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一缕动轻舟》河广·一苇杭之

1、一

　　一步步踏在盛满了落花的小径上,四周都没有声音。

　　路在幽幽的山谷中蜿蜒而上,一边有细小的山溪,水流与走道交织缠绕,流动无声,繁花下是一水的潮润。

　　四月维夏,犹清和。落花游丝深处,一处青竹黄茅的屋舍,门半掩,屋前的樱花树下,置着一张榻。

　　人侧倚在榻上,发并没有挽髻,只散散地泻在身后,违初夏半晌的日光,泛着淡金色的光华,青袍袖襟从着榻畔坠到一地散落的樱花瓣中。

　　流婉温润的空气中,有着薄薄的酒气,喝酒的人,沉沉睡去。

　　踏遍了一山的青翠,见到了这人。

　　在他年轻的生命里,并没有多少请求人允许的先例,缘着心上那一寸的火焰, 他走到卧榻边,低下头去,便微微地失了神。

　　他来自这个国家权力的中心,他的母亲是被史官所称赞的最美的女人,他的妹妹因着倾国的颜色,使北朝的皇帝千里迢迢来求婚,他的几位兄弟,均是国中有名的俊美男子,而面前榻上的姿容,竟是他从未瞧见过的缥缈清隽。

　　疏离,然温柔噬骨。

　　凤目乃含峰眉,色若脂莲,未见神态,只肖晴空挂雨,风破武陵春。

　　吸纳之间,青梅余味和着酒香,熏了树下一处芬芳。

　　他在樱花树下站立良久,日头从俄冠的上方移到山间的涧水,满谷起了烟色的暮云,屋里也有了动响,未几茶香轻扬。

　　屋舍的门呀的一声,转头望,走出小小的一孩童,手里持着竹筐,见了生人,并没有做声, 在屋檐前坐下,拣润白的杭菊。

　　回转过来,榻上人已醒,一双修长美目,望着眼前人,眼眸澄如琉璃,似星落入湖底,一瓯春露,光华天成。

　　仓促之间,低头一揖：“子方奉上命,拜请苍澜先生,帝都一叙。”

　　人已在跟前,屈身承住他的手臂,耳边温煦的一声应答：“将军大驾,蓬荜生辉。”

　　他心下有所想,尚未开口,只觉一阵安静,抬头望,那人唇边带笑,似霁雨收夏暑,复侧首挑眉,袍袖延广,飘于身后,赤着足往屋舍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