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寻芳》水封尘

15、第十四章

　　“大哥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陪你去！”傲无言不无担心道。
　　笮崇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敢把我怎样，就是我回不来，你一切照常进行！”他嘱咐，心中却在暗自思量，“太子殿下明日归朝，赵简王今晚急于召见我，难道是巧合？”
　　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踏入脚镫，翻鞍上马跟着那几个赵王部下急奔而去。
　　这片庭院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有些窒息。
　　笮崇远心中轻笑，既然来了，还怕他跑了不成！这么多人藏着，真是太看得起他了！他由人带着，穿过大厅，绕过走廊，直到一座二层的小楼前。
　　那房内的极尽的奢华，紫颤木制的家居每一件都是精品，象牙的屏风惊艳脱俗，屏风后的芙蓉帐被开着的窗吹着隐隐露出一角。楼下是一片碧池，荷花已快谢尽，但还是有着隐约的清香和着淤泥的味道飘进来，与房内金樽传出的酒香交融在一起，别有一翻味道。静静候立于壁房的侍女们个个貌美如花，栏前一人衣着金丝缝边的锦袍俯瞰着楼下一切，听到门前通传，就笑着转身离开栏杆迎向踏进房内的笮崇远。
　　“笮弟——”
　　“王爷，草民不敢受此恩称！”
　　笮崇远要行礼被朱高燧扶起，“唉——，你为何总与我生分？！难道做皇子的就不能结交几个推心置腹、情深义重的好兄弟不成？宫中的规矩我向来厌倦，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这种无拘无束地任凭自己做主的生活！我们朱家的子孙，是马背上行走的铁铮男儿，最不喜必拘束于礼法，算起来我年纪比你长几岁，我称你一声笮弟又何妨？再说，父皇常夸你和苏杭的几位盐商，说有你们我朝国库无需担忧，连父皇都夸你，你还这么谦虚！”他一脸的真挚，眼睛明亮，非常地随和与亲近。
　　“谢王爷赏识之恩！但君臣之礼仍不可——逾越！为皇上效力——是我等之大幸，能得到如此的嘉奖，更是我忆阑楼的福祉。我楼中上下必为朝庭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笮崇远对着京城方向拱手道。
　　“好了，好了，这些官腔我都听得腻了！你我虽不为骨肉兄弟，但对我朝有义，莫再提什么死不死了！”朱高燧挥手示意两个侍女上来斟酒侍候，硬拉着笮崇远与他同席而坐。
　　“来，这酒是我好不易和来的上好佳酿，你我共饮一杯！”
　　“我……”笮崇远欲站起来，朱高燧把金觯往桌上使劲一推，酒都洒了出来，他斥道：“你莫忒过分！你对我大皇兄亲热之极，对我就如此恭敬？你莫不是嫌我在朝中无显赫地位，就不愿亲近于我？”
　　“王爷……”笮崇远见他面上的不悦，要解释，又被他栏下，“你再这般，我可真恼了！现在我不是什么王爷，也不是什么三皇子，只是个渴望和如平民般能与兄弟把酒言欢的普通人！”他使了个眼色，侍者赶紧再把觯中加满，他道：“来——笮弟，你不喝了这杯酒，就是嫌弃我！”
　　“好，既得王爷如此看重，我如果再推迟，就太矫情了！”笮崇远豪爽接过酒觯，一饮而尽，不管里面是否有毒，他都接了，怕什么，只是有一点放不下那个女人。
　　朱高燧叫好道：“这样才是！”又拉着他猛干了几杯。
　　酒过三旬，朱高燧见笮崇远虽是古桐色的肌肤，还是看得出面色有些泛红，笑容有些莫测道：“笮卿，我听闻你一直不娶，仅为找一个女子，听说她不仅容貌脱俗，气质也非凡，我父皇逼你娶我妹妹，你都誓死都不从，说此生非那女子不娶，这传言可当真？”此时却再也不以兄弟相称，又变回了赵简王。
　　他笮崇远一向不易醉，几杯下肚，却觉着头有些晕沉，看着觯中的酒液，忽然想到了师叔曾提过一种叫“千杯醉”的佳酿。酒，一般越沉就越香，甘醇可口，特别是被深埋在地底几十年的上等好酒，口感更佳。这“千杯醉”，是酒中的极品十分难酿，万坛都不一定酿得出一坛，酿出后还要经数年在地下埋伏。如此难得的酒，如不服解酒药品，一杯下肚，人便如坠云雾，意识模糊，不清不醒，有种忘掉所有烦心事的快感，还会十分情愿享受它带来的微熏微醉之意，但它的最妙处却是喝得再多也不会令人醉死如泥，只是后劲十足，你困后必蒙头睡大几日才得醒。
　　几日后他才能清醒？那这几日内足够发生很多事！又听他专门问到自己的私事，心中俞加不安，脸上却强装镇定，“即是传言，王爷岂可当真！”
　　“是谣传？那……最好不过！”朱高燧微微一笑，“笮卿，不瞒你说，我这临时住府内有一女子，堪称艳冠群芳，为弟知道你身边一直没有个女人，甚是心疼，便想让她今晚来服侍你！”
　　“王爷好意笮崇远心领为谢！只是我自生母亡后有一怪病，一碰到女人便心中大感恐惧！”
　　“哦，是吗？”朱高燧故作沉思状，叹道：“如果是这样，实在可惜了。我还想跟你说这个女子的与众不同处，看来也没有必要！她是我在安南境内巧遇的，美貌非常，就是额上有块旧痕，如不遮档，大损其美！”
　　笮崇远的手中的觯差点滑落，他方才怀疑得果然没错！赵王真的抓了她，还要拿她来做要挟之事！但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她落在这种人手中，会不会有丁点的损伤！但——不管怎样，谁敢伤他的紫苏兰，先得问过他——答不答应！如果伤害了她，就要问问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可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他得先灭灭他的威风，想法办法回去才能够救苏兰出险境！当然，赵王说的事，他绝不会妥协！自己一个人把脑袋别在腰中范险可以，却坚决不可连累忆阑楼所有的人！他想着想着，心中又疑窦顿生，“赵王即说是从安南截回苏兰的，这点肯定不用置疑！可当初冷幽明留函明明是有急事才走的，他什么时候认识了她？如果这蛮牛知道若兰对我的重要性，以他的牛脾气，又怎会做出伤害我和他感情的事？如果真是他把苏兰带走的，那他从我庄里带两个大活人出庄，其他人怎会不知道？而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岂会蠢到一点线索都察觉不到？”
　　“你有些醉了！”朱高燧不露声色道。
　　“是有点醉意，不过，还好！再喝三坛都没没有问题！但天色已暗，我该走了！”笮崇远爽朗笑着站起来。
　　“醉了的人，总说自己没醉！笮卿回去作甚，我这难道没有你休息的地方？”朱高燧也起身，拉住了要走的笮崇远，指向侍女们，喝道，“来，你们几个来扶好我这位兄弟，你们几个就快去把里面那个被点了穴不能动弹的女子拖出去——埋了！还有你们几个，还不——速去拿些干净的被褥来，把那无用的女子躺过的东西全部给我换了！”
　　“是——”那些侍女慌忙答应。
　　笮崇远一把拂开要牵扯住他的奴婢，朱高燧笑骂道：“你看我这记性，你说过不喜欢女人的！”对那几个侍女骂道：“滚下去！”
　　“王爷，庄内有事，我想我还是早些回去为好！”笮崇远依然保持冷静。
　　朱高燧眼中很快闪过一丝惊讶，板起脸，“笮卿，休得说笑，你现在醉意正浓，如果我送你走，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到海陵来，连个住的地方都小气得紧！你今夜回去倒没什么，但我——岂不让其他皇子落下笑柄！庄内的事你就是再急也得压今天一个晚上！你醉成这样，还能处理个什么！走，还是我亲自扶你进去休息！”
　　边说边拉笮崇远绕过屏风，来到芙蓉帐前。
　　“没用的奴才，你们手脚怎么这么慢，再不快点，我叫人斩去你们双手！”朱高燧对侍女们怒声喝道。
　　笮崇远盯着被粗暴揭开被褥扯起的梦姬脸色惨白、全身发颤，思念的潮水一下涌上心头，近在咫尺，近在咫尺！可他不能！如果退步，就相当于把其他兄弟的命交到了别人手上！
　　握紧拳他闭上眼，终无法控制自己，眼前全是她凄苦的影像，如果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还算什么男人！不由得一声大喝：“且慢！”
　　朱高燧暗中舒了口气，“笮卿不必怜悯这女子！我那日拾到病危的她，好心叫人给她治病，就是图今日送给你，既然你不喜欢，留着她还有何用？”
　　“瘦了！”笮崇远望着梦姬温柔地低喃一句，冷笑道：“王爷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好了！”
　　朱高燧“嘿嘿”笑了两声，打了个手势，见所有侍女退下后，笑道：“听闻我大皇兄秘密来此与你们海陵城里的富商商量有关提税之事，他明日返京，我担心他路上万一遇到刺客，以他那不方便走动的身子，岂不是性命休矣？所以我特地带部属赶来，要沿途护送他回京，你们为他的安危不眠不休，我回京师后必定在父皇面前大力褒奖你们的功劳！”指了指一旁的香案，“纸和笔我准备好了，你且书函一封叫傲无言和荒成等人撤下，让我的护卫队代替你的兄弟就这么简单！良宵苦短，你和她在这尽可大肆行欢，怎么样？”
　　“恐怕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利，现在庄内的一切都交由傲无言管理！”笮崇远转身就走。一下子窜出数个挥刀的彪形大汉，个个面带杀气，档住他的去路。
　　“你是他大哥，他一向听你的！皇兄是我的血亲，难道你还怕我害他不成？”朱高燧皮笑肉不笑道。
　　“草民不敢这样认为！只是觉得醉了就该回忆阑楼休息！”他说完就跨步欺身上前，逼得那些档路之人步步后退。
　　“你……笮崇远，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朱高燧喝道。
　　“谢谢王爷的赏识！酒，我已经喝得够多了！王爷要把我怎样，我也终规是只篓蚁！但——如果我今晚有事，您请我过府时，东厂的卫公公和太子爷不巧都知道了。”他冷冷陈述。
　　朱高燧面部一片阴霾，听他如此一说，暗忖：“如果明日之事不成，今日杀了他又有何用！”哈哈一笑，道：“不愧为忆阑楼的楼主，够狠！可以连心爱的女人都不管！”冲那些大汉阴沉笑道：“你们还不收起刀，床上的女人是我今晚赏给你们享用的！飞鹰，你再去给我叫十个最强悍的人过来！今天你们一定要好好给我伺候伺候她！”
　　笮崇远驻足，眼中困苦如绞，道了句，“过奖！”凝足余下的意识，飞快地冲出房。
　　众人不敢动他一根汗毛，朱高燧一下跌了几步，幸好扶到香案。
　　“报，他不停地奔，已绕出了走廊！”
　　“报，他已出了大厅！”
　　……
　　笮崇远走到哪，都被飞快如实地报来。
　　“报，他直接出了大门！”
　　“出了大门！出了大门！……”朱高燧有些呆木地念着，突一把将案几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冲到塌前，一掌拍开梦姬的穴位揪起她的衣服，狰狞道：“你不是说他会回来吗？啊——，你说话啊——”
　　“你这贱人！你天生就是一贱命！我怎会把希望押在你的身上，还大费周章地派人去安南劫你！”他怒到不可形容，把她使命往床上一推，在塌边踱来踱去。“他不会回来了，我的计划全都毁了！”
　　瞥见梦姬从袖中掏出小瓶，就要把瓶中物往嘴里灌，抢上前就钳住了她的手，夺过药瓶骂道：“这东西是我要你给他用的，你想用，没——这个福气！”
　　“啪——啪——”两掌挥去，梦姬的脸倾刻就有些瘀肿起来，掌痕落在白皙的脸上，血从嘴角溢出，但她没有吭一声。
　　“啧，啧，你这样的美人，让你这样死了，岂不可惜！”朱高燧用力地捏住她的下鄂，抹去她嘴上的血，喝向那些大汉，“你们在屏风外等我！”见他们慌忙退出，他大笑：“笮崇远，我今天就让你的女人来祭我的大计！”把她一把按在床上，身子俯了上去，突又坐起，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骂道：“他不要的女人，我为什么要？！”一下就跳起，拂袖离去。
　　梦姬嘴中一片腥咸，脸上如火烧，笑了几声，凄厉无比，“我终是不懂你们男人的，你们的政治，我终是不懂的！”
　　很快传来众多的□□声，越来越近。她紧闭双眼，只觉这是一个永远醒不来的噩梦！
　　有人过来一把撕开她的衣服，她睁开眼，不挣扎，也没有再出声，只是脸上不断地涌现出笑意，凄惨无比。
　　“老二，她这样睁着眼，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里发毛！我们这样，是不是破坏了道上的规矩！”恍惚中，那人停下了撕扯，梦姬听到他这样说。
　　“这主子——给的钱虽多，请我们这么多杀手来当奴隶，说不定明天我们谁都回不来！给我们一个女人享受，又有什么了不起！老大，快点，兄弟们还在屏风外等着……啊——”
　　“老二，你……”又是一声惨叫和骨骼断裂的声音。
　　强烈的杀气弥漫在屋内！
　　“杀吧，杀光所有的人，最好也包括我！”梦姬没有一点欣喜，心中一片阴暗。
　　她知道来人是谁！
　　她的感觉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