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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一声惊叫划破寂静深夜,屋中三人都听在耳中,何婆婆踮脚向窗外看去,小叫花则捂着饿瘪的肚子警觉地一抬头,“兔儿爷?他怎么了?”
      话音还未落,就感到身边一阵劲风扬起自己褴褛衣角,再一回头,墙角哪还有明教的踪影?
      小孩困惑地抓抓脑袋,“暴力狂不是醉了吗?这会儿怎么跑得比谁都快?”
      见陆青磷亲自出去找人,何婆婆心里踏实多了,对明教的实力心中有数,并不如何担心,转头数落了一句小叫花,“孩子,他二位是你的救命恩人,须得尊敬一点知道吗?称他们陆大哥、唐大哥才好。”
      小叫花心中还是怕毒人,不敢还嘴,将自己团成一团缩进桌案底下去了。

      陆青磷找到唐誓骨的时候,后者正跨坐在树杈子上生无可恋地瘫着,地上躺着几只赤目狼,和一具伏趴着的毒人。陆青磷单膝跪下,将毒人翻了个身。
      唐誓骨看见他,从靠着的树干上微微起身,“你怎么来了?”
      陆青磷哭笑不得,他怎么来了,他当然是听见叫声赶来救人。
      谁知雷声大雨点小,八九不离十唐誓骨单纯只是被毒人吓到了,却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个反应,就会有人忧急如焚,不顾己身病痛,只顾赶到他身边。
      见明教一手扶膝勉力支撑的样子似乎十分疲惫,唐誓骨跳下树梢,有些忐忑地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你不是要休息一晚,这样出来没问题吗?早说你不如直接刚才就和我一起出来,省得自己又来跑一趟……”
      明教不出一言,如同从空中折坠的鸟儿,安静、无力、又脆弱。就像随时要倒落一样,引得唐誓骨下意识出手去扶他,“……喂,还好吗,陆青磷?你别吓我?”
      接触到的皮肤,滚烫到让唐誓骨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严重??到底怎么回事,你中了什么东西倒是告诉我?你……你怎么不好好待着非要来找我……”
      陆青磷意识模糊,仍有些想笑,这家伙自己大惊小怪让人担惊受怕,现在倒来怪他。
      好在苍天有眼,唐誓骨心如乱麻间回想起之前自己闹出的动静,忽然又猜到了陆青磷来这里的由头,一时间可说是捶胸顿足地认错:“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你怎么就对我这么好,不……不是在怪你!只是没有想到……真没想到……”
      “兄弟,你这情义我当牛做马都还不起,现在还把你害成这样……”唐誓骨从没这么慌过,嘴里乱七八糟跑起火车,“难道只能以身相许了……”
      陆青磷险些栽倒,五内俱焚的热气又大举进犯一波,连心肺都被灼伤般的疼痛燎得他整个人都缩了一缩,面上、颈上蒸出整整一层热汗。在意识尚清晰的最后时刻,他按住唐誓骨的手臂,明明想斥责他满嘴胡话,看着那明澈眼睛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只有好气又好笑地挤出一丝气声,甚至还是无奈含笑的,“你……真是……”
      随即眼前一暗,向唐誓骨怀中倒去。

      唐誓骨傻眼了,喊也试了,推也试了,陆青磷就是没有像他想的那样重新醒过来恢复平常那副凉冰冰的样子。实在一筹莫展,唐誓骨只能先拖人回何婆婆住处再做打算。
      他没有武功在身,双人轻功是不可能的,只有将人架着一步一步地挪。
      走出不多远,唐誓骨忽地停住了——他脑筋灵活,就是好钢总不用在刀刃上,尽想些天方夜谭,这会又在电光石火之间跑偏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倚靠在自己颈间的明教的脸颊烫得像烙铁,湿热的吐息一下又一下急促地扑在唐誓骨敏感的喉颈上。
      不注意还好,一留意到这热气呼在肌肤上的感觉,就好似雨天雷电打过了身子,一阵酥麻热流爬过心尖。唐誓骨脸上一阵充血,好在念着陆青磷的好,没把人丢出去,接下来的步子却是有些难迈了。
      就算不是花丛老手,作为个成年男性,他也明白自己似乎是有一丝被撩动了。
      唐誓骨在心中暗骂了句该死,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陆青磷沸腾般的热度好像也在两人身体亲密无间的摩擦中染到了他的身上。
      “陆青磷你个瓜货……大爷的,这症状别是……中了什么糟糕的玩意儿吧……”
      唐誓骨也算是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什么情毒媚药的见得多了,想到这层也并不觉得奇怪或是羞耻,就是有些想不通是谁要用这种招数对付这个看起来清心寡欲的明教徒,又是什么时候下的手……撇开这些不想,要真是这样,形势可真是太严峻了,这鬼地方只有一个毒人婆婆、一个丐帮小鬼,再有就是自己了,这……嗯……
      唐誓骨天马行空的脑瓜已经展开了十万字的脑补。
      最后想,也是魔怔了!我又不是他的神!关我什么事啊!
      同时根本止不住地想起了这个闷闷的明教对自己却又做了多少根本不计回报的事,哪怕是现在,也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才搞成这副样子。思及此,唐誓骨公鸡似的梗起来的脖子又软了下去,他的良心隐隐作痛。
      被他架着的陆青磷也昏睡得并不安稳,正如很多高烧中的病人一般,时不时因高热和苦痛的煎熬而混乱地呓语起来,蹭动在他肩上的银白发丝不似平日滑顺,粘腻的全是汗,让唐誓骨平白添些揪心。
      可能是上辈子欠了这位好汉一大笔债吧,唐誓骨深深叹气,终究是把人带回了何婆婆的小屋。

      一叩开门,小叫花反而先冲出来,第一件事就是粗声粗气问唐誓骨有没有弄到食物,唐誓骨一身疲惫懒得多理睬他,丢下一手提的野兔,两手便都用来支撑还未恢复意识的陆青磷。
      何婆婆看这情况,关切道:“陆大侠受了伤吗?”
      唐誓骨将人扶到屋中唯一的床榻边,让他靠上床柱,“他不是在外面受的伤,这症状有段时间了,只是直到方才才变得如此严重……”
      何婆婆急问:“什么症状?”
      “就是发热,烫得匪夷所思了。”
      “老身不懂医理,长年待在这小村也没什么见识,唐大侠觉得这是什么病?要是有法子,老身一定尽力帮忙。”
      “与其说是病,不如说……”唐誓骨停住,言辞有些闪忽,又半是自语道:“他这么能忍的人都能被逼到这个程度,不知道是有多难熬……”
      他默然半晌,起身问,“婆婆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活水吗?”
      何婆婆应道:“这倒问对了,离这不远,我可指给你。”
      小叫花正在边炮制那野兔子边竖着一只耳朵听,这时好奇起来,“你找水干嘛?”
      唐誓骨睨了他一眼,“大人的事,你管那么多?”
      小叫花重重“哼”了一声,扭头佯作专心对付兔子去了。

      “那处便是。”何婆婆引唐誓骨到溪涧边,山石间是白练似的水流,飞珠溅玉,水雾如烟,大概是托了这是一处活水源的福,水流不像村子里的小片湖泊水洼和井水那样染透了尸毒,这溪水显得很清透。
      唐誓骨肩上负着人事不知的陆青磷,到了水边终于能坐下来缓口气。
      “唐大侠什么打算?”何婆婆问。
      “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干脆用冷水浇浇他的热病。”唐誓骨随口诌道。
      “这……发热的时候再受凉,万一病上加病呢?”
      “死马当活马医了,万一这不是寻常的病呢?”唐誓骨转向何婆婆道,“婆婆,您先回吧,还要护着那个小乞儿,我这要是有什么万一,会扯破嗓子喊帮忙的。”为教何婆婆安心,又故意夸口道,“再说,我们唐门暗器独步天下,有一手您借我的银针,见鬼杀鬼见神杀神,您大可放心。”
      劝离了何婆婆,唐誓骨开始研究如何把明教运进水里。一想陆青磷的衣服隔日还要穿,当然不能一块进水里泡了,得替他脱下来。
      唐誓骨在溪畔找了块形状颇巨的捣衣石,将陆青磷一只手臂搭在巨石上,让明教头枕着臂,侧身倚着石头。自己则跪坐在他身边,屏了气探手去褪他上衣。明教定国装本就露了半边上身,剩余的遮拦少之又少,唐誓骨摸索到肩上的搭扣,解了几轮才解开,这事做来实在别扭,手上动作难以平稳,搭扣松脱后,随之要像剥莲藕似的,把明教整件上衣拉下堆在胯上。
      唐誓骨颤巍巍地上手,磨了半天,总算成了。视线移到对方腰线以下,衣物在明教健硕的躯体上凌乱堆着,意外地是一幅勾人欲念的画面,唐誓骨一震,闭眼扯下堆在明教腰间的衣服,胡乱唱了几句儒道佛三家流传在民间的金句,心想这他娘怎么好像受考验的不是陆青磷而是莫名其妙被撩动的自己?
      唐誓骨不禁自问一句:这还能脱人裤子吗?
      他的良心回答:可不敢!
      于是唐誓骨气沉丹田,以大将横刀立马之势拖起陆青磷,当机立断把人丢进透心凉的溪水里。
      陆青磷终于被大大刺激到,也不知醒是未醒,但本能地扑起一片水花,对水的厌恶盖过了高热带来的痛苦,明教仅凭着本能就想上岸,可浸水的长裤沉甸甸地拖着他,让他难以摆脱恼人的水流。
      唐誓骨见他意识不清却还扑腾得厉害,唇间又浑浑噩噩述说着些什么,迟疑着想去听时,一凑上前,忽地被对方捉住了腕子,还没来得及大惊这人莫不是闻味儿的野兽,怎么闭着眼都能找到自己位置,就被一股大力拽得也摔进溪流里。
      唐誓骨险些灌进几口水,浑身湿透,紧紧贴在对方身上,水流冰寒,而陆青磷的肌肤炙烫,冰火两重天刺激着感官,让他被湿透的衣物严丝合缝包裹着的身体绷得更紧。
      在他眼前,陆青磷像是被魇住了,眉宇间除了受苦楚煎熬的痛色,还有几分困惑,几分怀想,钳制他的手劲原本不大,却又在某个瞬间不知是想到了谁而陡然加重,以至于唐誓骨疼得表情拧作一团。
      回忆不甚清晰,更像是臆造的梦境,在陆青磷意识里缓缓展开。
      那也是个相似的夜,他静静躺在荒郊野外,身体像要从内而外地烧成灰烬,一动不能动地想着是否就要在此处走尽阳寿。他五内俱焚,心底却是刺破心脏般的冰凉。
      寒夜有雨,却纾解不了体内的暗火。
      他很讨厌雨。然而身边冷雨霏霏,结成密网,似要将他埋葬。
      他在意识与五感都接近陷入虚无时,看见一双不占泥泞的靴驻步在眼前。
      那靴没有花饰,除了黑还是黑,跟高而尖,属于唐门。
      来人一身的黑,悠悠撑着把伞,明明应该融进黑夜,可轮廓在陆青磷模糊到难以视物的眼中却错觉般明亮,像是蒙昧黑夜里亮起的第一个火种。
      那人笑了笑,斜过伞柄,淋在明教脸上的雨水被挡在了一伞之外。
      檐下雨潇潇,故人声声慢。
      那便是陆青磷初次记得的唐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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