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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画中少年踏马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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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少年踏马来》
高三毕业前的那一天,鄢然哭了很久,她梦里梦到自己乘坐在一列行驶在海面上的列车里,海底透着光,天空倒映在海底,那些鱼感觉在星际里畅游,整个世界连成一体,没有天,没有地,也没有尽头。每走过一段路,就有人告诉她,你得丢下一样你最珍贵的回忆,否则你到不了岸上,鄢然舍不得啊,那些都是她攒了很久的回忆,但是她看着岸边,还是一点点松开了手。于是,鄢然丢掉了蹒跚学步的回忆,丢了学美术的回忆,丢了和朋友们打打闹闹的回忆,可是,最后她守着跟丁玏的回忆死死不肯撒手。
岸快到了,你快扔啊,扔了你就可以上岸了,那个人不停地对她说,由诱惑到急躁。她知道自己注定上不了岸了,她抱着跟丁玏的回忆跌进了海底,她的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海水很快吞没了她……
第一次见到丁玏的时候是在画室里,那时候高考艺术生之间的斗争开展如火如荼,战争的硝烟味存在于每一个色调,每一个阴影板块里,哪还有什么艺术追求,大家心里只想着如何能在眼花缭乱的、众多看起来一样的画中脱颖而出,画笔如剑,锐利而决绝,殊死搏斗的血溅满一身,成为那星星点点的颜料和黑色炭笔灰。
画室里经常通宵达旦的灯火通明,谁也不比那些在灯光下安静复习背书奋战在题海中的轻松,铅笔画完一支又一支,倒出的颜料汇成江河五彩斑斓。当丁玏出现的时候,鄢然已经连续一周每晚睡觉不超过3个小时了,恍惚间觉得自己像见到了一个鲜衣怒马的白衣少年,坐在马上踏着缤纷落英而来。
丁玏是鄢然的助教老师粟垣叫过来做模特的,那个时候画室每个人轮流做模特,每个人都至少被画过了七八遍,大家早已提不起兴趣画人物素描,粟垣老师无奈只得叫自己的朋友过来给学生们换点新面孔,更重要原因的是,丁玏跟他打赌输了。
鄢然觉得丁玏的五官太过精致,甚至比大卫的头像还要完美,她提起笔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勾勒他的轮廓,如果走在大街上,他大概是属于会不停让女生偷瞄他的类型,现在她窃喜能借着画画的名义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一件黑色的夹克里面套着一件白色的T恤,手随意的插在淡蓝色的的牛仔裤里,头发有些长了,凌乱的散落着,笔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笑的时候眉毛不自觉的会挑起来,是让女生看一眼便会脸红心跳的类型。
鄢然换下了画纸,从包里拿出水彩颜料开始准备,丁玏注意到她的举动,什么也没有说,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她把眼前掉落的黑色的碎发别到耳后,用铅笔开始描摹。
与画室铅笔的摩挲声相比,水彩笔清洗的水声显得特别突兀,其他人的素描很快完成了,可是鄢然画得很专注,好像时间在她那里已经静止了。今天是周末,已经是临近晚饭的时候了,画室的人把画放到了作业区便都早早回家了,只有鄢然还在一桶一桶的换清洗画笔的水,由浑浊变为清澈,再由清澈变为浑浊,丁玏看她认真的模样,似乎早已不在乎自己是否真的坐在这里了,她的眼里,好像看到了更遥远的东西。
是的,鄢然陷进了自己的画板里,画中一个金戈铁马的少年骑一金羁战马立于白雪皑皑的巍坡上,身披淡蓝色鹤氅,以金色发冠束发,腰配宝剑,细看五官神色与丁玏无异,他怀中拥着一个红衣美妇,黑色长发倾泻而下,于风中舞动,两人并肩眺望江山。
乱世之争,皇子夺嫡,玏三王爷奉命战于边境,平定外患,携夫人丁鄢氏陪伴在侧,外战大捷,准备收营回宫却不料遭遇自皇城奸人埋伏。
营帐外已闻兵刃相杀之势,玏三王爷面不改色,鄢然服侍在旁,忧心忡忡。
“然然,汝可知皇城中那人已布下天罗地网,回去,落乱臣贼子之名,不回,扣通敌叛国之罪,本王现如今,已进退两难。”
“王爷,妾心似君心,此生然然已无憾,不管王爷做何种决定,妾身当生死相依。”
玏三王爷拉住了鄢然的手轻轻放到了自己的唇边,温热的气息随着手上的皮肤传到了鄢然的心中,此一刻,似天地无存,唯此二人,立在空无一切的镜面湖上,凝咽对望。
“王爷可还曾记得当初如何遇到然然?”
“怎会忘。”
那一日城门外,鄢然花轿行至路口,本要依媒妁之言嫁与那顽劣的太傅之子,结果遇上进京赶来请旨出征的三王爷丁玏,花轿一旁的唢呐声惊了他的马,玏三王爷来不及勒马停步,便于路口相撞,人群侧翻在地,轻移莲步,鄢然从花轿中缓缓走了出来,那抹红艳的盖头从她头上掉落了下来,那一眼,美若惊鸿。鄢然亦看到了那马上风度翩翩意气风发的少年,不由得一怔,竟忘了将喜盖捡起。
玏三王爷没有思索,微笑着对她伸出了手,那凌乱的碎发拍打在他的眉梢,他的唇上,也拍打在鄢然心间。
鄢然站在嘈杂喧闹的人群中神情自若,目光始终不曾移开,看着那少年对她伸出的手,她笃定地握了上去,交付与他一生,从此戎马天涯,相伴战场,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思绪回转,玏三王爷起身拔剑欲掀帐而出,鄢然从怀中掏出短刃,看着玏三王爷离开的背影,清澈的眼里笑中含泪。
“来生,莫负。”
玏三王爷背影一顿,继而决绝地走了出去。
“你不去吃饭吗?”丁玏看着鄢然沉浸在自己画里一脸向往的样子,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女孩到底在想些什么。
鄢然从自己的幻境中回来,抬头看了看时间,突然发现已经7点多了,窗外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部黑了下来,除了丁玏,身边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对不起,没注意这么晚了,耽误你时间了。你先走吧,剩下的一点我自己可以完成的。”鄢然抱歉的说道,脑海里还在想着刚刚的画面。
丁玏并没有在意时间,而是从位子上走了下来,想要看这个一直站着忙活了一下午的女同学把自己画成了什么样子,一个下午他坐在那里动也没动,身体都快要僵硬了,但是看到她眼神里的创作激情,他仍然选择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就是想看到这个女孩最后完成的作品,但是他哪里知道在她的画里根本不需要顾及他摆成哪种姿势……
鄢然看到他过来迅速的把画从画板上取了下来,背到了身后,面红耳赤的说道:“那个,我还没有画完,等画完再给你看吧。”
鄢然并没有打算给他看,只不过找了一个借口而已。
“没关系,我就看一眼。”丁玏伸出手看着鄢然。
鄢然想起了那个马上的白衣少年也是这样在她的幻想里对着她伸出了手,她情不自禁的想要握住它。
“鄢然,丁玏,你们还没走呢?”粟垣老师请了一个下午的假,这会儿过来收作业、锁教室了。
“这不是尽职尽责完成你的赌约吗?”丁玏收回了手自然的插进了口袋里,让鄢然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鄢然,你背后是要交的作业吗?”粟垣一边整理着学生们的画稿一边看着鄢然背在后面的画板。
“那个,粟垣老师,我妈催我吃饭了,我先走了,这画,我下次再交吧。”鄢然匆匆把画装进了画筒里,在丁玏和粟垣不解的注视下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任粟垣怎么叫也不理。
回到家,鄢然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课余时间把她脑海里的这个故事画了下来,马上就要高三了,原本休息时间就少的鄢然现在更变成了连轴转。即便丁玏往后几天再没有出现过了,但是她竟然还能凭着那天下午在画室里的那张画完成了整个古风的漫画故事。
尤慢慢拿着这一沓手绘水粉画稿以后,从她家的床上正襟危坐起来,意味深长的看着鄢然,说:“鄢然同学,别人追男生都是送送情书和巧克力,你这厚厚一沓画稿可是下血本啊!说,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尤慢慢也是跟鄢然一起学美术的,因为成绩不好而被家里人逼迫学画,好以艺术生的身份混个二本,也算是给家里光宗耀祖了。况且,美术生高三可以休学出去集训,因此尤慢慢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有什么比离开课堂更让她振奋人心的事情呢。鄢然从开始学美术起就经常在画那些枯燥的临摹和死板的静物之余偷偷画一些人物漫画,尤慢慢是鄢然的忠实粉丝,每次鄢然画完都会拿给她看,但是仅限于描绘人物形象,从没有画成过故事,丁玏的出现,让鄢然第一次有了画故事的念头。
“就是看上了啊,他可是第一个能让我想故事的人,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现实中本姑娘不敢下手,还不能让我在幻想中功德圆满吗?” 鄢然一脸向往的回想着丁玏的样子。
“你们两这到底谁是君子谁是淑女啊?你这一上来就一眼定情,生死相依,姑娘你也真是用情至深啊!”
“谁让这是我的漫画呢,反正也是画着玩,还不能让我来段悲壮的、轰轰烈烈的爱情了?”
“那我告诉你,你可以准备续集了。”尤慢慢一脸八卦的看着鄢然。
“什么意思?”
“我刚听说,粟垣老师说人手不够,把丁玏挖过来做集训助教了,也就是说,高二暑假至高三上半学期,你,鄢然夫人,能每天见到你的玏三王爷了!”
“啊——他也是学美术的?”鄢然兴奋的叫了起来。
“你不知道啊?丁玏跟粟垣都是央美的学生。不过以后啊,得委屈你叫你家夫君做丁玏老师了……”尤慢慢假装惋惜得说道。
“哎呀,你烦不烦!”鄢然用枕头砸了过去,脸上却绽放着少女时期最灿烂的笑容。
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在鄢然的期盼中如约而至了,同样如约而至的还有鄢然心心念念的丁玏。所谓集训,就是把本校的美术生集中在一起,除了画画学习睡觉吃饭以外什么也不干,寝室到画室的距离不超过五分钟路程,食堂到画室的距离也不超过五分钟路程,每周有半天休息时间让大家出去自由活动一下好避免抑郁症的发作。就是在这样如军训一般的生活下,我们亲爱的丁玏老师每天还像参加时装走秀一样拗各种造型出现在学生们面前,让班上的女性同学的雌性荷尔蒙还活跃在第一线,还能让鄢然每天想象出与他有关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即便这场集训比想象中的更为残酷,因为他的出现,鄢然原本单调的黑白色生活开始有了色彩。
当然与此同时,粟垣老师就明显失宠了,粟垣不止一次的后悔自己“引狼入室”的举动,曾经粟垣因为人好心善在女同学中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自从丁玏出现以后,他一句话也不用说,便成为了所有光芒的发散中心,至此,粟垣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再善良的心,也抵不过颜。丁玏的手指很修长,鄢然经常看着他帮学生们改画时专注的侧脸入了神,想着如果被那双手握住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即便在她的幻想中,已经无数次的假设过这样的画面,但那也仅仅只存在于幻想中。
丁玏也是从这样的集训中过来的,为了调节学生们的压力,他在宿舍露台上划分了一个电影放映区,让大家上完课之后过来一起看部电影放松一下,所谓的电影放映区,就是学生们从画室里拿几个小板凳围坐在他的笔记本电脑旁边看电影。除了粟垣过来蹭蹭丁玏的人气以外,自然很少会有人去,下了课,大家要不就早早的睡去了,要不就都忙着做习题,根本无暇顾及课后娱乐时光。
当然少有人去不代表没有人去,班上大有对丁玏有非分之想的女生,为了能接近这画室的顶级男色,少女们自然开始都会百般殷勤,即便看的片子大多文艺且冗长,也都硬撑着看下去,其中也包括鄢然。但日子久了,那些少女们实在被那些无聊的片子给陆续打败了。只有鄢然还拉着尤慢慢每天都过来报道,回去以后,鄢然再拿出习题挑灯夜战,尤慢慢则在一旁安静的打着呼噜……
这样孜孜不倦来报道的人还有一个,连鄢然都因为大姨妈而缺席过一次,赵含同学却是风雨无阻,她的美术天赋极高,家境成绩无可挑剔,身材气质绝佳,在学校里也是众多男生心中的女神。就是这样几乎完美的一个女孩,在某一天电影放完之后,鄢然刚踏下楼梯的第一层,就听到她跟丁玏老师表白了,尴尬如粟垣,一个直立行走的电灯泡。
鄢然当然想过肯定很多女生也像她一样不怀好意的盯上了丁玏,但是没有想过第一个迈出这一步的就是一个这样强劲的对手。
如果是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他会怎么选呢?
相传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神秘的国度,女孩的人数远远少于男孩,因此在那个国家里有一个法令,只要第一个女孩跟男孩表白,男孩就必须与她相爱并且厮守终身,否则的话,会遭到难以想象的诅咒。在丁玏二十岁那天,一个长相秀丽温柔可人的女孩赵含在路上堵住了他,那个女孩是那个国家里最为美丽动人的女子,她很深情的跟他表达了自己的爱意并递给他象征终生的胸针,原以为丁玏会像其他男子那般接受自己的爱意带着她回家,却没想到,丁玏拒绝了她。
“为什么?不应该是这样啊。”赵含质问着他。
“我希望我的婚姻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的,爱情,是两个人相互喜欢。”丁玏对她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啊!你所谓的爱情只会让你耽误终身!我要向评审法庭控诉你的邪教思想!”赵含因为恼羞成怒花容失色,转身向后跑去。
“你为什么不接受她的爱意?”身旁一个假小子模样的人跳了出来。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在等她。”丁玏看着身边那个干净的侧脸说道。
鄢然怎么也没有想到,评审台上,丁玏居然当着众多陪审团人员的面向自己表白了,如果不是赵含愤怒的看着自己,像要把她那双杏仁一般的大眼睛给瞪出来的话,自己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鄢然觉得自己一直像一个假小子一样存在于丁玏身边,从来没想到过他会喜欢上自己,她只是习惯了两个人生活的方式,习惯了跟他打打闹闹,习惯了两个人相依为命,习惯了没心没肺的被他宠溺,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另外一个女生代替了自己的位置会怎么样。
“你喜欢我吗?鄢然。”丁玏站在审判席上对着她问出这句话。
鄢然回过神来,她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因为她不能想象丁玏跟别的女人跑去钟楼顶上看星星,她会不开心,于是她点了点头。
她听到评审团一片哗然,但她不在乎。
可是,那个诅咒是真的。
评审团没有因为相信爱情而饶恕他们,因为丁玏拒绝了这个国度第一个向他告白的女人,而且是这个国度最美丽的女人,因此审判团依照法律对他们进行了残酷的诅咒。
丁玏变成了六十岁的老妇人,鄢然变成了十岁的小男孩,他们被诅咒永远只能彼此相伴而不能厮守终生,丁玏很快会老去、死去,而鄢然会慢慢长成壮年,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直至孤独终老,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有永远的错过。
“所以那天赵含被丁玏拒绝了?”尤慢慢看完鄢然新画的漫画问道。
“对啊,我亲耳听到的,当时我就在那个楼梯旁边,粟垣老师也在的。”鄢然回想着那天的事情。
“天呐!这么大的八卦粟垣居然没告诉我!早知道那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就是爬也要爬过去啊!不行,我得找粟垣谈下心去。”尤慢慢起身想要走出门外。
“这么晚了,不合适吧?再说你们两有那么熟吗?”
已经夜里11点多了,尤慢慢看了看手表,“也是,明天再盘问他。”
“你说,如果我跟他表白的话,他也会这么拒绝我吗?”鄢然担心的问。
“那天丁玏到底怎么拒绝赵含的?你跟我详细说说。”尤慢慢盘腿坐上床。
“无非就是说现在要高考了,让她别分心之类的。”
尤慢慢摇了摇头。
“怎么了?”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借口,绝对的借口。”尤慢慢斯条慢理的分析道,“你放心吧,丁玏绝对不喜欢赵含。但凡他对她有一点好感,他都会许诺她等她高考之后再续前缘,但是他没有,说明什么,说明他压根就没打算给她希望!”
“有道理!”鄢然认同的说道。
“所以啊,不管你有多喜欢他,憋着,高考之前绝对不能说,说了,你到时候跟赵含一样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连见面都尴尬,不说,你还能有一丝美好的幻想畅游在漫画故事的海洋里。退一万步说,哪怕他真的瞎了眼也正好喜欢你,这个节骨眼你们能怎么办?无非是上课能多给你传授点美术经验,你们还能整什么幺蛾子?”
“尤慢慢同学,请你告诉我,什么叫‘瞎了眼正好也喜欢你’!”
“我……这不是帮你分析案例了吗?再说了,不是我说,你哪一点能比得上人家赵含?成绩?脸蛋?胸……哎!”尤慢慢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对着鄢然。
“尤慢慢!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你猜……”
……
夏天转秋天的时候总是异常闷热,中秋节的时候画室放了一天整假,老师们大发慈悲让大家都回去见见阔别已久的双亲,好证明一下他们正在认真准备为高考事业奋斗至明年6月的觉悟,于是整个画室还剩下食堂大妈、家在异地的丁玏,以及谎称自己爸妈都去了外省的鄢然……
鄢然在心里默念对不起爹娘,就当女儿为他们未来的夫婿暂时牺牲陪伴他们的美好时光,在未来再做弥补吧!
但是鄢然怎么也没想到,丁玏虽然不回家,但是早就约了朋友一起过节……
“要不,你一起去吧?”丁玏看鄢然垂头丧气的一个人在画室画画。
“不了,我今天想把昨天的临摹再画一遍,你去吧,不用管我。”鄢然总算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但是还得强颜欢笑。
丁玏耸了耸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
“啪”HB 的铅笔因为用力过猛,笔尖断了,鄢然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来笔,从包里拿出刀,慢慢地削了起来……
天气阴沉着,丁玏一整天也都没有什么玩的兴致,跟朋友吃完晚饭就早早的回了画室,看到了鄢然一个人待在露台,秋风吹起她的裙摆,她双手耷拉在栏杆上摇晃像一只泄气的小熊,一个人对着若隐若现的月亮唱着跑调的情歌。
“你唱歌这么难听,就别把月亮吓跑了吧?”丁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月饼递给她。
“本来就阴天好不好!你这么早回来了?”鄢然看到丁玏手上的月饼,赶紧接过来撕开包装就咬了起来,连食堂大妈都出去跳广场舞去了,她早就饿了。
“想出去转转吗?”
丁玏没有等她回答,就把鄢然拽下了楼,鄢然看到一辆酷毙了的摩托车停在楼下。
“你的?”
“不然呢?”丁玏递给她一个头盔。
鄢然拽着他的腰间的衣服,□□的温度时不时从指尖传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她不停的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不要一时冲动搂上去,虽然思想上可以□□,但是身体还是要做一个良家妇女。
“你不抓紧我等会可是要摔的。”丁玏把她的手从自己衣服拉下来放到了自己腰间,鄢然自然而然的贴上了他的后背,心里有一种色女得逞的满足感。
“人你可以拽,别把我衣服拽坏了。”
“知道啦。”
丁玏把头盔让给了鄢然,他凌乱的头发在风中吹散,鄢然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清香。没有比丁玏更适合骑摩托车了,在鄢然曾经某段幻想里,丁玏如那些狗血偶像剧的男主角一样操着一口流利的台湾腔,载着自己这个傻白甜骑着摩托车兜风,好像那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画室离海边不远,丁玏带着鄢然从堤坝上骑了一圈,然后走到了海边,墨色的天空压了下来,夜色中看着海水像顽皮的小孩一样一点点漫过自己的脚又偷偷地跑掉,远处的灯台指引着迷路航船的方向。
“你经常在想什么?”丁玏看着远处望不见边际的海水突然问道。
“嗯?”鄢然感受着赤脚陷进沙滩里的触觉,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像失去了所有重力。
“你好像经常心事很多的样子,有时候看着你虽然眼睛盯着眼前,但是思绪却不知道在哪儿,就像,灵魂出窍了那样。”
鄢然想说自己在想关于你的故事啊,每次看到你,就不由得想很多跟你一起发生的故事,忍不住去想如果这个世界上存在平行时空,那我跟你的相遇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鄢然刚一冲动想说出自己的心声,突然被不远处传来的娇喘声给打破了,黑暗中有一对青年男女在礁石上不知道做着什么,鄢然想看个究竟,丁玏当在了她前面:“那什么?你饿不饿,我们去找个地方吃宵夜吧?”
“那边在干什么?”鄢然踮起脚探着头想越过丁玏看看后面的动静。
“小孩子瞎看什么!我饿了,陪我吃饭去吧,走!”
丁玏正拉上了鄢然的手,他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忽然从他电话里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说“亲爱的”,这句话在安静的海边显得十分刺耳,丁玏忽然放开了手,看了看鄢然,然后神色很不自然起身的走了一边。
等丁玏回来的时候,海滩上早已空空如也,丁玏给鄢然打电话,无人接听,一声铃响,丁玏收到一条短信:有事,我先回去了。发件人是鄢然。
一滴。
两滴。
酝酿了很久的一场暴雨意外而至。
鄢然看到丁玏在摩托车旁边寻找着她的身影,等他骑上车走后,鄢然才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她感受着雨水打在她脸上的冰冷,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一边告诉自己也许没什么的,一边走在回去的路上却不由自己的想象着电话那头那个女孩的样子:长发,波浪卷,丹凤眼,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痣,仍人怜爱,穿着贴身的旗袍,将她较好的身材凸显无疑,踩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时髦又世故。
如果生在民国时期,那个女孩可能叫做莫小蝶吧,凭那样的一个声音,这个名字应该会很适合她这种招蜂引蝶的气质,职业大概是大上海新星头牌歌手。丁玏则是一个年轻有为又帅气的军统特务,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经常流连于各种高级舞会和娱乐活动之中。一次歌唱皇后的选举让莫小蝶成为了大上海万众瞩目的明星,各歌厅以请到莫小蝶登台为身份地位的象征,那些高级军官也以能一睹莫小蝶芳容为炫耀的谈资,一时间她竟成为大上海炙手可热的宝贝,艳压群芳。
但是没有人知道,真正让莫小蝶成为上海滩歌星的,是每次帮她假唱助理鄢然。莫小蝶为了拴住鄢然给了她丰厚的酬劳,这些钱让鄢然能够度过家里的经济困难,况且鄢然对于名利向来也不看重,就这样莫小蝶享受着名利场的红灯酒绿,鄢然拿钱帮她,两人一直心照不宣的各取所需配合着。
一次,丁玏冒名顶替参加一个政界聚会获取情报信息,不料被获信前来抽查的军官队伍发现其假身份,正在危难之时,莫小蝶从台上走了下来。
“柳长官,这个是我的未婚夫,他今天过来是我安排进来的,自然名单上没写。”莫小蝶自然的挽上了丁玏的手臂,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哦?名镇上海滩的莫小姐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我可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过啊。”柳长官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丁玏。
“这种事我向来不喜欢张扬。”
“目的呢?”柳长官追问下去。
“他啊,最近有些不老实,我想着盯紧着点就把他带过来了。不知道是这么重要的局,还劳烦柳长官这么晚了过来巡查,也是小蝶做事不周到。”莫小蝶假装自责的说道。
“是这样吗?”
丁玏立马接话道:“当然,也怪我,都快结婚了,都还让她操心。”
“既然是莫小姐的未婚夫,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柳长官看了看他们,摆了摆手示意换地方搜查,“对了。”
丁玏和莫小蝶的心又悬了起来。
“喜酒可别忘了请我啊。”柳长官笑着说到。
两人松了一口气,莫小蝶微笑着应承了下来。散局后,丁玏把莫小蝶拉到一旁角落,鄢然也跟了过去。
“为什么救我?”丁玏手肘抵上莫小蝶的脖子,警惕的问道。
“是我的主意。”鄢然上前一步,开口向他解释道,丁玏看着她,“今晚小蝶本不想来参加这个聚会,因为组局的人位高权重,实在得罪不起,所以才来到这里。早前我听到消息,那个人有意趁着今晚的局要把小蝶收作姨太太,正愁没办法的时候,刚好你的身份问题引起混乱,所以顺水推舟想了这样一个借口阻止那个人打的算盘,至于你是谁,混进去到底想做什么,都与我们无关,现在,请你放开她。”
丁玏听完解释觉得合情合理,放开了莫小蝶。
“失礼了,谢谢你们。”丁玏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柳如年对你的怀疑并没有消除,你这样走了不光暴露了你的长相身份,还会牵扯到小蝶。”
丁玏转过头:“那你想怎么样?”
“跟小蝶假结婚,至少办一场假婚礼邀请柳长官。”鄢然正色道。
“鄢然,这样可不行,虽然是假结婚,可我以后还怎么嫁啊?”莫小蝶着急的说。
“这关系到莫小姐的名声,我做不到。”
“名声重要还是命重要?”鄢然看着两人问道。
一个月后,莫小蝶和丁玏的结婚消息传遍了上海滩的大街小巷,成为政界商界乃至寻常老百姓茶余饭后最具价值性的谈资,大家都在猜测丁玏是何妨大神居然能把这万里挑一的莫小蝶娶进家门。
婚礼盛大,为了消除柳如年的顾虑,鄢然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确保各类新闻报纸上都能看到丁玏和莫小蝶结婚的消息,消息版面不大,却能引起轰动,不仅如此,鄢然连莫小蝶隐退的消息也一并放出,为的就是让她急流勇退,毕竟树大招风,结了婚的莫小蝶很快便会被弃如糟糠,政界和商界的人又会捧一个新的上海的新星来供他们玩弄,到时候谁还记得旧人笑,与其被人冷漠还不如落一个佳人如梦的美名。况且,这越摆在明面儿上的事儿越不容易引起怀疑,丁玏的身份也能很好隐藏起来。
结婚一月后,莫小蝶和丁玏早已习惯了出双入对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样子。虽然多半是借由报纸打消柳如年的怀疑,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两人早已日久生情,假戏真做了。两人决定都隐瞒彼此的秘密,远走高飞远离战争,于是他们买了三张去香港的机票,想要把鄢然也带走一起过去,但是当他们在机场等鄢然的时候却发现她没有来……
很多年后,战争结束,当他们回到上海的时候,得知鄢然那天在来的路上被柳如年带走了。鄢然其实一直知道丁玏的身份,同为军统特务的她曾经由经电台指挥过丁玏任务,并由那次任务开始便一直喜欢丁玏,从而她决定自己留下来完成这最后的任务,成全他们的爱情。
等画完这套故事,鄢然比以往更要累,感觉自己的一段单相思已经到了尽头。
“为什么你这个角色这么聪明,丁玏却爱上了莫小蝶?这不科学啊,还有,你这次怎么没有把自己画成女主角了?” 尤慢慢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也许是我为了他画的最后一个故事了吧……”鄢然垂头丧气的说道。
“为什么?你不是说画系列的吗?”
“他有女朋友了……”
“嗨,这不是迟早的事吗?我就说你最近怎么老躲着丁大帅哥,连提都不提了。”
“本来也可能是我的啊,不是你说不让我表白的吗?”
“我只是觉得你表白必败无疑,就还是省了这道流程直接失恋吧,多好。”
“你就没觉得我们有一丁点儿CP感?”
“没觉得,除非……”
鄢然一脸等待下文的表情。
“除非你考上央美把他挖过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啊,连对手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怎么跟别人斗?”
“粟垣老师肯定知道。”
“去问他吧。”
“他知道也不会跟我说的吧……”
“那可不一定。”尤慢慢一脸傲娇的表情。
鄢然看出了古怪:“什么意思?”
“粟垣在追我。”
“什么?!”鄢然惊讶的心情无以复加,“你们俩,什么时候的事?”
“你啊,每天上课就盯着你的丁夫君看,你要是再长只眼睛,就会知道粟垣对我有多殷勤了。”
“不,再长一只眼睛,我也还是盯着我夫君看。”鄢然一脸花痴的对尤慢慢说道。
从粟垣寝室里获得敌情出来的时候,鄢然感觉不太好,粟垣告诉鄢然和尤慢慢,莫小蝶是丁玏大一追过的女孩,音乐系的,长得很漂亮,也很酷,经常抱着一把吉他在地铁口唱歌,不为挣钱就为自己开心,很多音乐公司的星探都来找过她,但是都被一一回绝了,丁玏跟她关系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追了她很久,莫小蝶却一直没有答应。
女人天生是敏感的,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没有追到的对象,就像是自己一个永远也打不败的敌人,因为她占据着他心里的一席之地,敌人根本不屑与你争斗,因为她知道,她拥有的,你永远也抢不走。
冬天的时候,鄢然见到了这个女孩,跟她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丁玏和那个女孩靠在他的摩托车一旁聊天,那个女孩亚麻色的齐耳短发,冬天穿着过膝的靴子,大腿光着露在外面,一件格子外衣,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隐约能看到锁骨那有一串音乐符号的纹身,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成熟女孩的魅力,他们同框的画面美好得简直像杂志上的海报。鄢然虽然嫉妒那个女孩,却也不由得在心里由衷的赞叹到:这女孩真他妈美!
那天鄢然在一个手艺蹩脚的理发店刚剪完短发,拿着杂志上水原希子的照片去剪了一个如同□□的头发,只好带着厚厚的毛线帽遮丑。丁玏老远跟鄢然打招呼,鄢然却头也不回的躲开了。
刚回到寝室,一个陌生号码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请问是嫣然一笑吗?”
嫣然一笑是鄢然之前给杂志社投稿插画的时候用的笔名,她以为这次又是哪个出版社过来邀画。
“对,我是。”
“请问丁公子系列的漫画你还会做下去吗?”
鄢然心里一惊,翻到自己的箱子,看到自己的漫画原稿还在,稍稍安心了一点。
“这个漫画我只给尤慢慢看过,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给我看过,我们很喜欢,有空聊聊吗?我是原石漫画杂志社的编辑,我叫王离。”
原石是国内最为出名漫画杂志社,刚做完的两部动画电影都取得了不俗的票房成绩,在业界反响也特别好。
鄢然想了一下,还是写道:“对不起,那个系列不会做下去了。”
“我能知道原因吗?”
“我失恋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显然被鄢然的耿直给惊到了。
“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号,如果你还想重新再画下去的画,请随时联系我。”
挂完电话,鄢然一头倒在了床上,是啊,自己失恋了,不仅如此,现在的自己还丑得无可救药,还有什么理由不读书呢?于是,她拿起手机翻开里面的电子书《庆余年》看了起来……
……
鄢然醒来的时候,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像从天而降的一件白纱,轻柔的笼罩住这片四方格外的景色,等这个冬天过去,同学们马上要靠着画笔去战场厮杀了,几乎已经没有人再上天台来看电影,但是鄢然却还是习惯性的上来看看。
丁玏抱着一本日语书和一台笔记本想自己上来吹吹冷风清醒一下,没想到鄢然也在。
“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丁玏拨开那张常年搁置在天台的桌子上的雪,放下笔记本裹了裹大衣,看着鄢然冻得小脸通红,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戴在了她的头上,“你的发型真的很丑,还是戴上遮一遮吧。”
“喂……”鄢然不满的说道,“我在算自己还有多久能凿完地洞出狱。”
“你把你的小锤子藏哪儿了?”
“画板里,你上来干什么?”
“要学习了,上来吹个风清醒一下。”
“你在学日语?”
丁玏把日语书放到了电脑后面,“学着玩,看电影吗?还是要去学习了?。”
“在这?下着雪?”
“你看不看吧?”
“看吧,高考可以再有,本姑娘的青春可一去不复返。”鄢然大义凛然的对着远方说。
听完这话,丁玏放下电脑和书转身跑向下楼。
“你干嘛去?”鄢然在后面喊道。
“等着!”
丁玏回来的时候,拿着伞和两把凳子,鄢然看着他把伞绑在凳子上,做了一个简易的观影蓬,又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一个暖壶塞到了她的手里。
“哇,看不出来你这么富有想象力呢,你简直就是一现代版的哆啦A梦啊。”
“比你差远了。”
“嗯?”
“没事,可以看了。”
“……什么片?”
丁玏一边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说:“我也不知道,粟垣上次在我电脑里放了一张碟忘了拿走,看样子是个文艺片,我也还没来得及看。”
果然是文艺片,女主角举手投足间很有味道,有种骨子里的倔劲,故事发生在北京,80年代末的北京,那个张扬热血充满愤青的年代。
“那个莫小蝶……是你女朋友?”
“莫小蝶?”
“就那个摩托车旁边的女孩。”
“她叫齐玔啊,你怎么叫她莫小蝶?”
“这个不重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女朋友?不是啊。”
“粟垣老师说的,你大一的时候,追过她……”鄢然的声音小到连自己也听不到,她想知道答案,又怕答案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只好心里默默祈祷又竖耳倾听。
“嗯。”听到这个答案鄢然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什么东西坠入了无底深渊。
突然听到电影画面中有传来奇怪的有规律的喘息声,女主角和男主角两个人在寝室的床上亲热,细密的汗水,古铜色的皮肤,肉与肉的结合,暧昧的暖色调从画面里延续到现实生活中来,鄢然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别过脸去,然后陷入迷一般的尴尬……
接着听丁玏幽幽然说道,“那粟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齐玔不并喜欢男人……”
“哈?”等鄢然把这个答案细嚼慢咽想清楚之后,突然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所以说,你是被某一个女情敌给打败了?哈哈哈……”
“喂。”丁玏因为被嘲笑脸色特别难看,“齐玔唱歌很好听,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学校门口的地铁站,她当时抱着一把吉他唱着黑豹的歌,眼神里都是绝望,唱得撕心裂肺,我当时觉得她唱得太好了,然后塞给她10块钱,结果她那天差点没拿吉他把我给砸死,后来我知道人家是纯粹的艺术家,真正的卖艺不收钱。从那天起我觉得我人生里不会再遇到这么酷的女孩了,于是就开始追她。追了大概半年左右,某天学校晚会她上台表演完我想给她送束花,却看到她转身吻了跟她合唱的另外一个女孩,后来那件事成了他们学校最为轰动的帖子,再后来,我们就成了哥们……”
“对不起,哈哈哈……”鄢然虽然想极力克制,但是她真的,真的,太开心了。
鄢然回到寝室,看了看桌上的漫画稿,拿起了手机给那个陌生的号码发了一句话:编辑您好,我想跟您聊聊丁公子系列漫画的事情。
元旦节的那天,丁玏带着鄢然去海边写生,是的,鄢然又谎称自己的爸妈去了外地……
鄢然第一次看到丁玏画画,平常他都是帮着学生们改画,但是鄢然从来没有看他完整的画过一幅画。丁玏娴熟地从包里拿出三脚架,摆开画具,鄢然看着丁玏的侧脸出了神,看他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在画面上优雅的布上一道道明亮的色彩,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她安静的在一旁等着他,捡捡贝壳,追追海……
冬天的海水真冰啊,海风冷冽刺骨,丁玏却一直赤脚站在海边画画,他说能激发他创作的灵感,鄢然想着大概大师都有这样的怪癖吧……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追随大师的脚步,学着他的样子脱下了鞋,却被漫上来的海水冻得快失去了意识。
丁玏画完了,收起画具喊鄢然回来,他远远看到那个被冷风吹到缩成团子的奇怪女孩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等鄢然跑近了,他突然把她拎起来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脚上,让她的赤脚踩上了自己的脚,等她刚感觉暖意从脚上传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拥进了一个更加温暖的怀抱。
据说在古代,女子的脚便被视为贞操,不能看更不能摸,哪里能像这样大胆的还能踩在他的脚上。那就不要做女人吧,鄢然想,如果我们是两个男人,在古代还能像现在一般相处了吧,两个翩翩美少年的故事应该也很感人。
丁公子和鄢公子同是私塾同窗,两人风度翩翩,整日吟诗作对,把酒言欢,形影不离,鄢公子清秀儒雅,丁公子稳重大气,两人如伯牙与钟子期一样心心相惜。两人皆文采飞扬,有幸同时中第当朝为官,对时局政事分析头头是道,出尽风头,颇为陛下喜欢。
待两人及待娶年纪时,朝臣为巴结这两位红人莫不都将螓首蛾眉,齿如编贝的各色美人送至芙蓉帐中,但被这两人都一一退回。两人初为官宦,本就不善于处理这朝堂利弊关系,只是一副清则保节之态,那些庸臣见这二人不识抬举,便传出留言,说这二人有断袖之癖,原本陛下信任这二人,但抵不过群臣每天进谏,三人成虎,陛下将信将疑左迁了这二人。
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被迁二人只好避世而居,品名茶,赏名胜,舟行碧波,夜鼓笙歌,日子自也过得逍遥自在。
对于外界传言,二人一概不理。
一日,鄢公子突发好奇,问道:“丁兄,你我二人此生可止于友乎?”
“鄢弟,汝于吾,早已是生死之交,血脉相连,情比金坚。”
至此,鄢公子再未问过其他。
两人终生相依,皆无婚嫁,诗作流传百首,传为佳话。
鄢然回来以后发了三天高烧住进了医院,画完这个故事已经是鄢然从海边回来以后的第二个星期,她甚至觉得那个海边的拥抱也是她高烧神志不清的一个幻觉,这时离集训结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等鄢然回到画室的时候,尤慢慢告诉她,丁玏说他学校有事已经走了,这句话说得小心翼翼,尤慢慢生怕眼前这个大病初愈的女人脆弱得又倒了下去。丁玏托尤慢慢给她留了一幅画,是那天海边的写生,印象派画风,夕阳下暖黄色渐变的色调漫开在画布上,海天一色,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一个少女穿着厚厚的红色大衣光着脚丫在海边漫步,她的身影娇小,在万物中,在宇宙中,在某个人心中,好像都微不足道。
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有时候鄢然会怀疑,丁玏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少女春梦。梦里全是她悸动的,充满爱意的幻想,把他假象成另外一个人陪伴自己度过一生又一生。
最后的一个月,鄢然一边交给漫画社那边的画稿,一边准备各大美院的校考,央美是她决定考的最后一个学校。那个叫王离的编辑时不时也会关心她的考试,怕漫画的连载耽误她的学习,跟她聊着等她毕业之后再做全册出版的事情。但是鄢然一直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得很开,不太喜欢这个大编辑问这问那,跟自己又多了一个亲爹似的,更何况,她还是不知道这个叫王离的编辑是怎么看到自己的漫画稿的,尤慢慢是她最信任的朋友,所以即使鄢然拿了各种威胁的秘密去盘问尤慢慢,她依然说没有,那就真的没有。
……
在央美艺考那天,尤慢慢也出现在了考场里,跟鄢然只隔了一个考场。看到尤慢慢,回想她最近一个月来突然不眠不休的勤奋努力,鄢然突然明白了什么,粟垣也是央美的。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手里里传来一条信息,她拿出手机想要看看是谁发来的,一个急急忙忙跑过去的考生撞了她一下,鄢然手机被摔到地上碎了,同样被撞的,还有她装满画具的手提箱,里面的颜料撒满了一地,那些明黄色、白色、朱红色、草绿色统统都被染成了墨黑色,就像一场还没来得及拉开序幕的话剧被宣告无疾而终。
完了,这是鄢然脑子里冒出的唯一一个想法。
她硬着头皮上了考场,但是画面的颜色怎么调也不对,她最后甩手走出了考场,身影决绝得像一个灭了别人满门的杀手。但是当她走到尤慢慢的考场门外,看着尤慢慢专心致志画画的侧脸,她所有的情绪一拥而上,她冲着尤慢慢专心的侧脸摆了摆手,然后眼泪模糊的走了出去。
鄢然对自己说:到此为止吧。
在回到学校前,她画了关于丁玏的最后一个故事。那是是鄢然第一次遇见丁玏,是她想象中应有的样子:还是在那间画室,她画完那张白衣少年与红衣少女的画递给他看,丁玏说,他特别喜欢,于是两个人相谈甚欢,聊了很久很久,后来,鄢然考上了和他同一所学校,两个人在学校再次相见,然后相爱,美好得无可挑剔。这是开始,应该也是结束。
你不知道,你是我整个高中生活的意外。
你不知道,你是我所有故事唯一的男主角。
你不知道,曾有一个女孩为了你如此拼了命的努力。
你不知道,她曾视你如生命。
“对不起,我不会再画有关他的画了。”鄢然把最后一个故事的漫画给王离发了过去。
“为什么?”那边很快回复了过来。
鄢然很想跟那个人说,自己考砸了,去不了男主角所在的学校,再也画不出有关他的故事了。
但是鄢然没有再回答他,她要回学校准备高三下半学期的文化课,她要回去做那永远也做不完的习题,她要等待艺考成绩,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虽然感觉一切都好像没有了意义。
高考的倒计时出现在每个班级黑板右上角那个高高的方块里,值日生细心的更改每天减少的令人惊恐的日子,然而其实人生一直在倒计时,这一秒少了,下一分钟过去了,再一天过完了,人生一下子就到头了,只是这是唯一的一次,大家希望这个时间快点过去,又希望倒计时尽头的那个时间永远不要到来。
从春暖花开到烈日如歌,鄢然觉得自己做过的卷子摞起来卖废品能挣回一辆山地自行车,她曾经□□式的头发经过几个月窜长,已经到了锁骨的位置,她留了中分,看起来比之前成熟了几分。但是在刀光剑影的高三,没有男同学多年后还会记得起来曾经身边有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清纯少女,那时候的男性荷尔蒙,大概是被狗吃了。即便是成绩再差的学生,都会被卷进高考这场敌存我亡的大战中来,高考面前,无人幸免。
有时间学习到很晚,鄢然会看着丁玏留下来的那副画出神,他真的没有再出现过了,他是不是乘了一艘远航的帆船去征服那星辰大海?在海平面的尽头过得像一个理想主义的青年,腰间配着长剑,脚下踩着马靴,头上带着毡帽,压着他凌散的头发,皮肤晒得黝黑,却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冲着那些异域风情的姑娘微笑。
她还有好多故事没有来得及画。
在她的幻想里,还有一个叫做丁玏的飞鱼和叫做鄢然的海鸟的故事,他们一个离不开水,一个停不下飞翔,他们始终隔海相望,彼此羡艳着对方的生活。飞鱼会告诉海鸟天空的广阔,海鸟会告诉飞鱼海底的见闻。在某一天飞鱼受伤落入水中,海鸟赶了过来,飞鱼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触碰到了海鸟,然后永远的沉寂在了海底。飞鱼仰望着天空,于是奋不顾身的勇敢冲向了沙滩,它在沙滩上慢慢的停止了呼吸,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天空,再也没有闭上眼睛……
又或者,鄢然从小是丁玏身边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侍女,他们之间没有秘密,有的只是如亲人般的熟悉,从一而终陪伴彼此,丁玏从未许下诺言,鄢然也不谙世事,直到鄢然一身凤冠霞帔坐在丁玏床上,她也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觉得这鲜艳的红色太过扎眼。被挑起喜帕时见到那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像是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少年背着生病的她奔跑在田野间,她起身服侍他更衣,像平时那样,她问他,饿了吗?要不要给你煮一碗阳春面吃?从牙牙学语到耄耋之年,终生不渝。
有时候鄢然会陷入自我怀疑,自己是喜欢画中那个被勾勒出来的丁玏,还是现实中离她时远时近的丁玏,自己已经看不清楚了,她习惯把那些美好的品质赋予画中的角色,又害怕现实跟她的想象差距很远。
高考前,鄢然收到了一个陌生人寄来的包裹,在确认从它的大小来说应该不是炸弹后,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
是一个古风的男版SD娃娃,那个娃娃的衣服是按照鄢然第一次给丁玏画漫画的样子做的,材质精美,衣服上的绣品栩栩如生,连腰上的佩剑居然也能抽出,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清肃的神情与丁玏也有几分相似,鄢然简直爱不释手。
从高考考场走出来的那一刻,鄢然听到了身旁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然后是漫天的飞书如白鸽一般在天空盘旋而下,她的高三,结束了。
接下来是无穷无尽的聚餐、唱歌,通宵达旦,鄢然看开了,我的初恋毁了,但是我还是得抓住我青春的尾巴,尽情撒野啊!她比任何时候都要疯狂,即便在KTV唱着跑调的情歌,她也能孤芳自赏的无视那群翻到天的白眼,大家都觉得鄢然是压抑太久了才在这毕业关卡来祸害他们,只有鄢然自己知道,自己现在彻底像一艘漂泊在海上的船,看不到远方的灯塔,只有无尽的夜和寂静的海面陪伴着自己。
又是一晚在KTV唱歌,同学们强忍住想要把鄢然赶出去的冲动制止她拿起了话筒,为了不让她唱歌,专门派人轮番陪她喝酒,鄢然正喝倒第四个的时候,突然尤慢慢一个电话打来。
“鄢然,帮帮我!”尤慢慢一改往日的死性子,分外着急的哭着。
鄢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从来没有看过尤慢慢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她立马清醒的走出了包厢:“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粟垣出事了……”
“你在哪儿?别动,我去找你。”
鄢然几乎是从KTV冲出来的,她冲上马路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到尤慢慢所在的地方,看到粟垣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尤慢慢抱着他的头在那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怎么回事儿?”鄢然一边打医院电话一边问尤慢慢。
“我不知道,他约我出来,刚刚到这里就看到他被一群人打成了这样,这可怎么办啊……”
“别着急,我正在给医院打电话,放心,他会没事的。”
粟垣挣扎着用带着血的手擦着慢慢脸上的眼泪:“慢慢,别哭,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跟你告白的……我不想看你不开心的样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鄢然接通了医院急救中心的电话:“喂,我们有一个病人重伤快死了,需要急救,这里是……。”
“如果我能活下来,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粟垣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我为了你都好不容易考上了央美,我能不愿意吗?”尤慢慢一边哭一边嗔怪道。
“太好了!”粟垣突然活蹦乱跳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擦干了脸上的血,兴奋得双手举了起来“她答应了!”
正拿着电话的鄢然呆住了,电话那头的医务值班人员正在询问病人伤势,只听到鄢然木然说道:“不用了,那个人诈尸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璀璨的烟花瞬间在夏日的天空绽放,点缀如珠,一群人从角落里出来欢呼鼓掌,尤慢慢一看,这不是之前打粟垣的那帮人吗?这是个圈套?
烂俗,太他妈烂俗了!
鄢然转过身想一走了之,却没想到尤慢慢反倒走在了自己前面。
“慢慢,你别走啊!”粟垣着急的在后面追着,身旁看热闹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做个屁的女朋友!滚!”尤慢慢一边走一边几乎以咆哮的口吻头也不回的吼道,“这种破剧情也能想出来,做我男朋友?哼,下辈子吧!”
鄢然心想道:深得吾心!跟我想的一样一样的!
“慢慢,漂亮!这才是我的好朋友!”鄢然微笑着上前一步挽住她,“不愧是黑我黑得最耿直的好朋友!我挺你!”
尤慢慢突然停下来看了看我然后转过身,对着气喘吁吁追上来的粟垣说道:“算了,我答应你了。”
“不是,尤慢慢,你怎么出尔反尔啊?”鄢然对眼前的情况表示不解。
“不好意思,为了摆脱单身狗的身份更好的黑你,我决定牺牲自我,完成大我,阿弥陀佛。”
“谢谢你啊,鄢然!”粟垣憨厚地冲我鞠了一躬。
……
鄢然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不要有动手掐死尤慢慢的念头,于是她打了一个车打算逃离想要犯罪的地点——尤慢慢身边。
她上了车,想了一会儿,跟师傅说了一个地名,那是以前和丁玏常去的那个海边。
“小姑娘,都凌晨4点了,还不回家呢?”师傅对着后视镜里的鄢然关心的问。
“要回的。”
“今晚我这车是最后一天开啦,老伙计明天就要进修理厂报废了,它跟着我走过了很多路,护送了很多不一样的人到达他们某个时间的目的地,它这一生应该过得很满足。”司机拍了拍方向盘感慨着,“不仅是车,人生也会有一个尽头,只是得看这一个人是否光荣的、有意义的度过这一生才最重要,你说呢?”
“嗯,您说的对。”
“所以啊,你年纪轻轻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以后的大事还多着呢,千万别想不开啊。”
晕,师傅绕了半天话原来是担心自己去半夜跳海,鄢然扑哧一笑:“师傅,我们刚毕业,在海边有聚会。我没有想不开。”为了让师傅放心,鄢然只好编了个理由安抚他担忧的心。
“嗨,瞧我这嘴,还以为你要那什么呢……”师傅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吹起了口哨加快了速度。
“在哪儿?”短信上传来这几个字,是王离。
一个半夜发来短信的编辑,也真是敬业。
“海边。”鄢然简短的回过去。
“要自杀?”
鄢然郑重的打下几个字:“海边比较适合杀人。”
王离没有回了。关于他的幻想也是有的,鄢然想着,这个人大抵是一个40岁左右的文艺男中年吧,看了很多漫画和小说,或许因为经常熬夜已经开始秃顶了,一直不打电话沟通工作而是短信聊天说不定有些社交障碍症,他们这行需要接触很多人,大多数是漫画家和小说家,常年跟一些脾气古怪的人打交道自己反而应该没了脾气。
湿黏的海风迎面吹来,长久的唱歌、吃饭、放纵在今天晚上全都泄了底,她以为假装忘记就是忘记,以为假装快乐就是真的快乐,但是掀开那层记忆,还是会觉得觉得喉间生疼。
她不知道眼泪是怎么流下来的,她用手去擦却越流越多,直到自己不管不顾的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对着海嚎啕大哭。
一个高大的身影不动声色走到鄢然身后,摘下自己头上的鸭舌帽扣在了鄢然头上然后站在她的身边,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然后低下头让眼泪顺着帽檐下的阴影流了下来。
“你是我的幻觉吗?”
“你要不掐自己试试?反正肉多。”
“你怎么会来?”
“短信。”
“你是王离?”
“一直是我,玏,王力,王离,以为你会发现,结果还是没有。”
“你去哪儿了?”
“去日本做了半年交换生,因为去了日本,所以换了个手机号,一直以王离的身份关注你,是怕你不专心。”
“我哪儿不专心了?”
“你画了我那么多漫画,哪儿专心了?”
……
鄢然觉得自己好丢脸,她在现实生活中觉得虽然只认识丁玏一年,但是早已在漫画里跟他度过了几生几世,现在的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光这段单相思没了,连画漫画这点小破事也抄底抄得一干二净,像是回到了自己最卑微,最害怕的那个时候。
丁玏忽然让鄢然猝不及防的吻了下来,深情的,柔软的,他的舌尖撬开她的牙齿轻轻探进鄢然的喉间,过了很久以后才放开她,轻轻把她拥进了怀里,他发现怀中的人已经烫成了一个火球。
“不哭了好不好?”丁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鄢然俨然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的脑经已经停止了运转,只是回想着那个让她天旋地转的吻,那比之前自己想象中的更让她心动。
“你考央美的时候我给你发了短信,为什么没回?”
“我手机被人摔了,箱子也被人撞毁了,所以我就没办法考试了……”鄢然老实的回答。
艺考的成绩很早就出来了,除了央美以外,鄢然过了四所美院,按照她的成绩,最有可能上的只有广州美院了,而央美在北京,一个天南,一个地北。
“原来是这样,我还说以你的水平央美绝对不是问题呢。不过告诉你一个秘密,原石漫画出版社是我实习的地方,它的工作地点在广州。”
鄢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知道我要读广美?”
“让粟垣出卖男色去套尤慢慢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我有好多问题想问。”
“嗯,慢慢问。”
丁玏听着这个精灵般的女孩噼里啪啦的一口气问了好多,天光渐渐微亮了,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鄢然一直觉得夕阳和日出其实是差不多样子的,她想起了丁玏那副夕阳的画,如果不是和他度过了那画上的时间,她怎么会知道那到底是夕阳还是日出,如果不是等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丁玏拿出一本画册,那是他整理的鄢然整个漫画集,他还给漫画补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喜欢幻想的女孩鄢然和一个书呆子丁玏的故事。
“我该叫你鄢妃,鄢助理,鄢公子,还是鄢兄呢?”
“随便你,你帅你说了算。”
“那倒是,我能提个要求吗?”
“准奏。”
“以后能别把我画成六十岁大妈吗?”
……
丁玏篇
鄢然,你知道吗?第一次去画室那天看你画画的样子让我着了迷,你穿着一件宽松的亚麻连衣裙,细细的胳膊从袖口伸出来,小拇指上沾着黑色铅笔灰,黑色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挽在了后面,只有几缕碎发垂在耳畔,我多想伸出手帮你把头发别到耳后,可我不愿意打扰你,你坐在那里,扑闪着睫毛便是一幅画。
去日本做交换生在我遇见你之前很早就定下来了,如果不是遇见你,那半年我也不会把日语学习换成了能够陪伴你的集训时光,因为我想见你。我想等你长大,也等我自己真的能成为你画中那个护你一世的戎马少年。
在日本的时候我也经常去看海,想着海那边的你会不会恰好也看着这一边。是的,那是我小小的私心,带着你去海边是想让你在原地等着我,等着我漂洋过海回来找你。
有一次我去海边,看到了一个日本人在海边给他的SD娃娃拍照片,那个娃娃特别精美,于是我问他娃娃的出处,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那个他所说的手艺人,拿着漫画订做了你第一个故事里的SD娃娃,在高考前寄给了你。
对了,你的画,我去你们宿舍拿东西无意间看到了你趴在你的画稿上睡觉,你太累了,口水还流到了画稿上,我不忍心的帮你抽了出来,看到画上面写着你的笔名:嫣然一笑。我没忍住一口气看完你画的所有故事,后来我知道了你这个总是看着我却像看着远处的某个人发呆的幻想体质原来整天都在想那些千奇百怪的故事,那一刻开始,我就想要做你永远而且唯一的男主角。
你还记得齐玔吗?就是你说是莫小蝶的女孩,我对着你画里把她画成那么妖娆的样子笑了半天。齐玔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跟我说,那个女孩怎么害羞得像一只受惊的猫。我对她说,你可别打她主意,她是我家的猫。
“这个故事不应该这么发展啊,为什么我最后变成了一只猫?”丁玏拿着新出的漫画质问鄢然。
“猫多可爱啊。”鄢然一边心不在焉的敷衍丁玏一边接着电话,“慢慢,电影票买了没有啊?”
“但是做了猫还怎么跟人类……等等,你怎么跟慢慢看电影不叫我?”
“行,行,那你下了班顺道过来接我。”鄢然挂了电话,“我跟慢慢看电影干嘛要带你?”
“我可是你们观看电影的启蒙老师啊!”
“丁玏先生,你可足足比我大四岁诶,能别这么幼稚吗?”
“幼稚?我不管,作为一个正式员工,我有责任和义务要求作为实习生的你修改内容,还有,我也有权利要求我女朋友跟我去看电影。”
“我也不管,作为女主人,我也有权决定你今晚睡沙发。”
“我错了。”
两个人在办公室看似争吵的样子反而却惹得众人羡慕嫉妒。
丁玏,终于像那个曾经站在梅花树下的少年踏马而来,走进了鄢然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