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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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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因姜相权势颇高,故姜家一脉历来受人瞩目,几年前姜家曾有嫡子自请离京赴边城,内中细情旁人或许不知,但猜测之言一直甚嚣尘上,如今这一房竟突然归来,难免令人惊讶。
姜温如今出入身边皆带柳意,姜家长房见之也要退一射之地。
姜母一扫多年抑郁不平之气,眉眼之间颇为得意。
秦嬷嬷笑道:“六爷如今得老太爷看重,连柳意都拨给六爷调用,正屋那边哑了一般,家中仆妇尽往咱们院中殷勤。想当初咱们离京之时是何等情状,妇仆冷眼相对,如今却如换了一副面孔。”
姜温在二房行二,但若几房同排,齿序第六。
姜母眼中携了丝冷厉,恨声道:“当年若非戚若琼我岂会被刻字颊上!”
这件事是她心中不能消抹之恨,每每提及皆切齿拊心。
“她这些年一直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不过因大哥得老太爷看重,她又生有三子罢了,家中中馈她掌多年,我在边城碧水饮冰食檗,她却做着高贵的姜家主母,如今她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让她受些难咽之气,她才知我这些年过得多么不易!”
秦嬷嬷就知道姜母此番回来不会善罢甘休,当初二房半分不讨姜相之喜,姜母都敢与戚若琼相争,更争中馈之权,如今姜温方才崭露,她岂会息事宁人?
秦嬷嬷笑道:“如此说来,六爷有此在老太爷面前展功的机会,却也要与原二夫人言谢。”
姜母眼中现出鄙夷之色,“她不过一介孤女,能攀上魏宁公世子又能如何,连一侍妾名份亦无,养在外室,待魏宁公世子厌烦于她,她无路可走,回来再求我温儿,我倒愿意留下她伺候温儿做个洗脚婢。”
秦嬷嬷称是,这时外间有婢女送饭食过来,姜母便由秦嬷嬷扶着出去,因是早饭,故一碗粥、一碟腌豆、一条炙鱼、两块囊饼,算不得丰盛,在世家却也算得正常。
姜母眉微微一挑,秦嬷嬷立刻道:“戚夫人为人宽厚,便纵得你们无法无天,竟连我们夫人饭食也敢克扣?早饭如此寒酸,若传出去岂不令人心存微辞,你们可是故意要损戚夫人声名?”
那名婢女吓得立刻将饭食端出,重新换过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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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戎休养了四日,第五日,盖州叛军另举首领,盖州府衙大破消息传来。
魏戎伤势已无大碍,虽医士仍然皱眉,但他已觉自己恢复如初,整个人如初冬蛰伏雪地中的猛兽,精力无限。
他于第六日清早,率军再次前往盖州,此次将不再以招抚为主。
北方初冬的早晨已十分寒冷,地面霜雪结为细冰,马蹄踏上去,发出微微响动,裂开一道道细纹。
善善看着他上马,回首望她。
她此次极不愿他走,但几番下定决心的挽留之言,最后皆咽回了腹中,她不是他的妻,无法放任自己任性的与他提于他而言可能算是过份的要求。
但她心思仍旧无法平复,她与姜温一起长大,姜温此人,能让人感觉温润如玉,似沐春风,但其皮囊之下,心思狡诈诡谲,他突然归京,若无目的,她自然不信。
并且她直觉与她有关。
魏戎驱马前行,走了几步,停下,再回首望她,才再次驱马。马蹄四扬,不过片刻,便已无踪影。善善望着他远去,心情愈发沉重。
回到房中,梅娘给她端来一盏杏仁茶,是她与梅娘亲自磨的杏仁,香味儿十分浓郁,因是方才冲好的,杯盏有些烫手,她出神之际伸手去端,只觉指腹骤然炙热,手一松,杯中杏仁茶尽数洒在她衣裙之上。
梅娘吓了一跳,忙过来看她烫的如何,善善微微摇头,道无碍,换了身衣裙,她忽道:“梅娘,你去唤邢严过来,让他立刻护送我们去往招摇观。如若可能,请他尽量替我们掩盖行踪。”
她无处可去,只有招摇观还可稍微躲避。
见她神色凝重,梅娘心中亦有些恐慌,忙去唤了邢严,将善善的话转告邢严。
邢严立在檐下回话,他虽不知何故,但世子临走之时命他护卫夫人,一切以夫人之命为准,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因才下过小雪,上山之路难行,马车恐无法上去……”
善善道无碍,“到山脚下之后,邢校尉你命人将马车赶往他处,我们徒步上山。”
邢严应是,立刻准备。
善善与梅娘收拾些行李,并不多,只几件换洗衣物,出来时,邢严已立在马车旁,请善善上车。
一路走小道,尽量掩人耳目。
只是路面覆冰雪,车轮颇滑,不敢快行,至天色将黑,才终于抵达招摇山下。
邢严命人将马车赶往京中方向,另派人掩盖来时车轮痕迹,才亲自护卫善善上山。
邢严身手极佳,若比武艺,程昭与裴东君亦不是他的对手,故而魏戎才放心让他护卫善善。
出于护卫的警惕与敏锐,在踏上几级台阶之后,他突然察觉到了异常。
似有人窥视,且人数极多。
竟不下百人。
他所带之人仅有三十,且有几人被他派出清理车轮痕迹及赶马车入京。
这百十人皆是高手,呼吸缓而匀,几乎感觉不到换气,且其中有一人更是绝世高手,身手在他之上,京中如此能人不多,只有姜相身旁的柳意有此功力。
他手紧握住刀柄,行走之时离善善越来越近。
善善目光一直放在前方的路上,一步一步,走得稳而踏实。
邢严见她如此,倒心生敬佩之意,这还是护卫她几月以来,他头一次非因世子之故而对她产生敬重之心。
石阶拐角处伫立着三座浮屠塔,塔顶覆淡淡白雪,石铃微动,发出沉而悠远的撞击之声。
邢严突然停住,望向浮屠塔后。
浮屠塔后一个身影缓步而出,一身雪白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宽边锦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
他注视着善善,慢慢道:“祖父想见你。”
善善望着面前这个男人,他几乎已与她记忆中的那个温表哥重合不上了,她摇摇头,“他非我祖父,且,我也不欲见他。”
姜温的目光顺着她的脸慢慢往下,至胸口、腰肢、提着裙裾被冻得通红的一双小手,以及露出的绒鞋,他的眼神微黯,几月不见,她胸前那绵软的两团似乎大了不少,看来是魏戎的功劳了。
他还记得姑姑仍活着时的她,一张莹白小脸上总是扬着盈盈笑意,她脸上还带着绒毛,像只奶声奶气的猫儿。
如果她身份足够,能够对他有所帮助的话,看在幼时的情份上,他也会给她一份正妻的体面,可惜,她对他毫无助益。
他不欲多言,挥手,藏于石阶两侧密林之中的黑衣人瞬间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善善急忙捂住口鼻,但为时已晚,她慢慢倒了下去。
……
善善醒过来时,房中空无一人。
她未动,侧耳听了半晌,确定门外无人看守,才慢慢下床。用手推门,推不开,且有铁链声音,应是被锁住了,她不知道梅娘如何了,还有邢严他们。
房内有水,但没有食物,她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才环顾四周,屋中摆设简单,除了床以外,只有一桌四椅,两扇窗户皆被关严,料想应也如门一般是推不开的。
姜温将她虏来,应有用处,至少她生命无虞。
一直到次日傍晚,她也未见到人,她好像被人遗忘了,水也快要喝没了,她开始极慢的喝水,虽然饥饿,但她在杨村时感受过,倒也不是十分难捱。
直到第三天午后,才终于有人过来。
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仆妇,端了些饭食给她,转身便走。
善善忙叫住她,“阿姆,可否告知我此是何处?”
那个仆妇指了指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灯笼上印着一个大大的“魏”字。
魏宁公府……
善善心跳得有点儿快,冷汗沁沁而下几乎浸透后背,姜温的目的果然不是她,或者说,以她的身份还不足以成为姜温要对付的对象。
他的目的是魏戎。
对于魏宁公府她虽不甚了解,但自碧水回京一路,魏戎遭遇过一次十分凶险的围攻,对方便是魏宁公府大公子魏豫,所以,姜温是欲联合魏豫一起对付魏戎!
她想不明白原因,如果说是因为她……不,不可能!
她自认她在姜温眼中不至于重要到为了她便与魏戎为敌的地步,那会是因为什么?
她微微出神,这时门外廊下有人说话,声音耳熟,她想了想,像是容娘。
容娘声音略带倨傲,声线微高,十分好辩,她问:“姜夫人可醒了?”
姜夫人?
这是先一步为她定好身份了。
那仆妇忙回:“已经醒了,奴婢方才端了饭食给她……”
容娘不耐道:“饿她几顿又有什么?去让她穿戴整齐,等国公爷归府,带她前往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