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园有桃》听说你是个小禽兽

7、Chapter6

　　吱呀一声，龙葵忙转过身，见是花满楼，欢喜道“大哥哥，你来了。”仍是简单的素白衣着，只是却没了扰人的山茶香。花满楼坐在龙葵对面微笑道“不喜欢吃这些吗？”“大哥哥不在啊。”“都是为你备着的，若你喜欢吃就多吃点，不用理会我。”仍是一室寂静。

　　知她执着，花满楼摇摇头从小碟中拿了块糯米凉糕送到唇边，直到他吃完，才听见她窸窸窣窣动手的声音，龙葵轻轻咬着手中的玫瑰百果蜜糕，嘴角一双小小的梨涡，她其实最爱吃这些小零嘴了，尤其是这些甜食，吃下去嘴里和心里都是甜甜蜜蜜的，只是自从千年前一跳后她就再没吃过这些了，因为她只是一只鬼啊，鬼还吃什么东西呢？

　　良久，龙葵抬起头甜甜一笑“谢谢大哥哥请龙葵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大哥哥，你就是江南花家的七童吗？”花满楼微微颔首“我是家中老幺，还有六个哥哥，故大家都叫我七童。”“那我叫你七童哥哥可好？”龙葵问得小心翼翼，见花满楼点头，语气不由得轻快了些“那七童哥哥叫我小葵就好了，哥哥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小葵，昨夜你说要找你哥哥，那你可知他现在的模样如何。”若是能画像找人自然是很好的，不过显然这对龙葵期望太高了“龙葵不知道，哥哥的名字，长相，气息可能都已经变了，但是龙葵相信只要我一直找，一定会有找到的那天。”哥哥是我一辈子也不会认错的人，哪怕一切都变了，只要他出现我还是能认出他的。
　　名字长相可以变，但是一个人的气息怎么会变呢，“小葵，你和哥哥多久失散的。”花满楼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两人从小失散自然不太熟悉对方的气息，“五……”龙葵眨了眨眼，还保持着五的口型，刚刚好像自己又差点说漏了？不自然地歪着头小声道“总之，我们分开，是很久很久了。”知道她不想说，花满楼也不愿意去逼她，又问道“小葵的家人和朋友呢？”“龙葵只有哥哥一个亲人。”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答案，但听她亲自说来，花满楼心里的感觉一点都不轻松。

　　“朋友啊……”龙葵迷茫地看着花满楼，可是紫萱姐姐，长卿大哥，他们恐怕也都不在了吧，不对！还有一个呢，我怎么给忘了，“一只千年大王八算吗？”千年的，王八？察觉到她话语中的期待，花满楼揉了揉额角，为何今晚她总是在考验他的听力，不过，自己不是也总喜欢与花为伴，称它们为朋友吗，那小葵有只王八朋友又有什么不对，倒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小葵既然与它交好，那当然算了。只是你一个人还带着只王八，你们在哪里歇脚？”“不远的，就在城外的城隍庙里。”摇着折扇的手一顿，眉峰微蹙，她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受了这么多苦还是不愿意放弃吗。

　　“七童哥哥，你不要皱眉，是不是龙葵做错什么了？”“没有，我只是在想，看尽了这云峡巴歌朝暮鼓声，你愿不愿意同我去江南看看阳春三月烟花如海，那里很漂亮也很温暖。”花满楼笑了，他不知道他一笑的时候，龙葵就已经看见了悠悠江南，最美的风景，不就在他的笑容里吗？“那龙葵能带着我的朋友吗？”见花满楼点头，龙葵也笑了，她知道，从今夜开始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有了七童哥哥，一个承诺会一直陪着她的人，誓言大多是不作数的，但她就信了这么一句，即使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指尖触到一片如水清凉，花满楼将白瓷青花小碟递到龙葵面前，“不是很喜欢这玫瑰百果蜜糕吗？怎么不多吃点？” 虽然龙葵不说，但他知道刚刚只有尝到这个蜜糕时，面前的女子才有真正开心的气息。“母……亲说过，喜欢的东西多尝一口就好，不可多吃，否则就失了礼仪。”龙葵时刻记父皇母后对她的嘱咐培养，因此无论是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忘记身为一个公主该有的礼仪，只是到底是个小姑娘，喜欢和讨厌总是表现的那么明显，水眸不时瞄两眼甜软的蜜糕，唇角弯弯的，俨然小馋猫的模样。

　　“我这里没有什么规矩，要是喜欢就多吃一点，难道你还担心会吃垮我吗？”花满楼挑眉微笑，颇有些戏谑的样子，“那龙葵就吃了？”龙葵拈起一块蜜糕放在嘴里轻轻咬着，不时还偷瞄着花满楼的表情，“我怎么觉得我身边多了只小奶猫？” “小奶猫？哪里，龙葵怎么没看见？”龙葵慌慌张张咽下糕点，左右张望着，正疑惑着，耳边传来花满楼明朗的笑声，龙葵迷瞪着双眼“七童哥哥？” “啊，看来这只小奶猫不仅喜欢躲猫猫，吃甜食，还很迷糊。”花满楼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唇角笑意氲在一两缕湿润的清茶水雾里不甚分明起来，龙葵又拈起一块蜜糕歪着头笑道“七童哥哥不要欺负我笨，龙葵要是小奶猫，那七童哥哥不就是只大白猫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花满楼哑然失笑，手腕一动，折扇轻摇。

　　“小葵，我明早就要动身回江南了，你今晚就住在这客栈里，明日同我一起回去，如何？”花满楼顿了顿，又笑道“差点忘了你还有个朋友在城隍庙里，不如我陪你去把它接来？” 龙葵仔细拭去嘴角残渣才摇头道“不用麻烦七童哥哥了，也不是很远，龙葵自己去把它们抱过来就好了，而且今晚月亮很亮……” 龙葵没有再说下去，暗恼自己怎么这么讨厌，明明知道七童哥哥看不见，还偏偏说这些，“不仅今晚的月亮很亮，星星也很多。”花满楼依旧在笑，并没有因为看不见这万千繁华有什么不开心。

　　“小葵，我知道你一定在难过七童哥哥的眼睛，但是我却并不觉得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我依旧是在光明中。我能听到双燕同飞的呢喃，能感觉得到，一弯月牙下清朗柔和的光芒，能闻到这玫瑰百果的甜蜜和小姑娘给人的感觉一模一样，这些，还不够吗？”花满楼的笑容平静而恬淡，那种温润不输这月华半分，“你能不能过得开心和你看不看得见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也有对生命的期盼和热爱，那么你就是快乐的。”“就像向日葵永远跟随太阳，那就是对生命永恒的热爱吧。”龙葵轻声道。

　　他感觉到她轻盈的身姿慢慢走来，一步一步像是踏在莲花上不惹一丝尘埃，因为连花满楼也听不到半丝脚步声，这种轻功在如今江湖怕是少有。掌心传来的冰凉像是水里的游鱼，轻轻一碰寒意就窜到心口，那双手，根本不似个人的温度，冰冷柔腻的触感可以出现在上好的寒玉上，却不该是形容一个小姑娘的双手，花满楼反手握住纤纤十指，他知道他不该的，可是这样的冰冷让他只想一点点温暖着她，同昨夜她直直扑进自己怀里一样，她就这么忽然地闯入到他的世界里，是心疼，是放心不下，还是那股莫名的情绪，总之在往后悠悠岁月里，他的身边多了只再也丢不掉也不愿割舍的小尾巴。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那是一种和王兄完全不一样的温柔，龙葵没有心，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但她觉得自己现在奇怪极了，似乎隐隐高兴着，期待着却又在害怕着什么，指尖轻轻动了动，原来，温暖是这样美好的感觉，虽然这种温度在离开了来源后又迅速消散，但龙葵并不在意，她一直以为只有触碰到阳光，她才能感到温暖，可是现在发现，原来有这么一个人，就能让她暖和起来。

　　“暖和吗？”花满楼轻轻握住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明明还是那么冰冷，但手指却欢快地跳起舞来，也不知该怎么说她，“暖和！”龙葵点点头，眼里掩不住的开心，抽出右手将花满楼的手拉到了自己面前“七童哥哥，你摸摸我的眼睛。”花满楼愕然，指尖却已经触及她的的面庞，肤若凝脂，只是依旧冰冰冷冷的。睫羽微颤划过指腹，像是扫过一片白羽，软的不可思议，“是一双，很美的眼睛。”花满楼笑道，她的眼里应有一片海，会倒映着世上美丽的风景。

　　“那么，从现在开始，它就是你的眼，所有的风景它代你看遍，所有的黑暗它替你隐去，所有的泪水它替你去尝。”龙葵不懂自己到底在期盼着什么，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陪着他走过万水千山。这样的承诺，太重，这样的情，太真，花满楼突然发现，有些事似乎就是逃不掉的命中注定和一辈子的此生不换，既是如此，又有什么好逃避的？

　　“那么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只要你还念着我一声七童哥哥，我便会一直护着你。”一双誓言，一辈子的路，就注定了以后江湖相伴，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