦到，被村里的孩子欺负的画面。
“快把那个怪人推进河里！”
记得那是离开村庄前的盛夏，天草被身强力壮的孩子王丢进河里。
那年自开春以来就没下过滴雨，那条河已经萎缩成溪流，河床裸/露的尖锐石头，磕破了天草的额角。
天草从浅水洼和烂泥里爬起来，除了暗嘲这些孩子的幼稚之外，没有多余的情绪。
黏着的血和浑浊的水自额头滚落，也许是天草冷漠的表情和半边血迹的模样过于狰狞，让这些孩子露出了胆怯的表情。
“哭都不会的怪物！”孩子头也许也吓坏了，色厉内荏地丢下一句。
天草是不会哭，甚至于笑也鲜少，即使是被伤害内心也毫无波动，天草从来以为自己天性如此，既然有乐观无忧的人，也该有冷弱冰霜的人，只是当你不喜欢一个人时，哪怕她的喜怒哀乐，都能作为讨厌她的理由。
天草卷起湿透的裙裾，捂着伤口往家走。
然后看到父亲的双手，正卡在瘫痪的母亲的脖子上。
“求求你死吧，让我和女儿活……”
父亲一边哭着请求，一边加大手上的力度，不顾母亲惊恐的眼泪。
天草躲在门后，觉得不该打扰父亲。
今年是个罕见的旱年，春耕以来未逢甘霖，注定今年是个难熬的荒年，父亲已经预见无法供养劳作的妻子，和尚且年幼的女儿。
相濡以沫，同床共枕也好，父亲只是爱自己胜过爱母亲罢了。
况且天草也知道，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家中的窘境并没有因为母亲的被死亡而结束，旱灾还在继续，河流干涸使得全村人的生计也随之断绝。
山上有一个庇护全村的神社，神社中供奉的巫女，是个冷峻的少女，身边时常有一只通体漆黑的妖鸟。
只是除了天草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能看到。偶然天草和那只妖鸟四目对视之后，巫女看向天草的目光，就多了几丝异样。
天草的预感没有落空，巫女举行了求雨的祭祀，声称请示了神灵，这村内存在着不祥之人，引天神震怒降罪。
自然而然地，村里人都怀疑起了村上最古怪的小孩，巫女也出面指认，让天草坐实了不祥的名号。
轻到不哭不笑，重到克死母亲，触怒神灵，都成了天草被人怀疑的理由。
天草被赶出村子了。
很久以后，天草才发现原来巫女所忌惮的，并不是天草不祥之名，而是天草有着不输于巫女的妖力，而这个村落里，只需要一个巫女罢了。
人人为自己而活，天草并不认为这有何可指摘，不过这次她是鱼肉人为砧板。
天草离开了村庄，她没有谋生的手段，只能往京都去碰碰运气。
她曾在黑夜山巅眺望过京都，她生活的村子一入夜就没了响动，点灯奢侈浪费，而京都却可以彻夜笙歌，夜如白昼。
然而她没能走到京都，在京都外的一片枫叶林里，她遇到了一群心怀不轨的妖怪。
“多么强大的妖力啊，成为我的食粮吧！”那群妖怪阴沉沉地奸笑。
天草甚至觉得妖怪也有和蔼可亲的地方，至少他们会光明正大地害人。
【二】
安倍晴明是在红叶曾经居住的枫叶林里。
安倍晴明自认一生光明磊落，却只对不起两个人，一是为封印八岐大蛇而永堕幽冥的金鱼少女，二是因他坠入邪道的鬼女红叶。
红叶被人蛊惑，以为食人就可以让安倍晴明爱上自己，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被安倍晴明亲自收服，至今仍然疯疯癫癫，没有好转。
红叶被收服后，也有凶恶的妖怪打着红叶的名号在枫叶林里吃人，安倍晴明时不时就会来枫叶林走一遭。
霜枫有艳骨，不让寒梅，安倍晴明在打着旋的枫叶里，捡到了天草。
即使是在面临死亡时，天草也未曾露出半点其余神色。
安倍晴明曾误以为那是转生的金鱼少女，她们的外貌有七八成的相似。
出于对故人的愧疚，也出于对无家可归之人的同情，安倍晴明破例收下了天草。
但随后他怅然发现，天草和金鱼少女完全不一样。
不似她温柔细心，不似她天真烂漫，不似她……
她去后，桃花是她，春风是她，却再无桃花春风似她。
天草自带的不合群和丧气的气场，以及她实在不惹人喜爱的性格，在她来到寮中后三个月后，终于冲淡了安倍晴明的耐心。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的话，安倍晴明大概会一直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寮生看待。
【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