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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八 ...


  •   高城与史今回到府上,夜已深沉,四下一片寂静。值夜守卫向二人躬身施礼,高城略一点头,与史今一同进了大门。
      走了一段回廊,路分为两个方向,一边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另一边是客房。两人站定,眼神默默交汇,有一种无言的缱绻,似乎只是短暂分开亦觉不舍。史今的脸仿佛融进月光里,眼神迷离,高城痴痴地望着,心口一热,忽然握住他的手道:“去我房里可好?”
      史今睫毛颤动,心跳得快要窜出喉咙。他在犹豫,一颗心早已许给了眼前之人,只是真要跨出那一步仍有顾虑,于是温声道:“不去了吧……夜深了,你早些休息。”
      史今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开,可手被高城紧紧地握着,那人似是下了决心,不允许他再逃避,只听高城说:“我送你回去。”
      琥珀色的眸子深深看着他,脉脉情意流转,带着灼人热度,史今慌乱地避开,脑中有些晕眩,可是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婉拒的话。
      一路无言,两人手心都微微见了汗,转入史今独自居住的小院,连呼吸也急促起来。高城额头蓦地一凉,是天上落下的雨滴,他轻声对史今说:“快进屋吧……”
      推开门,屋里有些冷清,史今迈步而入,点亮烛火,刚刚转过屏风就被身后的人拥进怀里。熟悉的感觉与气息,正如曾经缠绵的吻,史今闭上了眼睛。
      两个身影贴在一起,慢慢倒在榻上,高城拥着史今,一只手轻轻地解开了他的衣襟,将手探进去,抚上温玉般的肩膀,他轻吻着他的耳朵,呢喃道:“今儿,你可愿意?”
      到了这地步,他还能顾及他的感受。史今心中忽然一阵柔软,搂着高城的手臂微微一收。
      高城仿佛被一把火点燃,心里暗笑自己真是多此一问,大煞风景,他若不愿意又怎会由得自己如此!于是不再多说,用自己的唇堵了怀中人的口舌。待到一吻结束,高城已尽解衣袍,将锦被展开,兜头罩住两人。
      窗外雨声渐急,仿佛混乱的心跳,屋内烛火未熄,淡黄光晕笼罩下,一领锦被宛如波浪起伏。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屋内,烛火早已烧到尽头。月光从窗棂透进来,在榻前洒下雪白的一片。
      高城闭着眼睛,忽然轻轻地说:“像是做了一场梦……”半晌不闻回音,转脸看去,史今神色安然,似乎睡着了。高城怜惜地帮他把粘在颊边的几缕湿发理到耳后,歉然道,“对不起,是我过分了。”史今嘴角勾起微赧的笑:“没事,我很好。”头一歪,半个脸陷进他肩窝里。高城心头一颤,热流涌上眼眶,不由得扣住史今的手,更深的把他揽入怀中。

      天交五鼓,一抹微白若隐若现的出现在窗纱上。尽管满身疲倦,两个人却都难以成眠。
      高城握着史今一只手,手指在掌心里轻轻摩挲:“你是如何想通的?以为你真的一辈子都不答应呢。”
      史今听他提起昔日之言不由失笑,望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说道:“一辈子不答应乃是戏言,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答应了。”
      高城看着他明净的额、清澈的眼,又有些歉然:“是我太无赖了么?”
      史今摇摇头:“是……因为吴哲。”
      高城一怔,对这个答案感到很意外。
      史今嘴角漫上纯净笑意:“我喜欢吴哲。”
      “哦?”高城挑挑眉,也笑了。他明白史今的意思,所谓“喜欢”就是单纯的“欣赏”,绝无其他。高城对此不置可否,吴哲那样的人,开朗而纯粹,热情又洒脱,身为杀手却绝不冷血,永远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说实话自己也欣赏他。
      只听史今道:“吴哲有很多优点,我最欣赏他的勇敢,敢于直面自己的心,敢于追求自己所爱。时不我待,所以我想,拥有的时候就要好好把握。”
      高城更紧地拥住那骨感的肩:“如此说来,我真该感激吴哲。你本自矜持,能这么快想通实在难得。”
      史今转过脸,眸中带着几分戏谑:“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有这般迂腐么?”
      高城眉心微蹙,深深望进他眼中,半晌叹气道:“别这么看着我,我会想要再来一次的。”
      “你……可恶!”史今脸上蓦地烧起来,想把高城推开,高城趁势攥住他两只手腕,俯身压了下去。
      “行吗?”
      “不……不行……”
      “行吧……”
      “……”
      喘息声夹杂着床榻的摇动声充满整个房间,在这寂静的黎明时分愈发清晰。
      几度春风,史今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高城的怀抱中了,将痴恋与热爱满满地塞进身体,在胀痛中感受着幸福的滋味。
      待到平静下来,天已大亮。高城拥了史今的腰,下颌在他脖颈间来回摩挲,闭着眼睛喃喃地说:“不想起。”史今无奈地撑起身,离开他怀抱,轻轻下了榻。可是一只手猛地被握住,回头正对上高城无比留恋的目光。史今对他笑笑,手指滑出他的掌心。
      于是高城就看着他一件一件整理好衣服,系上衣带,再束好头发。高城一直静静看着,不舍得把一丝一毫的景象留在视线之外。晨曦照在史今脸上,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那样纯净,如此真实的幸福感觉。清晨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如果每天都这样那该多好。
      史今发觉高城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羞赧,微微低了头,片刻,便抬头戏谑地笑:“寻音楼的酒果真不同凡响,昨晚无状……失态了……”
      高城也笑起来,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提到寻音楼,以前我只知道是一家酒楼,有别于其他酒楼也就是掌柜的爱好风雅而已,如今看来,那里不简单,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史今想了想:“吴哲是跟随北燕使臣同来的?”
      高城道:“随行名单里没有他,或许他易容成别人混在队伍中,或许他早于使臣来到广陵,藏身在寻音楼里。谁知道呢,凌云城出来的都鬼得很。”
      史今若有所思:“这也无可厚非,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间谍组织,吴哲此行的任务应该只是暗中保护使臣,若真有什么阴谋,他也不会与你我坦然相见。”
      高城点点头,表示同意史今的看法,他看了眼窗外,仆人们已经开始打扫院落,只因未闻屋中动静,无人靠近门口。大家都知道这里住着贵客,谁也不敢近前打扰。高城向上坐坐:“该起了。”随即开始穿衣。
      两人洗漱完毕,又将榻上痕迹整理妥当,这才同去前厅用早饭。扫院的仆人们见高城从史今屋里出来,虽然心中诧异,却都十分懂事地低头干活,只在高城经过时恭敬地叫声“公子”,随后继续自己的工作。
      到了前厅,兰馨郡主已经入座,显然在等他们,高建瓴一早上朝,因此不与家人一起用餐。
      高城叫了声“母亲”便坐下来,史今欲施礼,兰馨郡主笑道:“罢了罢了,一家人不必如此,快坐下吧。”史今道了谢,依言入座,心中突然一阵慌乱。他明白兰馨郡主所说“一家人”指的是与自己母亲的堂姐妹关系,可史今却不免想起昨夜之事,不由低下了头。
      兰馨郡主心中疑惑,这两个孩子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往常温和持重的史今此刻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腮边泛起淡淡红晕,再看自己儿子,愈发显得意气风发,潇洒倜傥,早饭没吃多少,一双眼睛总是往史今身上看。兰馨郡主隐约意识到什么,心头一震,不禁忧从中来。

      由于北燕使臣的到来,高城既要时常奉召入宫侍宴,又要操持军务,着实忙得不可开交。这一日天不亮就一头扎进了骁骑营,先在各处巡视一番,随后来到校场观看将士们操练。虽然现在没有战事,骁骑营担负的只是京城卫戍之责,可高城却从未放松过疆场征战的演练,每年一次的春围练兵就是为此而设的。
      眼看春围之期日日接近,高城军务缠身,几乎天天都在骁骑营中,夜里有时也不能回家休息,便留宿在营中,即便如此,也常常忙至夜半。
      三更已过,高城把手上的最后一本簿册往案上一扔,斜靠椅背,闭目养神。此时门外传来响动,在静夜里格外清晰,高城睁眼一看,甘小宁和白铁军正好跑进屋来。
      “你们两个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
      高城一见这两人顿时困意全无。前次高城带兵回京,白铁军因为腿断了在凝月轩养伤,甘小宁便留下照顾他。后来腿伤好了,这两人又一同回了趟甘小宁的家乡。几经辗转,伤好了也玩够了,这才回返军营。
      “将军!”两人见到高城很是兴奋,白铁军差点扑到高城怀里,被高城闪身躲开。扑了个空的白铁军两只眼睛笑成两道细缝,“嘿嘿,将军,我们可想你了,听说你还没睡就直接过来啦。”
      高城眼睛望天:“想我?真话?”
      “真的真的!”甘白二人一齐点头,那表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高城凉凉地叹气:“我就当是真心话好了。白铁军,你去了趟小宁家里,该定的事也都定下了吧?”
      白铁军怔了一下,嗫嚅道:“将军说笑了。”说完竟低下头。
      高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突然大笑起来:“你小子也会害臊啦,有趣有趣!”随即又收敛戏谑之态,不无感慨地说,“你们两个叫我一声将军,于我而言,名为下属,情同兄弟。高城腆为兄长,多年来对你们照顾不周,常感愧疚,如今得知你们的事,颇觉欣慰,以后要相互扶持,好好照顾对方。”
      一番肺腑之言说得两人心潮起伏,这有悖世俗的感情竟得到高城的认可,甘白二人不禁眼眶湿润。甘小宁哽咽道:“将军,你对我们够好了,连我娘都骂我不孝,将我们赶出家门,你对我们够好了!”
      高城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难过了,老人家总要让她慢慢接受才行。”
      次日上午,高城做完例行巡视打算回府一趟,这段时间不分昼夜的忙碌,他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史今,现下偷得半日空闲正好与他一聚。想起史今高城脸上便浮起温柔的笑意,说来也怪,不想的时候无甚感觉,一旦想起竟是想得不行,恨不得生了翅膀,立刻飞到那人身边。
      这时,甘小宁引着一个内侍打扮的人向这边走来,高城远远的看见,不由一叹,看来想见史今的愿望要落空了。他整了整衣冠,迎了过去。
      到得近前,内侍宣读皇帝口谕,高城跪下听旨,旨意甚是简短,只说宣他入宫有要事相商。高城心道,还好不是喝酒饮宴,大概用不了太多时间,见完圣驾再回府,还来得及与史今相聚。于是不再耽搁,牵过坐骑,翻身上马,向皇宫的方向奔去。
      宫门处早有内侍等候,引着高城直接去往云锦宫,和亲的幕云郡主如今已晋为贵妃,那里正是她的居所。
      “陛下在云妃娘娘那里,请将军过去见驾。”内侍细声细气地说。
      “有劳引路。”高城礼貌的回应。
      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上天暗淡了心情,大团的乌云卷过天际,像一群惊慌奔跑的牦牛。
      走过曲水浮桥,经过扶疏的花园,转过一道朱漆大门就到了后宫。这里的气氛像极了沉闷阴郁的天气,一阵风拂过,吹得衣衫瑟瑟抖动,前边内侍的身影看上去有些扭曲。
      云锦宫——新晋贵妃的寝宫。
      到了门前,内侍便躬身道:“陛下只命将军一人觐见,将军请。”说着,伸着手让了让,倒退着走了。
      高城心中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微怔了怔,仍是推门走了进去。屋里很冷清,一个宫女侍从也无,由于阴天光线有些昏暗。常年沙场征战练就的本能,高城对危险有着异常灵敏的感觉,此刻他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已绷紧,屏住呼吸往前走,转过了硕大的屏风。
      里间仍是一片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气,床帏间白纱帐幔垂地,随风飘荡。
      “陛下?”高城试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高城眉头一蹙,思忖着是该上前探个究竟还是离开。突然阴风骤起,一条人影鬼魅般掠至眼前,高城侧身闪开,然而那人影迅速转了个方向,一双素手十指微曲,猛地抓向高城面门。
      两人斗在一处,双方都没有兵刃。袭击高城的是个女子,穿着华丽宫装,容貌甚美,身形转动间环佩丁当作响。高城心中无比震惊,难道她就是云贵妃?她怎会有如此精湛的武功?
      如此拆了几十招,高城竟渐落下风。他是驰骋沙场的将军,不是隐藏于黑暗中的杀手,他长于阵前对决,与武林高手过招却稍逊一筹。那女子扬手一挥,袖中抛出一团粉末,霎时异香扑面中人欲醉,高城只觉天旋地转,顷刻之间人事不知。
      ……
      黑暗,仿佛跌入了无底的深渊,怎么也无法挣脱。迷茫中看见一点光亮,像是天际遥远的星辰。他追寻着,向光之源头奔跑。近了,更近了,那光亮渐渐凝成一个背影,如此熟悉,如此美好。
      “今儿!”他大声呼唤。
      那人转过身,给他一个温暖贴心的笑。心头一热,冲上去想抓住他的手,那身影顿时化作一道流光飞走了。
      “不!!”
      这一声惊呼连接了现实,浓烈的血腥气扑入鼻端,头痛得仿佛就要裂开,高城慢慢睁开双眼。
      昏暗的光线,帐顶垂下的流苏,原来自己躺在床榻上。一种冷入骨髓的感觉侵袭着他,手指微动间像是触到冰冷的石块,高城转头一看,顿时如坠冰窟!
      一个女人就躺在自己身边,一个美丽的女人,正是方才袭击自己的人。她的脸上全无血色,锦被半掩身体,露出苍白的肩膀,颈子上一道乌紫瘀痕触目惊心,她已是个死人!
      高城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他不知怎会变成这样,但这一定是个阴谋。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披衣下榻,刚一掀开帐幔就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不由心下一沉。
      门啪的一声被推开,皇帝轩辕澈快步走进来,绕过屏风,身后跟着十几名侍卫。
      高城只得跪下施礼:“臣参见陛下。”
      轩辕澈面罩寒霜,不可置信地盯着跪在面前的人,突然冲到床榻之前撩开了帐幔!
      皇帝的身形僵住,全身如遭雷击,不堪入目的景象令他几乎昏厥,愤恨、屈辱、痛惜……诸多感受宛若利刃切割着他的心,年轻的脸由铁青渐渐变得惨白。
      高城一丝不苟地跪在地上,半晌才听到头顶愤怒而颤抖的声音:“高城,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说的吗?”
      “陛下!”他以头顿地,“臣奉诏来此,不见陛下,却遭人偷袭,身中迷药以至昏晕,醒来便是如此一番情景。”
      轩辕澈冷冷地问:“何人偷袭于你?”
      “便是……”高城迟疑了一下,仍如实答道,“便是死于榻上的那名女子。”
      轩辕澈瞳孔猛地一缩:“你可知她是谁?”
      “臣,实不知。”
      “那朕来告诉你,她是来我朝和亲的幕云郡主,是朕的云贵妃,一个不谙武功的弱女子怎能偷袭你?朕召见你,是要商议春围之事,在御书房等你许久见不到人,你,你到云妃寝宫来做什么?你毁她清白还要污蔑她是刺客吗!”
      听着皇帝愤怒冰冷的质问,高城心中一片茫然,他也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是谁暗害自己,可如今这般,真让人百口莫辩。他想了想,只得说:“臣万死也不敢做出此等qinshou之行,更不敢欺骗陛下,臣所说句句属实,望陛下明察。”
      轩辕澈沉默半晌,最终对侍卫一挥手:“先将高城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遵命!”
      两名侍卫走上前扳住高城双臂,那人没有反抗,随着站起来往外走,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脚步,他扭头直视轩辕澈:“陛下相信臣吗?”
      轩辕澈盯住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道:“朕相信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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