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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离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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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吴管事的担忧并未持续多久,因为顾柚还没跳挞两三下就病上了。初时他还吓了一跳,怕这会子若出个好歹,坏了大小姐的喜事。
好在顾柚病得恰如其分,只第一天病症厉害些,上吐下泻。至第三日,到了衢州时,虽还面容憔悴,略有些发热嗜睡,症状却不大明显了。
及至陆府正门口,轿子里二人仍昏昏沉沉的睡着,吴管事便请几个陆府的下人将顾柚和青竹从角门抬了进去。
因见前方人声鼎沸,大门两边数十根竹竿齐齐爆破,烟雾缭绕,十分热闹,吴管事整好乐得清闲,便过去看新娘子“跨鞍”“过火盆”去了。
二人被安顿在客房后,再无人问津。青竹朦朦胧胧先醒了过来,因见顾柚脸颊通红,呓语不断,便欲去求人请个大夫来看看。
可陆府里此时说得上话的大约都去前院看热闹去了,留下的几个杂役皆是噤若寒蝉的主儿,青竹磨破了嘴皮子也只是自讨没趣。
左右等不来吴管事,只好出去寻他了。
偏偏陆府又大,金碧辉煌的阁楼亭台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九曲回廊四通八达的贯穿其中,宛如一个偌大的迷宫。
青竹好容易见着吴管事,还未开口,便给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你个小蹄子!这种时候还来凑热闹!还不快快回去照顾你家主子!
“吴管事!小姐病得不轻,脸都烧红啦!快请个大夫看看罢!” 青竹急得眼泪直打转。
吴管事听了来意,方知是误会了她,不由又有些恼羞成怒,“没看见我这里正忙着吗?你先回去伺候你家小姐,我随后就来。”
话未落音,只听高堂之上,锣鼓震天一响,紧接着喜娘削尖了声音高喊贺词。
宾客顿时安静下来,吴管事见她还不走,极其不耐烦,小声喝骂,“去去去!别杵在这儿碍眼!”说着把青竹推走了,自顾看着喜堂,不时随着众人呵呵发笑。
至礼成,新娘子被簇拥着送入洞房,陆二公子春风满面,一一酬谢宾客。
酒足饭饱之后,吴管事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客房,准备第二日一早返程事宜,待一切安排妥当,禀明了几个叔伯老爷,才忽然想起,还有个三小姐正病着,因往她房里去探探,却哪里还有三小姐和青竹的身影!
他一时慌了神,几欲上报陆府,但思及大小姐大婚之夜,不敢造次,左右权衡了利弊,才终于没有声张。只暗恨白日里贪热闹坏了事,一时又暗骂两个倒霉丫头不省事。
这边青竹被吴管事赶走后,又去求人无果,才背着顾柚爬了狗洞出去。
她大字也不识得一个,只能循着药香找医馆。
青竹两条瘦弱的腿止不住的颤抖,仿佛随时都可以不堪重负,就此折断了去。
清冷的晚风并未让她们凉爽许多,顾柚体温偏高,本就浑身虚汗,等到医馆的时候,青竹也已汗流浃背了,她把手撑住门框,脚步蹒跚地跨过门槛儿,却连话的力气也没了。
那老大夫头发灰白,着灰褐色长袍,背对着她们在翻检药材。
门口有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抱着门板,正打算关门歇业了,他习惯性拧着眉,“戌时之后,不得出诊,你们回吧,明儿早上来。”
青竹早已精疲力竭,见状一把瘫坐在地上,门外黑黢黢的一片,要她们回到哪里去?想着想着忽然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放声哭了起来。
老大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探身一看,见是个小丫头,顿时心生怜悯,连忙迎了上去。
只是她哭声中气十足,虽满头大汗,却面色红润,着实不像生了病。又走了两步,才瞧见她身后原还坐着个更瘦小的丫头,面色微黄,似有不足之症,现靠在她背上昏昏睡着。
老大夫凝神切了脉才道,“倒也无甚大碍,不过是气虚亏损、舟车劳顿所致,只是这丫头先天不足,日后须得好好调养。“
青竹见老大夫慈眉善目,十分喜欢,只见他又掀了掀顾柚的眼皮子,“我医她可以,只是马上宵禁了,你们今夜便在馆中歇下,家中可好交代?”
青竹哪里还顾得那么多,连连点头。
原来这老大夫医术果然不凡,第二日天还未大亮,顾柚就好得差不多了,二人见老大夫可亲,绕着他噜苏了许久才不舍的道了谢,打闹着跑开了。
目送二人没入人群,李梓捂着嘴打个哈欠,软趴趴靠着门框,“可算走了,两个祖宗,闹腾死了,打鸣的鸡都没她们起的早!”
老大夫柳正拧了李梓的耳朵,“你若有她们一半精力,我也不必日日念叨你,快去磨药!”
于是又磨了一上午的药,吃过了午饭,李梓才趴在石凳上打盹儿。
医馆的后院种了各式各样的花和药草,空气中弥漫的花草香气,或馥郁或清新,闻之赏心,观之悦目。
如此美景,李梓不一会儿便有了睡意,正渐入佳境,忽被一声稚嫩的断喝吓得跳将起来,李梓揉了揉眼睛,复又揉了揉,只见那两个丫头如两尊瘟神般,并着师父正齐齐站在园子里把他瞧着,李梓瞬间睡意全无,“师父!她们怎么又回来了?”
柳正用手轻轻拍了拍她们的后脑勺,笑道,“怕是缘分未尽。”
顾柚声情并茂的解释,“我去找吴叔,侍卫大哥说,送亲的人都回俞州了,没见过我,不准我们进陆府,还要赶我们走。”
虽只几句话,又没头没尾的,好在陆府名声大,昨日二公子大婚也早传的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了。李梓听罢,即清楚了来龙去脉,秀气的小脸一垮,“顾府的?”
青竹看出了李梓言语间的轻慢,扬起下巴,“是啊,我家小姐是从俞州来送亲的顾府三小姐!”
李梓嘁道,“这么寒酸的三小姐?”
青竹气得面红耳赤,偏又没有什么话来回敬他,只憋着气道,“你才寒酸!”
柳正见状不由微微心酸,因早年丧妻,膝下一双女儿相继夭折,又与两个小丫头颇有些眼缘,不免对她们疼爱些,他指了指灶堂的方向,“你们先去吃些点心,别饿着了。”
二人便甩着辫子相继跑开了,只在李梓面前刮过一阵疾风,那风扬起的灰尘,在半空中打着旋儿……忽地扑了他一脸,他顿觉一阵胆寒,大感生无可恋。
如此顽劣不堪的两个野丫头来了还了得?他抱住柳正的手臂哀呼,“师父!把她们送去陆府不就是了,他们怎么着也算姻亲,陆家人会将她们平安送回俞州的!那两个门子不愿多管闲事,她嫁过来的姐姐不会不管的罢!”
谁知一向和蔼的师父忽然白眉倒竖,一手掀开他,“越发不像话了!你说得好听,他们若真怜惜她,昨儿夜里,那丫头病成那副模样,怎么还只身边一个小贴身丫鬟背着四处寻医?况且这两个丫头丢了一夜,城里可有半点儿动静?送亲队一清早就走了,自己人都不管,还巴望着别人管?况那陆府里又有什么靠得住的好人不成?那丫头身子本就不大好,你这时要她走,不是要把她们往死路上逼么!”
李梓果然不再说话,垂头静立。柳正见他十分恭敬顺从的样子,便也消了气,毕竟年龄尚小,不能过度苛责,只是思及方才他在后院里偷懒小憩,又刻意作势要去拿他耳朵,“再让我发现你偷懒,仔细你的皮!”
李梓这回反应倒快,拔腿就跑,“药房里的白茅根不多了,我去山上采些回来!”展眼便没了影,过得片刻,又从门外探出个脑袋,“师父,晚上我想吃八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