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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五章 侠义侠义侠在义先,功名功名功后有名。(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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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倚念扁唇思索,轻问道:“后来呢?”
孙楚云微微一笑,已往的事,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那晚吹风滑沙,寂静萧索。他听了那人的话,心中久久难以平复,可又想这话虽对,可何人能做的了?便道:“你说的倒好听,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世上多了。你若真是像吹嘘的那么神勇,那为何不把旱灾治好了?那时风调雨顺,百姓平安,岂不才是真正的侠之风采!可你办的到么?可见想到好未必便做的到!心力有限罢了。”
眼前那人仰天长笑,晚风吹的他鬓角飞扬,神情透出一抹光华,朗声道:“我若能让水没旱田,庄稼起死回生,却又如何?”他听的怔了一怔,随即也学他仰天长笑,只觉这人信口开河之极,冷冷道:‘莫说让庄稼起死回生的话。你便是能让咱们这有水,灌溉农田,那孙某便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那人却摇了摇头,微笑道:‘我要你磕头做甚,只要你依我一件事便好。’他当时纳闷,皱眉道:“你便这么有把握,那若你输了呢?”那人微微一笑,白衣随风飘荡,缓缓道:“刀剑水火,惟君所使。”他又是一怔,心想:“这人如何这么有把握,难道会施法,懂得将雨之术?”那人看他面有犹豫,索性又激上了一激,挑眉道:‘怎么,你怕了?你且管放心,我那乃是调水,并非将雨。’他仰天打个哈哈,道:‘这里的湖泊河流都干涸了,你到哪里调去,莫不是取黄河之水?哈哈,莫不是让我等个十年八年?’那人淡淡一笑,说道:“半月足矣!”他那时只是不信,道:“好!我若输了,便是你要孙某做什么事,我都依得!”
众人听到这里,均是一惊,心想他真有通天乏术之能?仅半月工夫,便能让荒田变良田,旱地通水源?郝无赖心想孙楚云既然说了,那想必他定是做到了!不禁双眼微翻,皱眉思索。沈倚念星眸闪动,蹙着秀眉道:“那后来呢?他做没做到啊?”
陌紫轩趁着她人说话之际,偷偷向沈苍括传情:“大哥,你身上的毒可逼退了?若一会事情有变,你就先抱着这小女孩走吧,也不枉郝大哥救了咱们一场。”沈苍括点了点头,原来郝无赖对此毒略有了解,适才已偷偷告诉他和宇文一凡等好手运气法门,此时内力虽未复,可手足却也有了些气力,眉宇似说:“妹子放心,我尽力与他等周旋,试法让郝兄弟带了小毛香脱身。若他抵挡不过,脱身不得,我便抱了这小女孩先走。”陌紫轩细长的双眼看着他,嘴角蕴笑,似说:“到了这会,你也不说句暖心话么?”沈苍括将手放在自己胸膛之上,似是说都在这里装着呢。陌紫轩抿嘴一笑,似是幽怨:“你这人太老实,别人说让你走,你便真要走了。”沈苍括心想:“你和妹妹都在这里,我又岂能这么去了。”这次却竟自说道:“是啊。”陌紫轩红着粉颊,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的情哥哥,好没良心。”
心念纵横之际,却听孙楚云又说起了往事。
那人听他点头应诺,叫了声‘好’,说道:‘反正沈掌门闲来无事,咱们比比脚力如何?’他还未及转念,却见那人右手在他指腕一勾,轻轻巧巧的便将银两包袱夺了过去。他自是又惊又怒,自负当世之中,能这么轻巧的从自己手中夺走事物,区区天下,也只寥寥数人而已。那人倒也真不顾及宗师身份,哈哈一笑,身法闪纵,已远远消失在了暮色。孙某心想今日定是遇了前辈高人,他既要和我赛赛脚力,那便索性玩玩。可一路追蹑,却哪见他的影子。他自负轻功不恶,可竟连那人身影也瞧不见,哎……(众人心生向往,他轻功众人有目共睹,已属神绝。实在想象不出比他还要高绝的轻功,究竟是到了何等的地步。)
如此双方越拉越远,最后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追赶。可运气不坏,在一所村庄外又瞧见了他。只见他手中银两已剩下了小半,兀自忙碌着给村民散发粮物等衣食用具,这东西想是他在路上买换来的。他自是愤怒异常,喝道:“赌还没打,你竟敢将银两先自花了!”那人笑容下眼角微显细纹,笑道:“我若输了,凭你怎么处置便了。可看前这些银两,还是我先用的好!放在官府,又得耽搁数日。这等当口,救急如救火。倒还不如自己下手干了。’他听那人如此说,心中更觉惊诧:“难道他早有预谋,这次打赌,自己铁定是输?”又感叹这人如此对待贫民,当真没有辱没自己先前所说的言语。本想和他打上一架,可又想自己未必打的过。且那人又无丝毫敌意……两人便这么将粮物全数发完,那人笑道:“你是要追剩下的银两呢,还是和我一同控辔北上?”他心中纳闷,奇道:‘再过半月可要见你那神水显现,不去操办么?’那人哈哈一笑,眉宇英挺逼人,摇了摇头,道:“不急、不急。总之孙掌门是输定了的。”他只觉这位武学宗师做人行事直是出人意表,莫测高深,心中也想看看他还要去做什么有趣的事儿,也便一路跟着。如此又行了几个村庄,直至帮他将自己本来要抢的银两发的一干不剩,这才见那人带他来了一间茅舍,收手歇脚。
次日一早,便听有马蹄声响。那人猛然起身,喜道:“二弟来了!”自顾着飞身出门。孙楚云琢磨那人所说的二弟怎么知道这里了?募地一想:“是了!他二人定是早已约定好在此处会面的。”他也随那人出了门去。但见一匹黄马载着一人向这里急弛而来。那汉子身后远远随行着数十匹坐骑,像是紧紧追赶着他。步伐节奏如他一般,只是身后之人面上均有杀气,而前方的马上人身情却是恬静高远,像是丝毫不知有人追袭。孙楚云细细看了这人面貌,只见他双眼不大,也不如他大哥那般丰俊有神,五官更是差了许多,跟常见的江湖豪士倒是一般模样。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他那精光如电的双眸,望来神采奕奕,使人一见之下便觉难以忘怀。
那人见到自己的大哥站在马前,忙飞身落马,径自走进前来,苦笑道:“大哥,我又惹麻烦了!”他那大哥远处一望,叹道:“看见了。”募地只见前方数十匹坐骑向着这里疾奔而来,兄弟二人寒目一瞥,适才所来之人仰天一声长啸。孙楚云不由心神惧荡,暗暗惊心。但见那数十匹坐骑直吓的前踢立起,齐声嘶鸣。
左边为首的汉子脸如土色,望着他等,冷哼道:“好个点苍双隐,好个点苍二侠!”右边为首的汉子眼中也是稍露惧色,强笑道:“好个曲无仁、曲无义。”顿了一顿,哼道:“曲无义,你杀我丐帮两派长老,这比仗要怎么算?”孙楚云暗暗惊呼:“点苍双隐!原来便他们。”相传他等武功极高,有喜打抱不平,帮助百姓,想不到今日得遇真人!又见所来人手站成两队,人人身上均挂有袋子,口袋最少之人,也有五六个麻袋系身,且还都骑的黄马。孙楚云一怔:“所来之人,竟皆是丐帮中声誉极高的人物。看来这二人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他们,竟需这般劳师动众?”只见一派人手手拿翠绿的竹棒,一派人手却手拿刀剑棍鞭,纷自不等。
孙楚云心知二十多年前丐帮帮主未曾传位,便突然猝死。帮里从此内讧。手下帮众为夺帮主之位,不惜多年友情,相互残杀。以至竟分出来了两派。这两派均已铲除对方,清理门户为己任,只等灭了对方,再振兴本帮。这其中争斗持续十多年之久,然两门实力相当,竟没斗出结果。双方也知这些年恩怨争斗,大损元气,且和武当、少林已不可并驾齐驱。双方人手心中抱憾,且又是久战不下,即便言谈议和了。从此丐帮又重响武林,稳度了数个年头。然而好景不长,这几年又旧事重演。双方从兵器挑起,一门维护历代所用竹棒,自称“青竹林”。一门力图推陈出新,建议众弟子变化使用其他兵器,是为“兵甲堂”。
曲无仁眼看马上众人对他兄弟怒目而视,心中甚是不解,看着曲无义,皱眉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们如此恼恨?”曲无义“哦”的点了点头,从马上拿下几个诺大的包袱,纷自解开一抖,却是十多个血肉模糊的人头,说道:“我连杀了他两门一十二人,各四个堂主,两名传功长老。”他神色如常,徐徐道来,孙楚云听的大惊一惊,跳将起来,心道:“传功长老武功不弱于少林罗汉堂主持,他竟也能一气连砍十二个脑袋?”
曲无仁却听的惊怒非常,右掌顺势便朝他脸颊大力击下。可又想二弟并非乱杀之辈,事出必然有因,手上略顿,摆袖喝道:“我倒想听听你的说辞!”曲无义也不闪避,脸颊立时半边红肿,他摇了摇头,神色坦然如常,道:“说辞没有,我看他们在一起,商量如何毒害双方首领,如何毒杀别人妻儿,栽赃嫁祸。我瞧不顺眼,便一一杀了。”说罢望着曲无仁,双眼忽又变的木讷无神,缓缓地道:“大哥你要治我的罪,就先把眼前的人全料理了吧。”孙楚云往十二个头颅上细细一瞧,认出其中两人便是这两门支手遮天的人物,一人名叫释中易,一人名做宗万行。却不想竟冤死在了这莽夫刀下。心想释宗两人各辅佐统领两门,江湖皆知,他两人实是两门真正的首领。不过二人存心不良,这几年丐帮自相残杀,他等从中得了不少好处。一来身边各大各小的镖局和以往总被丐帮瞧看不起的小门小派,忌惮丐帮势力,纷纷给予他等钱财,让其从中作梗。二来朝廷也觉丐帮人手众多,有失安定。也给了他等不少不大不小的好处。释宗二人暗暗心喜,彼此只图双方闹的不可开交,好从中获力。丐帮中虽有人知他等心思,可也无可奈何。一来武功不及,二来并无把柄在手,三来释宗二人门中声势浩大,搬推不动。帮众屡屡痛恨,却又无计可施。
这日他二人和手下正寻思如何毒杀些人,嫁祸在别的镖局身上,惹出事端,好从镖局和丐帮之间获得声誉,赢赚暴利。却不想竟被曲无义探察发现了。迄今为止,无人得知他等谈话的秘密所在,众人自不免大惊失色,颤声道:“你是怎么进来……”曲无义却二话不说,几招便将他等脑袋砍了下来。孙楚云心想:“要是放了他等,交于丐帮众人手中,那也无凭无据,拿他们没得奈何。这人这么做虽说卤莽,可也歪打正着,为丐帮除了跗骨大害。”
曲无仁暗叹一声,他知他这位师弟做事素来不合常理,呆傻中却每每出人意表,虽做了好些错事,可却傻人傻运,总能化险为夷。此时这么做事,倒也不总为奇。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叹道:“无论如何,你不应杀了他们。他等图谋不轨,你将他们交给各门首领便是,为何要如此莽撞?”曲无义虎头一别,大是不以为然,楞头楞脑地道:“我哪还考虑这么多,这些人猪狗不如,我就通通一刀给杀了!”曲无仁本还想指责几句,可看他大眼微瞪,心知他殊无毁意,说再多也是多言无益。
曲无仁再不看他,向前方丐帮帮众拜了一拜,谦声道:“我二弟为人蠢笨,竟做下了这等错事!实属曲某平日管教无方,愿代他以受惩戒。”说罢解下背上佩剑,向着地上一插,示意绝不还手。这曲无仁、曲无义即出自同门,且又是亲生兄弟。彼此性子虽稍有不合,可自小便形影不离,两人虽称不上意气相投,可也肝胆相照。为对方做何牺牲,那也绝无反顾。孙楚云偷瞧曲无义神色,但见面色平稳,无丝毫表情,像是并不将眼下之事放在心上。不由心中纳罕。
丐帮群豪眼见曲无仁这般轻轻一送,宝剑连鞘一起便直没土岩,只露出半个剑柄,不由惊的面面相嘘,心下骇然。可焉能被他武功所慑?“青竹林”为首的头领喝道:“我等只找他算仗,与你无关,你也不必如此。”曲无仁道:“弟债兄还。”身后众丐均跳下马来,也自喝道:“甚好!谁还一样!总之欠债还钱,欠头还首,那有什么好说!”手拿竹棍不住跺地,咚咚声响不绝于耳。
“兵甲堂”众丐也纷纷喝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们还有什么好说?自己动手了解了吧。”“兵甲堂”众丐首领却摆了摆手,说道:“曲无义杀我丐帮长老虽说不该,可也错帮了咱们一些忙,我看罪不至死!”原来他两门早有除去释中易、宗万行之心,奈何心力不足,曲无义杀了他等,虽尽扫丐帮名誉,可大伙心中却不觉十分恼怒,倒有九分畅快。若不是曲无义拿了头颅在两派招眼,惹怒群豪,引来此地。那不定这事也便不去追究了。
“青竹林”头领却觉他既引众人来此,必然包藏祸心。曲无仁也绝不像是甘愿受罚,必然由此要挑起事端来!当下冷冷说道:“既然曲先生一意孤行,那好!你师弟砍我丐帮弟子一十二颗脑袋,你便受三刀九洞之惩,三刀九洞,算来也合十二之数!行刑完后,是生是死,我丐帮也再不为难两位!”心下盘算他既愿受惩,那索性便罚他一罚,看他要使什么诡计。
曲无仁凄然一笑,脚下稍一用劲,长剑“铮”的弹起,心想错既是错,自己若不履行诺言,那岂不愧对原则?可又觉二弟杀人虽说不对,可也没背弃侠义。然却总要给丐帮一个交代,一时心中左右不下。曲无义哈哈笑道:“我杀你们丐帮十二人,你们便叫我师哥砍自己十二刀!看来丐帮真不做亏本的生意。”孙楚云心中不忿,寻思:“想不到世上竟有这等浑人!他师哥为他宁受三刀九洞之苦,他竟还有心说笑。”
“青竹林”头领哼了一声,冷冷道:“这三刀九洞本是孝敬你的。哼!你二人为何引咱们来了这儿,有何企图?还是快些说明白的好!”曲无仁一怔,心头诧异,寻思:“他说是咱们引他等来的这里?”正待相问,曲无义却皱眉道:“有什么企图!你们花子为当一个要饭头子,都要争这么多年!老子实在看不过眼了,便杀你们几个丐儿,小施惩戒。至于拿头在你们跟前摇晃,那再明白不过,就是要你们脸面羞愧,名声扫地!”
众喝哗然大怒,曲无仁喝道:“混帐!你胡说什么!”起身便拽他衣襟,曲无义施展身法避开,瞪眼大声道:“我胡说什么了?”指着群丐骂道:“你问问他们,谁人不知释中易、宗万行两人在帮里做的勾当!可哪个人敢说了?这些贪生怕死之辈,狗一般的人。只顾抢夺帮主之位,却连怎么做人都忘了。什么狗屁丐帮!若不是怕得罪师哥你,我连他们脑袋也跺了。”曲无仁气的脸面胀红,双手微抖,怒道:“他等功过自有帮里评说!是你想杀便杀么?若都像你这等恣意杀人,那和你杀之人又有何分别!师傅以往让咱们铭记于心的祖训,你全忘了吗?”曲无义眼见师哥勃然大怒,这才“嗯”的一声,不说话了。
群丐听了曲无义适才所骂言语,不由又怒又愧。怒的是他竟这等目中无人!愧的是他所说确实属实。“青竹林”、“兵甲堂”两帮首领也是羞愧无语。原来他等本有机会铲除释中易、宗万行二人,只是均怕发起变革之时,对方会趁势攻袭。这释中易、宗万行二人已在两帮中独霸半席,要铲除谈何容易?两门均是一个心思,只怕还未灭了本门败类,对手便早已偷袭得手了。原来这才是两门心中最大的忧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