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离神合》无处不飞花

9、晚宴定人心2

　　尽管嫡长子与传闻中不大一样，但八人仍心有顾忌，饭桌上不免束手束脚没敢敞开了肚的吃。直到萧棋翊带着七虹先行离席后气氛才稍微热络些。
　　有其他丫鬟过来斟酒，又有人过来帮忙添饭。小酒一喝，嘴上就容易没个把门的了。
　　“要我说那些传言没一个能信的，都是一群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才乱嚼舌根子，咱们公子哪里苛刻了？今天入族仪式上都看到了吧，那些使徒里面哪一个穿戴比得上咱们？还有这玉牌，我敢说咱们一定又是这使徒里面玉质最好的！”萧奈生说完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倒也不完全是假的啊，你们有谁见过比咱们公子更貌美的吗？我虽然没见过夫人，但我实在想象不出比咱们公子还美的人得长什么样！”萧奈尔年纪最小，跟着附和道。
　　有谨慎的人此刻只是笑笑，却不会接话。
　　萧奈何嘴角勾了勾，知道没人注意自己，自顾夹了一个丸子放到嘴里，确实有花生仁，味道也一般，吃完他又夹了一个，眸色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双漂亮的琉璃目扫了周围人一圈，有人恰好也看过来时，就会扬起好看的小脸，看上去和萧奈尔一样单纯没有城府。
　　八人吃喝尽兴后打算各自回房，萧奈何刚准备起身就有一女子走进来，竟是嫡长子身边的橙心？
　　“奈何公子，主人邀您去他房间一见”
　　“只有我一人吗”萧奈何诧异，“那有劳姐姐带路了”
　　一出门才发现竟然下雨了，萧奈何跟着橙心穿过长长的走廊七拐八拐来到萧棋翊门前的时候，千般心思已经转了个遍。
　　那些关于现如今的嫡长子萧棋翊的传闻西草园的庶子们大概无人不晓，传言萧棋翊天资卓越，有日月之貌，但为人心冷自负，对待下人颇为苛刻，虽然他之前没有收过使徒无从比较，但其睚眦多疑的性格恐不好与处。
　　他有想过日久天长，观察打探一下萧棋翊的喜恶后再取悦对方应该也有章可循，之前的印象同方才席间的形象相差很大，倒更使人无法猜透，心生怀疑。只是没想到单独接触的机会来得太突然，他还完全没有谋划，眼下只有察言观色，万分小心了。
　　屋内温暖如春与雨中寒凉对比鲜明，萧奈何没敢走近也没敢抬头，只是毕恭毕敬的行礼。
　　“这么快？”声音意外的温和，有衣服摩挲的声音，稍稍抬头，原来对方刚沐浴完换好衣服，是一件大红色睡袍，就这么看过去，脸和裸露着的脖颈竟像是白瓷般剔透的有些不真实，不知道是不是迎光的缘故，皮肤仿佛白的发出光泽般，使整个人都熠熠生辉起来，头发没有束起来，只用一根簪子松松别着，大片的乌丝垂下来，红衣，雪肌，黑发，强烈的视觉冲击已经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哪个称得哪个更美一些，都说美人如画，可世上又有哪个画家能勾勒出眼前景象的分毫呢？
　　“公子，好美！”萧奈何双眼迷离，小嘴微张，一副看呆了的表情，倒让萧其逸不好意思起来，他就知道这红色不能随便穿，但原主这个有女装癖的“小变态”，红色已经是睡衣里头最正经的颜色了。
　　“你离的那么远做什么？走近些，要吃点东西吗？”刚请来的甜点师傅，萧其逸立马让其做了几个拿手糕点，自己尝了一口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拿来给小鬼分享，面对和自己不仅容貌相似连口味都很像的小鬼，萧其逸不禁怀疑自己当初帮女友在游戏上养那个什么“蛙儿子”还真把自己的父爱给养出来了？
　　“不用了公子，我已经吃过了”
　　站在一边的红果和橙心眼观鼻鼻观心，主子，不仅是奈何公子吃过了，您晚膳也是刚刚吃过的好吗？再吃这么多甜点，您那日常吃草的身体真的受得了吗？哎呦，我们这丫鬟命却操着亲娘的心。
　　不过萧其逸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也没有感受到来自两位侍女“慈爱”的目光，
　　“怎么淋湿了？”萧其逸蹙眉，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起身越过红果走到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小少年面前，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的葱白指尖落在小少年右肩因为被打湿暗下去的一小片水渍上，
　　橙心扯了扯嘴角默默低下头，好生气哦但还是要微笑，我的裙角和鞋全湿透了但是完全没关系呢！
　　萧奈何身体有点僵，待人苛刻？睚眦多疑？应该不会是怪我把这昂贵的使徒服弄湿了吧！
　　“我”萧奈何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该应该充当救场角色的红果咬了咬牙，也意外的装聋作哑了一次，垂下眼睑盯着橙心颜色变暗的绣鞋，没有作声。
　　好在萧其逸本意就不是追问一个答案，没有注意到空气里...咳，尴尬的沉默，
　　“后面有温泉，去泡一下暖暖身子，再换身衣服，穿湿衣服染风寒了就麻烦了，”对着一张自己十来岁的脸真是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对着一张旧照片都不会感觉到里面的和现在活生生的自己是一个人一样，但是那种熟悉和亲切感却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又好像做梦时才会有的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到自己一般，你肯定本能的想让他好。
　　“红果，你去取我一身衣服”萧其逸顺口吩咐道，
　　正拼命降低存在感的红果温顺道是，
　　“今天好像一直麻烦橙心姐姐呢，”在橙心带萧奈何去温泉池时萧奈何小声道，“方才去席间传话是一次，现在又有劳姐姐了”萧奈何笑得月牙弯弯很是无害，
　　哇！好可爱，好想亲亲抱抱！明明也是十多岁的少年了，但是软软糯糯的语气就是那么奶萌的恰到好处，
　　“没关系，没关系，奈何公子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橙心就是。”
　　萧其逸又捏着吃了几块糖蒸酥酪，被迫喝了半碗用来消食的梅子汤，呼，古时候的饭食真是精致又美味。
　　“主人，派去友天公子院打探消息的丫头刚刚来回过话了，她说仔细问过负责他院中使徒公子们日常起居的大丫鬟了，沐浴更衣时特意瞧过，没有看到萧慎谦公子身上有佩戴任何龙形黑玉。”
　　“你说什么？怎么会没有呢？”萧其逸一惊，声音也冷了下来，又是大家所熟悉的那个嫡长子了。
　　“红果不知，那丫头是这么说的，”红果有些疑惑，“主人如果想要那龙形黑玉的话，当初为什么不将那人招到咱们嫡储宫来呢？”而且，一个庶子，当真可能有黑玉这么罕见的东西吗？
　　“我要确定萧慎谦到底有没有寻龙佩只是为了确定他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正是因为我知道他有寻龙佩，我才万不能引狼入室。”萧其逸本没打算和红果解释的，但看红果一脸“我知道你又要巧取豪夺”的表情，萧其逸还是开口了。
　　“你让那丫头继续盯着，直到看到那寻龙佩为止，记得，此事不要声张”萧其逸心里有点慌，
　　难道是他搞错了，当时少年手里拿的不是寻龙佩？可丫鬟说了什么吊坠都没看到啊！毕竟是那么贵重的东西，人家没有戴在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萧其逸前后分析了一番心里稍稍有点底气了。
　　“下次那丫头回来你直接带她来见我。”
　　温泉池子距离萧其逸他们说话处距离不算近，中间又有屏风和纱帐作隔，原本应该是听不到谈话声的。但是萧奈何耳力本来就远比常人，萧其逸又没有顾忌音量，竟是一字不差的听了去。
　　萧奈何看着自己胸前的龙形黑玉，原来，这叫寻龙佩吗？只是为什么萧棋翊要找我娘亲留给我的这块玉，找人？找自己吗？
　　萧奈何在满是花瓣的温泉池子里心惊的思量道，
　　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莫非是...我娘？和我娘有关？
　　萧奈何不知自己生母是谁，但他无意中从醉酒的老师傅那儿探得，是三更天萧家家主也就是萧正锋亲自抱自己去的西草园？并且下令自己的档案记录父亲那栏里填上一位已故萧家支脉的名字。
　　“我就知道你是家主的种，夫人再天下第一美有什么用，管得了不准纳妾还是管不住男人偷吃啊！”本就上了年纪的教习师傅头脑已经不太灵光了，再被萧奈何灌了酒，自是什么都往外秃噜了。
　　“不过，你小子也算是除了嫡长子外家主唯一的亲生骨血了，虽说是庶出吧，但谁让物以稀为贵呢？我还是要对你好点，指不定什么时候你也翻身成凤凰了呢！”老师傅打了个酒嗝，然后就彻底昏睡过去了，任凭萧奈何再追问自己娘亲是谁都没有反应，而且没过几天老师傅就死了，于是自己的身世就彻底成谜了，
　　萧奈何不是没有怀疑过老师傅话的真实性，毕竟当今萧家家主练武成痴，无心男女之情的事众所众知，连“倾尽天下”的夫人尚且没入他的眼，还是整年闭关修炼，也不过只有嫡长子一个孩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其他的女人有了孩子呢？并且生了下来？还由他自己抱到西草园？说书的先生怕是都不信吧。
　　但如果是假的，老师傅醉酒后为什么要编造这样的话呢？
　　希望能有机会见家主萧正锋一面，这本就是他想进嫡储宫的一个重要原因。
　　如果萧棋翊在找的龙形黑玉挂在自己脖子上，还“引狼入室”？所以，萧棋翊知道自己的存在？至少，是知道这黑玉的来历和自己的身世？
　　萧棋翊在萧奈何头脑中睚眦多疑的形象又再次鲜明的起来，美人如画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呵，萧奈何冷笑一声，如果留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凭什么你就能生而拥有一切，而我费尽努力连自己父母的样子都不知道呢？
　　嫡庶之差，云泥之别。
　　“公子好了吗？可要橙心伺候公子穿衣？”橙心隔着帐子问道，
　　“我自己来就可以，不用麻烦姐姐了”萧奈何稳了稳又不知为什么冒出来的不忿，赶紧摘下玉坠，神色恢复如常，
　　许是红果大意了，拿给萧奈何的衣服竟然和萧其逸身上穿的是同样布料和款式，意识到不妥，正想跪下求饶，没想到主人却完全没在意，还很开心？

　　“主人，似乎...对使徒公子们格外好些？”心思迟钝如橙心也发现了，犹豫着对红果说道，
　　两人各撑了一把油纸伞，是主人特意嘱咐的，从主人房间里拿的。
　　红果微微笑了笑，侧头看了一眼橙心，伞下一张秀气的脸在雨夜里也难掩妍丽，上一次仔细瞧这张脸还有些稚气的婴儿肥，面纱一遮五年，再拿下后已是肆意的明媚，被盯着的人嫣然一笑，
　　“姐姐老盯着我脸瞧什么？”
　　红果也笑了，“你只说主人对使徒公子们好，那对咱们呢？不也变好了很多吗？”
　　“咱们这不是沾了使徒公子们的光吗？以前我就盼着主人心情好，主人心情一好，就什么都好了！我现在就期盼主人不是一时图个新鲜，咱们的好日子也能长远一点！”橙心看了看撑着伞的手上露出的镶着金黄琉璃的镯子，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被红果瞧见了又是一阵玩笑，
　　“说真的，我倒不是贪慕主人赏不赏咱们这些个东西，女为悦己者容，咱们打扮再漂亮还不是为了让主人心情好点吗？我只是觉得主人已经好久没像今天这么开心了，比以前得了任何宝贝还要开心！还有今天主人问是不是怕他？我当时没敢说，但我又琢磨了很久，我觉得我是不怕的，就算主人的脾气变得比以前还差，我也不怕伺候在主人身边。”橙心难得认真的说道，主人就是他们的天，不管主人是什么样的，都改变不了是她们主人的事实。
　　“主人以前，可能真的是因为太孤单了吧！”家主和夫人关系并不好，连带着对唯一的孩子都没流露过多少感情，三岁就独自住进嫡储宫的长子，他家主人怕是第一个。
　　“姐姐，今天主人赏赐咱们首饰，说不用戴着面纱的情形你再给我讲一遍！”
　　“我今天都讲过三遍了！”红果无奈的笑道，却又被橙心缠了过去，雨下得又大了些，少女们的笑声和身上叮叮咚咚的铜铃声一起被雷雨声掩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