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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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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京城可出了大事儿,听说了么,皇帝的枕边玉被盗了,现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每户人家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连猪窝都没放过,啧啧,那叫一个乱。”
“就一块破玉值当么,难不成是那皇帝老儿的相好送的?”
“谁知道呢,这浑帝什么浑事儿没干过,前几年不是还到处‘寻金’造了座‘天子像’,昏庸无道,国数将尽啊。”
“得了,还是快收拾东西吧,那邻国马上打这儿来了,到时候跑路都来不及。”
那茶馆里的二人谈到这,都摇了摇头,眼睛瞥了一眼城门方向后,匆匆把碗里清茶饮尽,就急忙回家收拾东西去了,连天上出现了五彩晚霞都无心顾及。
折腾了几日,这边境小城算是成了空城,前几日还鸡飞狗跳的繁华街道,如今烈日当空却无行人,风鸣和鸦啼竟显得喧嚣起来;傍晚时分,昏暗的光线落在这个小城上,勉强能看清铺着青石的路,那条穿过整个城的河正缓慢流动着,水面上零散的枯叶顺流漂泊,出了几十里地后,被马匹吃进嘴,又被嫌恶的吐出来,穿着铠甲的人无意管它,打够了水,回了帐营。
“小聋子,还不快跑,你等着做俘虏么。”天愈发阴沉,房里的人不得不点起油灯,才能继续干事,听到这声叫,他放下手中工具,打开门,颇有礼貌的回了句:“谢谢您,我一会儿就走。”
那人见劝不动,也不坚持,背着包袱匆匆离开,很快,城里除了小聋子便没了人的声响,只剩雨滴不断冲刷瓦片的急促滴答声,和屋里,轻轻削刨木头的刮擦。
小聋子其实并不聋,相反,因为听觉太过灵敏,夏蝉吱叫在他耳里无异雷鸣,他索性堵着耳朵,开心静心不闹心,心大的连家里进了贼都不知道。
“告诉我哪里有药!”一把匕首毫无征兆的抵着他脖子,他面不红心不跳的拿掉耳塞,想叫那人再说一遍,正欲开口,却闻到了血腥味儿,他以为喉咙被割破了,僵在那儿,谁知那匕首忽的掉落,人也倒下昏迷了,小聋子愣了会儿,随后思索了些什么,于是决定走向那一年多都没开过的柜子,打开了抽屉,拿出应急的治疗物品。
等那黑衣人好不容易恢复意识,睁开眼睛,便立马抓紧了枕边的剑,待看清刚刚看错的东西后,才轻吐一口气。不是他神经过敏,而是谁冷不丁看到一柜子的人偶之后都会头皮发麻的。
摸了摸自己胸膛上本应该有好几个血窟窿的地方都被泛黄的绷带绑住,黑衣人看了看四周,总结出一点,这房子真是,一览无余。正当这时,房门被推开,他一阵紧张的盯着那把破旧的伞被小聋子收起立在门后,借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清,他身上几乎湿透,但拿出怀里的药包时,那纸上却毫无湿痕。
“喂,你叫什么名字。”黑衣人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冒着大雨去买曾经要杀他的贼的药的,他好久没见过这么傻的白痴了。
那小聋子好不容易生起火,打好水开始煎药,一把小破扇摇啊摇,好像下一刻就要散架,闻言往他这边看,笑了笑:“只晓姓左氏,师父取名州伶。”
哦,八成是孤儿。
沉默半晌,黑衣人叩了叩剑鞘,道:“你这人真无趣,等了半天也没问我叫甚,不好奇么。”
左州伶依旧慢悠悠的扇着,很随意的说:“敢问这位兄台,若有人闯进你家还曾用匕首抵着你的喉,你会轻易和他说话么,不怕惹怒他被抛尸荒野么?”
黑衣人似是被逗笑了,牵动了身上的伤,嘶嘶抽了几口气,才道:“左兄说的是,不过既然你敢救这个人,还怕没勇气问么。”
“哦,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哈哈,大傻子,听好了,我名唤戚狼。”
“嗯,好的,戚郎,我把药煎好了,您得空把它喝了吧,我有事。”说着左州伶便起身将药罐放在桌上,又从柜子里拿了药瓶,道:“这个外敷。”便回头继续坐上椅子,在角落的桌上继续削磨木头。
戚狼直接就着药罐一饮而尽,手脚麻利的换好药,便踱身到左州伶身后。
他手上的木头已经有了人的雏形,现在正专心描摹五官,认真至极。戚狼少有耐心的等他画完,才出声道:“还以为你对什么都不在意,好像要你命也无所谓,怎么对这个破木偶这么上心。”
听到“破木偶”这个称呼,左州伶皱了皱眉,把桌上油灯吹熄,道:“此城不过五日便会攻陷,戚郎还是赶紧逃吧,莫无故丢命。”
戚狼笑笑:“本就逃亡至此,无亲无故,去哪儿?你一个大傻子都不怕,我怕甚,就赖这儿了。”
左州伶摇摇头,也不劝了,便准备打地铺,刚把棉被拿出来,便被一只手抢过被子重新塞回了柜子,然后那只手臂又抱起左州伶,两人一齐往床上倒去,戚狼动作极快的褪尽左州伶的外衣与鞋,被子一掀把两人裹了进去。
“看,这不就好了,何必那么麻烦。”
“……”
这一晚,戚狼做梦了。
“戚月鸣!你又胡闹,还不认错。”
“父亲,我没错,是……”
“那是你弟弟,再怎么说,都不能动手打他!你像个做哥哥的样子么?”
“可他……”
“好了,罚禁闭一月,可有异议?”
“……无。”
戚狼真的很讨厌他的名字,碍着他母亲的面,才忍住换名的冲动,因为他从自己的名字里,读出了取时的随意感。
“哥哥……”
“滚!”
“我不是故意……”
“戚风凛!我不想看到你!滚!”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这声怒吼吓退几步,想说的话也忘了,只好边哭边回了房。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与他哥哥亲近一点,从小他抢走什么东西,那东西的主人都会乞求他,靠近他,他根本不知道,抢了他哥哥的东西,戚月鸣居然会发那么大的火。
也许,把他变成奴隶,他就不会反抗了吧?
戚狼梦到自己透过窗户看到院里的惨状时,猛的睁开眼睛,循环了几次深呼吸,忽然感觉额头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侧眼一看,发现左州伶正穿着一件单衣,披散着头发用拧干的布巾给他擦拭,见他平静下来,左州伶把布巾扔回水盆,道:“你流汗了,怕你受寒,擦了擦。”
大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