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社区》白衣卿相

1、天堂社区

　　肖依象以前经常漫不经心杀他的那些老手那样轻蔑地以吸星大法重创了一个

　　叫我爱MM的刚登陆的新手。

　　他喜欢看他们因为失血过多而在惶恐的无奈中不知所措地耗尽仅有的100 点

　　生命力后死去。

　　即使这并不能象当初那样带给他主宰生命的成就感。事实上，死后只要不厌

　　其烦地到天堂主页的冥界再注册一次或在生命力没到0 时有人大发善心给你一贴

　　金创药或两个包子，你的ID就完好无损了。

　　这次，那个新手很幸运，不但得到了金创药，还得了一件价值5000两银子的

　　金甲圣衣。

　　肖依知道，又是菩萨蛮做的。

　　果然，社区收件箱多了一条，和她在他第一次登陆被她救了后收到的那条信

　　息一样，只是一个端庄敛眉的“(-_-)”，但肖依仍生出一丝浅浅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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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0158中体产业终于在肖依苦等了14天并浅套后开始了让他产生浮动赢利的

　　急升。他并没有象以往那样第一时间通知叔叔，而是仰躺在靠背椅上，轻舒了一

　　口气。

　　记不得这个新小区的楼房什么时候又起了几栋，自己家的五层小土楼愈发孤

　　单寒酸，不合时宜。

　　上网后，肖依不自觉地减少了去图书馆的次数，偶尔的一个瞬间，他会怀念

　　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安静地看《收获》，一如他在图书馆中怀念在大学时的清闲。

　　逝者如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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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依象往常那样先挂到社区主聊天室泡分、又打坐练功、又进赌场猜□□，

　　以至于差点忽略了一闪一闪的社区内部收件箱。第一条是昨天的“我爱MM”发过

　　来的：“总有一天，我要看着你的血在我的刀下慢慢流尽！！”第二条居然是菩

　　萨蛮发的：“你的小说很棒，我一直在看……都是三天一段，昨天怎么没贴？”

　　肖依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回复“我爱MM”：“兄弟，我比你高两个级别，

　　等你混上来了，我还是比你高两个级别。想杀我？下辈子吧：> ”给菩萨蛮留言

　　时他注意到她不在线上，平时这时候她总在的。这使他的情绪变得有些沮丧：

　　“明天下午四点，希望能在‘红袖添香’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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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依依次递上“灵芝宝”、“扶正女贞素片”、“易善力”，静静地看着妈

　　妈吃完。可以感觉到，妈近来身体在逐渐好转。但肖依仍是每天都要亲眼看见她

　　把药吃下去才放心。聊了几句股市后妈问：“价钱什么的变了没有？”“降到四

　　万了，还是要有担保人，还是要一次付足……”妈剧烈咳嗽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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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同样是肖依习以为常的。上海和通江市之间的距

　　离在叔叔看来就象肖依每天往返的家里和证交所的路程。肖依灵敏地感知叔叔这

　　次一定有什么额外开心的事情，因为他左脸上那块暗红色的胎记又发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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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网吧里居然没有空位置！肖依皱眉。老板娘以其一贯的好听声音轻声道：

　　“上里屋的主机好了……”

　　菩萨蛮已经在线上了。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早就想认识你了，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那为什么一直不主动和我打招呼呢？……我每天都

　　会救很多人，只要我有机会……

　　肖依感到老板娘正站在自己身后，甚至他还能聆听到扑打在他后颈的轻柔的

　　鼻息。肖依平时是很反感有人看他上网的，这次例外。

　　“老弟，原来你也在钓妹妹呀。”

　　肖依回头，无声地笑笑，近在咫尺的老板娘的那张着了淡妆沁着香气的脸让

　　他心猛跳了几下，连续打出几个别字，又手忙脚乱地backspace，外屋有人喊下网，

　　老板娘的小手在他的右肩上别有意味地轻轻按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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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我已经知道你是吉林的了。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在网上我还没告诉过别人我的地址。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你在网上有男朋友么？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还没有：（

　　肖依想说什么，还是放弃了，转而道：“你是怎么达到‘圣女’级的？10万

　　分啊！”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这个社区刚成立我就来了，如果总有人给你送花送

　　玩具，你又总救人，你在社区的运气就会渐渐好起来……更重要的是，我认识社

　　区的网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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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又要匆匆离去，他塞给肖依200 块钱后，表示很满意中体产业这支股票，

　　并且说这次只需要十天左右就可以再回来。

　　这200 块钱足足可以支付100 小时的网费了，当然，要先还上欠老板娘的4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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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你肖哥，绝对的网络高手，以后有什么就问他！”老板娘又转脸把

　　这个头发蓬乱黑框眼镜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的少年介绍给肖依：“我家亲戚，冯卓，

　　刚学会上网，就爱玩儿‘天堂社区’，你费心教教他。”

　　冯卓打量着肖依，咧了咧嘴，代表他笑了。肖依看的却是屏幕，终于他确定

　　：冯卓用的天堂社区ID就是“我爱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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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你的这篇小说构思奇特，不过太残忍了一点，似乎

　　认为人性没有光明的一面。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其实不是的，我只是想说明，做好事也可以不择手

　　段，而所谓“大侠”的真实面目，往往比邪恶之徒更见不得光。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或许是吧……你现在已经升到少剑客的级别了

　　……真快！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等我升到宗师，我向你求婚：D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等你够级别了，我都成老太婆了，你还肯娶我吗…

　　…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如果我在现实中向你求婚呢……我有机会么？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不可能的，我们连见面都不可能……我在上海，你

　　在吉林。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如果有缘分的话，天涯也不过咫尺，说不定我们会

　　见面呢。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如果你真的能当面向我求婚，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你

　　(-_-)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样子呢，你肯不肯给我你的

　　照片^0^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怎么，怕我是个恐龙你后悔？xixi，上海女孩子都

　　很漂亮的！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都那么漂亮，我怎么认得出你：P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我的眉心，常画一点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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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进门，都能看见“我爱MM”，肖依很奇怪这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家伙

　　哪来这么多时间。不过，依然要耐心解答他的问题：“……你去赌博时一定要在

　　早上，因为开奖概率是一样的，三个人一起赌赢面是三分之一；三十个人就是三

　　十分之一……你不能总省钱饿着呀，你银子和经验值再多生命力那么少也升不了

　　级……什么？！你已经是少侠级了？5000两银子了……”我爱MM又咧了咧嘴，说

　　：“你教我那招真好使，每次正常登陆并退出就多五两银子，我就——”肖依想

　　笑，结果，也只是咧了咧嘴。

　　肖依有意无意地又蹭到里屋的主机上开始上网，因为主机上没有装美萍，通

　　常老板娘只是象征性地两小时收他一块钱。但主机不能开太多窗口，会影响整个

　　网吧的速度。

　　“以后不要叫我老板娘了，怪难听的，我还没那么老，叫我菁姐吧！”

　　肖依装作随口说：“你还不一定比我大呢，那我不吃亏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眼看就过27岁生日了……你呢？”

　　“我？24。那可真得叫姐了，怎么看你怎么不象……”

　　“不象什么？你平时……是不是总在看我呀，嗯？”

　　肖依一笑，边敲键盘边小声说：“上网这些人谁不知道红云网吧的老板娘是

　　个大美人，要不是你以前每天三点半都给我留台机器……”老板娘意料之中地嗔

　　怪着轻推了他一下，转身出屋了。

　　肖依的心里一阵燥热，但菩萨蛮的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今天可能是我们

　　最后一次聊天了……我几天，或者几个月，都不能上网了……”

　　肖依强忍住心里的翻腾，用有些僵硬的手指打出：“那我一直等你，直到你

　　再次出现，那时我的级别就够娶你了！”

　　片刻，菩萨蛮回答：“我要去很远的地方的……我把我的十万两银子存在钱

　　庄了，每天划给你五千两……你找个比我更好的吧……”没等肖依回答，菩萨蛮

　　就退出了“红袖添香”的“尔雅”包房。肖依痴痴盯着屏幕，竭力想再发现点什

　　么，终于，他看见她的那句话的结尾处留下了他第一次认识她时就熟悉了的符号

　　：一个端庄敛眉的“(-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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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时肖依无精打采，根本听不进爸妈郑重其事的关于给他找个正式工作的

　　讨论，他只想自己能一直向天上升，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用想……他觉得自

　　己每块骨头都又酥又痛。

　　他高烧了，一连三天。

　　肖依很少有病，但这次，他不担心，也不急着好，反正，菩萨蛮再也不会出

　　现在网上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主动病倒的，生病可以逃避很多事情，比如，

　　菩萨蛮再也不会出现在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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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依坚持自己单独下楼，头重脚轻的感觉十分美妙，如浅尝醇酒。

　　登陆，查看菩萨蛮上站纪录，时间仍是固定在三天前的那一瞬间。

　　老板娘用手背在他额头上沾了沾，低声说：“还是有点烧……我给你倒杯热

　　水吧。”

　　肖依没有任何气力表示什么。这时，我爱MM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背后，直勾

　　勾地盯着静止的屏幕。以前，肖依总会及时把IE最小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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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叔神秘兮兮地把肖依拽到墙角，拿出了七张一百元。

　　肖依正要推脱，叔叔搭着他的肩膀道：“你说咱爷俩的交情怎样？！”肖依

　　嘻嘻道：“要不是你护着，我毕业后这两年不定干什么呢——这个月的‘工资’

　　我已经收过了，这钱——”叔叔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钱塞进他的上衣口袋里。

　　低声说：“这不全是给你的，平常你多买点东西，帮我照顾一个人……”肖依静

　　静地听着。

　　出租车在天堂小区三号楼前停了下来。

　　403 号。

　　一个粉红色的诧异。

　　叔叔一边脱鞋一边说：“这是我侄儿，比你大，你就先叫哥吧！”

　　穿睡衣的她已经恢复了应有的落落大方，浅笑着对他点头致意。之后马上折

　　身逃进卧室。

　　肖依环顾着足有120 平方的宾馆式的房间，愣愣地喝着冰镇的可乐。

　　叔叔四仰八叉地堆在舒适的真皮沙发上，说：“中午就在这儿吃，我一会儿

　　帮你给大嫂打个电话。尝尝乔儿做的正宗的上海菜——我现在也越来越爱吃甜的

　　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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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妈今晚都很高兴，因为妈的三万五医药费终于在拖了六个月后报销了。他

　　们甚至已经开始商量装修及旧家具的处理问题。肖依望着窗外一箭之隔的天堂小

　　区，第一次感觉它不再那么遥不可及，又看见四楼朦朦的灯光，仿佛又置身于那

　　个叫乔儿的上海女孩子的端庄的浅浅一笑中……然而爸妈的话题终于还是回到了

　　关于他的正式工作的讨论上。肖依仍旧重复了一遍他自己的观点：“……至少花

　　一万走人情，之后逢年过节的还得送礼，挣四五百的工资还不知道能不能按月足

　　额发，同事结婚生孩子打麻将，领导子女父母红白喜事……说不定哪天单位黄了，

　　血本无归……”妈叹了口气：“这我都知道……可是你现在没正式工作，在别人

　　眼里就是不务正业的二流子，虽然我和你爸知道你在股票上很上进，可是那东西

　　毕竟不是个正经儿事啊，眼瞅着你就快24了，这么下去对象也没着落……要不是

　　妈这病——”肖依静静地说：“叔叔已经答应我带我去上海了，再给我一个月时

　　间，反正两年都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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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依如约在九点钟用叔叔给他的那串钥匙打开门。叔叔却似乎已等得不耐烦。

　　“今天就你去陪乔儿买电脑吧，你懂……没这个，我看她整天都闷闷不乐…

　　…”

　　乔儿偎着叔叔，看向肖依的眼里满是笑意。

　　走了三家电脑专卖店后，乔儿开始对肖依敬佩有加：“你辨别真假货的手段

　　真多，还有啊，对各配件近阶段报价了如指掌，砍价的水平比我都高呀！！”肖

　　依稍显得意，旋即道：“看来只能买品牌机了，通江的配件市场太小……去联想

　　电脑商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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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00多元的奔四加17纯平和网吧的机器没法做任何比较。组装调试的人走了

　　之后，肖依迫不及待地连上网，在键入“http://www.tiant ……”之后又把“tiant ”

　　抹去，输入了“163.com ”。

　　乔儿搬了个小圆凳子靠在他左边，和他一起看新闻。肖依重点看了几则申奥

　　方面的深度分析文章。乔儿轻撅了小嘴道：“要是北京申成了，那上海又得被她

　　比下去了，什么都得向她倾斜……北京的房价啊，也得象坐火箭一样……”

　　下了楼，肖依不知怎么就拐进了红云网吧，老板娘用幽怨的眼神盯住他，又

　　冲里屋努了努嘴。肖依干咳了一声。

　　“死小子，三天都不过来打声招呼！”肖依嗫嚅道：“那我也没去别的网吧

　　上网……”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哼道：“我又不是说你上网——”肖依恍然，壮

　　着胆子抓住老板娘的柔嫩的小手，老板娘绯红着脸挣脱，飞快地瞟了门外一眼，

　　肖依问：“你那个亲戚呢，平时不总在这儿么？”老板娘仰躺在单人床上，漫不

　　经心答：“他也差不多两天没过来了，说什么‘菩萨’没了，‘大仇人’也走了，

　　没意思了……”肖依离开主机的椅子，也挤到床上坐下，说：“我总觉得他怪怪

　　的……”“他？”老板娘略显轻蔑地哼了一声：“巴不得他少来几次呢！”肖依

　　摇着她的手，道：“快告诉我啊，菁姐！”老板娘一面用食指在肖依的手心儿上

　　麻麻地画着圈儿，一面说：“也是命不好，打小父母离了，跟他奶奶过到现在，

　　眼看明年高考了，成绩在年部也是前几名，就得了个什么‘抑郁症’，还每天给

　　女同学写情书……我看根本就不是‘抑郁’，跟他爸一样花，哼！这不，让学校

　　开了，说是让休学治疗……我老公觉得自己是当叔叔的……可他整天在外面跑，

　　这不等于扔给我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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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盘的时候，肖依的精神总也不能集中，反正中体产业一直在涨，申奥要7.13

　　号呢，不论成败，在此之前问题都不大。

　　中午，肖依没到11：30休市就提前离开了，走进红云网吧之前他的心还跳得

　　厉害，但老板娘不在，主机上坐的是久违的“我爱MM”，看见肖依，他咧了咧嘴，

　　立刻回头，全神贯注于屏幕。肖依凑近前，随口问：“升到哪级了？”但此刻，

　　周围的一切似乎变成虚空——和“我爱MM”在“红袖添香”聊天的——竟然是菩

　　萨蛮！！！

　　但是等肖依以最快的速度登陆进天堂社区查看在线社员名单时，菩萨蛮不在，

　　但是，她的上线纪录上清清楚楚记载着，昨天和刚才，她一共登陆社区三次！此

　　时，肖依才注意到一闪一闪的社区内部收件箱。

　　消息1 ：发送者：菩萨蛮：发送日期：2001-6-29 13:17:00

　　相见争如不见，多情总似无情……(-_-)

　　消息2 ：发送者：我爱MM：发送日期：2001-6-30 11:05:00

　　我现在和你级别一样，我要和你决斗，胜了的娶菩萨蛮，败了的自杀ID，永不登

　　陆天堂！

　　肖依放开鼠标，在靠背椅上蜷缩了一下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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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贸然用钥匙开门，肖依摁了门铃。里面传来棉布拖鞋特有的摩擦声，接

　　着猫眼一暗。

　　乔儿又穿着那件粉红色的睡衣，飘逸的长发被她用一条丝带松松地束住。递

　　完拖鞋，她马上小跑向开着的电脑，边说，你叔叔早上就走了，可能下午就坐长

　　春的车回上海呢。肖依跟上，看她在手忙脚乱地关闭几个打开的浏览窗口，就笑

　　着问：“什么网站，还怕我看见？……该不会是——成人站点吧……”乔儿眼带

　　笑意地嗔道：“才不是呢！倒是你呀，网上得那么久，一定去过那些个不干净的

　　地方！”肖依脸一红，争辩道：“没有啦……我上的都是169 网，想去也去不了

　　啊！”乔儿似笑非笑，道：“……那就是说，你还是想去喽……”肖依举手，笑

　　道：“好厉害的嘴，不敢和你吵了！”乔儿伸了个懒腰，说：“你先过来玩儿吧，

　　我去换件衣服咱们就能走了。”肖依促狭道：“你这件吊带睡衣挺合身的，上次

　　见你你不就穿的它嘛！”乔儿脸色一整，目光一寒。肖依结结巴巴续道：“我…

　　…我们三个人都有这个房间的钥匙的……”乔儿把嘴角向下一弯，忽又“扑哧”

　　笑了：“你紧张什么，怕我告诉你叔叔啊……唉！我人生地不熟的……不过，你

　　叔叔让你照顾我，恐怕是所托非人啊……”言罢用复杂的目光直视肖依，肖依避

　　开她的眼睛，有些泄气地来到电脑旁。乔儿则悄无声息地钻进卧室，把门虚掩上。

　　肖依无意识地运行了“超级解霸”。

　　“爬升，速度将我推向椅背。

　　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飞出我的视线。

　　呼吸，提醒我活着的证明，

　　飞机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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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说起早上的事似乎还带着一丝欣喜：“……要不是你叔叔，咱们交了房

　　子订金，就真的没钱买药了……”

　　肖依问：“小区销售处的收据拿到了么？”爸爸接口：“你叔叔还得凑两万

　　垫上，完事了才能交。”“能挑三楼到五楼，你叔叔说给托托人……”妈今天的

　　气色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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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体产业在继续上升。邻座的老王又把头探过来，眼巴巴盯着，问：“小肖

　　你说这中体是不是还能买呀？当初要早听你的换股就好了！最近听电视里的意思

　　这回八九不离十……我本想等快投票那阵儿买就赶趟儿，谁料到它现在就蹭蹭窜

　　起来了……”肖依只是矜持地笑笑，没有搭言。随手调出另外一只跟踪已久的股

　　票研究起来。

　　晚上肖依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一本新买的股票书，平时他就很少接电话，尤

　　其是这时候打过来的，90% 是三姨打给妈的，妈却在外屋喊道：“小松，找你的！”

　　肖依一骨碌下地，没穿拖鞋就跑了过去。“是——你么……你快来——”肖依顾

　　不得向满眼疑惑的妈解释什么，只说了一句：“刚认识的朋友，我出去一趟！”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雨。今年的雨不多，但之前已经连着下了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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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依扳住乔儿的瘦削的肩膀，正色道：“我们只能明天走，你即使今晚

　　到长春，也是明天下午的火车！！”乔儿用低哑的嗓音边抽泣边道：“……可是

　　……我好担心那边，爸爸会出事……”肖依轻声道：“……不会的，有那么好的

　　肾病专家在，还有我叔叔呢，我们明天走，后天晚上到一定来得及！”乔儿似乎

　　是自言自语：“昨天打电话不是说还好好的……”肖依道：“你放心吧，我陪你

　　去！”乔儿抬头，泪眼迷离，止住悲泣：“真的！！？”肖依避开她的眼睛，随

　　口道：“我怎么放心你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回上海……叔叔托我照顾你的………

　　…”乔儿起身，把台灯的亮度调大了些，又拉开厚重的垂地的窗帘。

　　雨一直下。

　　是找个借口现在就离开还是多留一会儿，肖依游移不定。乔儿仍是望着玻璃

　　窗上细密的雨束，缓缓道：“今晚你能留下来陪我么…………每到下雨的夜晚我

　　就特别害怕，在家的时候，我就会跑到妈妈房里睡……”肖依从床上移到沙发上，

　　说：“你的家庭一定很幸福吧！”“嗯！如果不是爸爸突然有了——也不算突然

　　——就是因为一直没钱好好治……”肖依沉吟道：“那你和叔叔……”乔儿转身，

　　问：“他没告诉你？”肖依道：“其实我大体也猜得出……”乔儿在肖依对面的

　　床上坐下：“我见过你婶婶，在街上。”“自从他们家搬到上海后，我再也没见

　　过她！”两个人同时沉默。肖依道：“很晚了，你好好休息，我守在客厅的沙发

　　上，你不用害怕！”乔儿讷讷道：“要是……那个小卧室也有张床就好了……”

　　肖依无声一笑。乔儿抻出床罩下面的毛毯，塞到肖依怀里。

　　雨还是不紧不慢义无反顾，由于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肖依的左肩膀整个麻

　　木了，厨房的声响提示他乔儿已经在准备早餐了，肖依的大脑有一个瞬间的空白。

　　“我只在电视里看人这么吃过鸡蛋。”乔儿微笑：“我会做很多好吃的，等

　　从上海回来，我一样样做给你！”

　　肖依皱眉道：“雨这种下法，我正好想借机逃离……象上次，楼道都进水了

　　……”乔儿娇慵地伸了个懒腰，叹息道：“昨晚是我在这个房子里睡得最香的一

　　次！”肖依啜了一口玻璃杯里的热牛奶，乔儿接着道：“我昨晚本来不该那样的

　　……下午我伏在床上，昏昏沉沉，可能又正在做一个恶梦……电话就响了……我

　　第一次这么六神无主……”“人都有自己脆弱的一面，何况是在异乡的你！”乔

　　儿忽一皱眉：“差点忘了，你叔叔让我去建行的保险箱给他取一个小皮包，让我

　　这次务必给他带回上海……”肖依摇头道：“以前没听叔叔说过……那咱们分头

　　行动，我去托人订票，你去取包，我再顺便买点吃的，九点之前在客运站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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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喘着粗气慢慢爬出站台，窗外的景物依次渐渐模糊。

　　乔儿手撑住下颌，对面的肖依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开了罐雪碧递了过去，

　　乔儿摇头，肖依只好自己喝了一口。车窗外的烈日让肖依怀疑通江的雨是不是早

　　就停了，但他的身上似乎还是潮乎乎的……

　　两个人轮流到好不容易弄到的一个卧铺去休息，列车员估计至少要后半夜才

　　能有空铺。肖依花十元钱买了她卖的两本花花绿绿的杂志，她眉开眼笑地表示一

　　定帮他们搞个下铺，随后顺便恭维道：“你女朋友真秀气！”肖依含笑不语，乔

　　儿低声敛眉说了一句“谢谢”，抽过肖依手里的杂志，刚翻了目录就红着脸塞了

　　回去：“这简直就是——火车上怎么卖这东西啊——还是列车员……”肖依叹道

　　：“现在就这形势——嗳你可别说是我想看——要是不变相贿赂一下她，那卧铺

　　的事——”乔儿眯着眼睛道：“行了，你还是看吧，不然可就浪费了。”肖依道

　　：“放心，我看了也学不坏，我拒腐防变的素质还是有的！”乔儿嘻嘻一笑：

　　“那也要看情况……哎，那咱们这两张硬座——”肖依随便翻着书道：“早和门

　　口儿的那三个人联系好了，40一张给他们。”肖依抬头，二人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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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么？”

　　乔儿稍稍侧了身，用更低的声音说：“这次真是谢谢你……要是我自己……”

　　昏暗中，有肖依亮闪闪的双眸和有规律的呼吸。乔儿轻声道：“莫不是你真的要

　　和我抢这个中铺……”肖依伸出手，把乔儿盖了多半截的毯子向上抻了抻，乔儿

　　的手覆在肖依的手上，瞬间，静止。

　　肖依在乔儿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你怎么谢我呀！”乔

　　儿抽出小手，抚了抚肖依的又短又直的头发：“你呀！到现在都——真是个小木

　　头人……”肖依怔怔望定乔儿盈盈的秀目，乔儿缓缓合眼。

　　唇与颊的轻触如同车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丝丝细雨磨擦玻璃，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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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的上海使肖依一阵的迷茫。

　　乔儿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扯了肖依的胳膊一下，肖依跟上。乔儿头也不

　　回，问：“为什么一整天不理我！？”肖依吃吃道：“不——不是啊，早上我和

　　你说了好几句话——你都——”“——那你就该继续说才是啊，真是－小－木－

　　头！”肖依释然：“那我可就放心了！”“要不是急着去医院，该带你去游外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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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儿满脸疑惑着走向原本打算在走廊的长凳上等待更久的肖依。

　　不理会他询问的眼神，乔儿拎起包，说：“先在这医院附近随便找个旅店，

　　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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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二楼大堂吃早餐的时候，肖依的头仍昏昏沉沉。相反乔儿却似乎开始神采

　　奕奕：“别吃太饱，不然到了豫园你可就心有余而胃不足啦！”肖依拍了拍前额，

　　病恹恹道：“你居然真的有心思带我出去玩儿？？”乔儿忽然没头没脑问了句：

　　“你对你叔叔了解多少？”肖依愣了一下，说：“……还是我上初中的时候他家

　　就搬到这里了……我一直记得四婶对我很好……叔叔是这几年才常回通江了，我

　　还多亏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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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群一大群红白相间的鱼在玲珑的石拱桥下密密麻麻地穿梭，乔儿猛跺了

　　一下脚，吓得鱼们四散逃窜，她却拍手大笑：“盯着她们看什么，她们有我好看

　　么！”肖依回头，说：“其实你挺活泼的，不过表面上挺内向的。”乔儿拉起肖

　　依的手，叹息道：“可是我却没鱼那么自由……我带你去那边的假山吧。”

　　“我昨晚一直在整理思路……或许事情本来很简单……”肖依不插言。“我

　　爸爸的病根本没加重，换肾的准备工作也一直正常，而且——你叔叔他已经有一

　　周没来过了……”肖依皱眉，接口道：“你是说——他只是想让你回上海？？”

　　乔儿点头，又摇头：“我打了几次电话，他的手机一直不开。”肖依道：“不管

　　怎么说，你爸爸没事就好！”乔儿甩了甩长发，站起身：“外滩要晚上才美丽，

　　剩下的这三个小时，你想做什么？”肖依微笑道：“恐怕不止我想，你也一定想

　　了。听说上海的ADSL普及率很高……”

　　≡≡≡≡≡≡≡≡≡≡≡≡≡≡≡≡≡≡≡≡≡≡≡≡≡≡≡≡≡≡≡≡≡≡≡

　　肖依交押金的时候乔儿已经开始冲浪，见肖依过来，乔儿指了指对面，她的

　　左边有一个空位置。肖依一转念，就绕了出去。

　　只三天没上网，在触动鼠标的时候肖依已经感到浑身发紧，这是他既紧张又

　　兴奋时的状态。来不及先看邮箱，火速登陆天堂社区。

　　类似于从硬盘调文件的速度反而让他手忙脚乱很不适应。

　　谢天谢地！在线名单上一眼就看见了菩萨蛮！

　　to：菩萨蛮：你猜猜我在哪里？

　　发完信息后忙不迭打开社区收件箱：

　　消息1 ：发送者：我爱MM：发送日期：2001-7-06 14:20:00

　　我现在和你级别一样了！！

　　消息2 ：发送者：我爱MM：发送日期：2001-7-06 21:25:00

　　躲着我？

　　消息3 ：发送者：我爱MM：发送日期：2001-7-08 15:37:00

　　菩萨已经同意了！！

　　肖依注意到，最后一条是他刚才发的。随即他看见社区收件箱又闪了。

　　消息1 ：发送者：菩萨蛮：发送日期：2001-7-08 15:38:00

　　你还能在哪里？难道在我身边？

　　针对该菩萨蛮的回复消息（最大200byte ）From：大梦方觉晓：

　　或许我真的在你身边呢：D ，快来聊天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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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袖添香/ 尔雅包房：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没想到你真在！快告诉我你的地址！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好久不见……要我地址做什么？给我邮东西？不必

　　了！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不是，我是问你在上海的住址，或者你现在在什么

　　地方也行！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难道你真的过来娶我了？(-_-)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在上海！

　　隔了片刻，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那你现在在哪里？？…………你……是特地为我来

　　的么……

　　肖依一顿，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算是吧……

　　对方也停顿了一下，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那好，一个小时之后你来花之林，在华山路和

　　淮海路交汇的地方。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能不能稍晚一些？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那就晚八点吧……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我们怎么相认？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你忘记了……我的眉心是会画一点朱砂的……

　　※※※※※※※※※※※※※※※※※※※※※※※※※※※※※※※※※※※

　　“你是有什么心事吧！”

　　“没有，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累……”

　　“那咱们回旅馆吧。”

　　“你还、没回过家吧？”

　　“家里没人，我妈一直在医院照顾爸爸。”

　　“对岸真美，好想飞过去看看。”

　　“……你自己能找到回去的路吧？”

　　“能！我知道换哪几路车……怎么？”

　　“我……今晚可能要去见一个朋友……你自己先回去吧……”

　　肖依心头窃喜，道：“这么晚，你要小心，用不用我陪你？”

　　乔儿道：“我在这里可是住了20多年的，还要你担心？好了，回去好好歇足

　　精神，明天咱们去野生动物园。”

　　※※※※※※※※※※※※※※※※※※※※※※※※※※※※※※※※※※※

　　就在肖依打算厚着脸皮把花之林包括不是单身的女子的眉心再看一遍并喝完

　　第二壶花茶的八点二十分，那位一袭红衣的短发少女下车后径直来到他的桌前并

　　冲他嫣然一笑。

　　肖依在确认那辆车不是出租车后注意到少女的眉心画有一点红。

　　肖依起身，还没等开口，短发少女先伸出了指甲上描着精致图案的纤纤玉手，

　　肖依忙也伸手，触电似的和她碰了一下。

　　“你是方觉晓吧，我就是菩萨蛮！”

　　肖依赶忙陪了笑，说：“坐！你真厉害，一眼就认出我！”

　　短发少女一愣，旋即笑道：“这里就你象是在等人……再说，别忘了，我是

　　菩萨啊，无所不知的！”

　　此时，服务生拿了一壶茶一个杯过来，短发少女冲他笑了笑，肖依说：“你

　　常来这里吧。”“是啊，常来这里打通宵牌，每次都很开心！还有这个藤椅，我

　　最喜欢摇啊摇，不过这里的藤椅还不是最好的呢！”

　　肖依忽然在一瞬间有种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感觉，就喝了一大口茶。

　　短发少女也沉默了片刻，之后问：“这次来上海，打算玩儿多久？”

　　“不一定……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我还挂着我的股票呢。”

　　少女俏脸微扬：“朋友、女朋友？”

　　肖依微微一笑：“朋友。女的朋友。”

　　少女忽闪着大眼睛，认认真真问：“你见我后最想说的那句话说了么？”

　　肖依深吸了一口气，转了转手里的茶杯：“你真的不怕我说，你还记得那个

　　约定？”

　　短发少女又把自己的眼睛笑成两弯月亮，轻唱道：“‘你若不肯说，我就不

　　问’……”

　　肖依含笑道：“只是我现在，不得不承认，见面有时候是一种沉沦。”

　　短发少女笑得更开心：“那你‘沉沦’过没有？”

　　肖依苦笑：“还在等机会。”

　　短发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猜如果你问了，我会不会答应？”

　　肖依牵了牵嘴角，“通常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或众所周知的什么被拿来提问

　　的话，你向反方向猜的赢面几乎是百分之百……何况，你曾说过，如果我真能当

　　了你的面说，你也没有理由拒绝……你答应来见我，就是答案了！”

　　短发少女夸张地叹了口气，“哇！好浪漫哦，一个在吉林，一个在上海，居

　　然真的能如约见面！真是想不答应都不行呀！”

　　肖依扬眉：“你真的答应？？”

　　短发少女忽一苦脸：“我答应了有什么用！”

　　肖依：“嗯？”

　　短发少女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是说，我答应了，我爸爸妈妈他们还不

　　知道会不会同意呢！”

　　肖依又转了转茶杯，以平静的声音道：“纵使是在网上有再深的感情培养，

　　一次真正的见面也很难承载太多……而我们很可能是两条不平行的射线，一生只

　　守候一次的瞬间相交，之后就越离越远，永不相见……”

　　短发少女歪起头打量着肖依：“怎么你似乎很伤感的样子？我是不是有什么

　　做错的地方？”

　　肖依忙笑了笑，“你怎么会这么说！只是我的一点小感慨罢了，我这人常这

　　样的，你别介意。”

　　短发少女从挂在手腕上的小黑皮包里抽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

　　“销售部总部经理……好厉害。”

　　“这里大公司很多，我这个，也就是将就吧！”

　　肖依下意识看了看表。

　　“名片上的手机我经常不开，我把我常用的这部号码给你。”

　　肖依重又接过，说：“能见到你，了了我一个心愿……我想我该回去了……”

　　短发少女叉了手，放在下颌，柔声道：“可是你还——嗯！那好吧，我送你。”

　　肖依扬手示意结账，短发少女起身，跟服务生说了句什么，似乎是上海话，

　　那个服务生含笑点头，转身又忙去了。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结账呢！再说我是这里的老主顾，有折扣打的。”

　　肖依勉强笑了笑。

　　短发少女问：“你要回哪里去啊？”

　　肖依一惊，这才想起不知从这里怎么往回走，慌忙掏出裤兜里折叠的地图，

　　指给她。

　　短发少女和那个白胖的中年出租车司机咕哝了几句，打开小黑包，抽出一张

　　钞票，司机找钱并随即开出一张单据。

　　站在身后的肖依瞬间感到深刻的被动。

　　短发少女拍了他肩膀一下，弯起眼睛，道：“我可以报销啦……我都说好了，

　　一直拉到你宾馆的门口，我给他设计了一条最佳路径。不到你就不下车，咱们可

　　以投诉他的！”

　　把肖依推进车里后，短发少女从车窗探进头：“记住打电话……方觉晓记得

　　要对菩萨蛮好啊！……”

　　肖依坚定点了点头。

　　霓虹辉映的街道婉转在肖依空空荡荡的心里，司机的录音机里正好传出林忆

　　莲的一首《夜太黑》。肖依细细抽出那张名片，上面附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百合的

　　气味。肖依放松身体，闭上眼睛。

　　※※※※※※※※※※※※※※※※※※※※※※※※※※※※※※※※※※※

　　短促的敲门声响起时肖依正在刷牙。

　　乔儿煞有介事地在屋里巡视了一圈，肖依愕道：“你在找什么？”

　　乔儿似笑非笑：“我呀，是看你是不是金屋藏娇……回来那么晚……”

　　肖依擦了擦嘴角残余的泡沫，说：“原来我昨晚回来时你知道……你不是出

　　去见朋友了么？”

　　乔儿哼了一声，道：“我没到八点就回来了！”

　　肖依嘻嘻道：“我倒是真想‘藏’——把你‘藏’我屋里——行不行啊……”

　　乔儿横了他一眼，道：“你‘藏’得起我么？嗳——算了，不和你捣浆糊了，

　　还是去看动物们吧！我也两年没去了呢！”

　　又是一阵敲门声，肖依以为是打扫卫生的服务员，顺手开了门，门外站的却

　　是个满面堆笑的矮胖中年男子。

　　“您就是肖依吧？我是你叔叔肖长海在上海最好的朋友——”

　　乔儿“咦”了一声，那男子马上看见了她，用更紧密的笑容打招呼：“冷小

　　姐也在啊，那太好了！”

　　乔儿冲他点了点头，对肖依道：“这位胡老板，在浦东新区地产界鼎鼎大名！”

　　肖依伸手道：“那请坐！”

　　胡老板刚坐下又站起，仍是笑容可掬：“你们一定没见到肖老板吧，是他托

　　我来找你们的……”

　　肖依皱眉：“请问胡叔叔，我叔叔他现在哪里？怎么不亲自来？”

　　胡老板收敛笑容：“他近来正忙着和几个日本公司谈合作的事，实在没时间，

　　所以他托我来取一样东西……”

　　乔儿问：“什么东西呢？”

　　胡老板：“嗯……就是——一张纸……象合同那样的……带来了吧？”

　　乔儿立刻摇头：“长海只让我捎来一个黑包……里面具体的东西我也不知道

　　……”

　　胡老板搓了搓手，迟疑了一下：“这样啊……你们还没吃饭吧？走，我请客，

　　这就去大吃一顿！”

　　肖依道：“早上已经吃过面包了……我们正想去游野生动物园……”

　　胡老板起身道：“那我派我的车送你们去！”

　　乔儿一笑道：“不必麻烦了胡老板，我带着小肖在上海就是随便玩儿，还不

　　一定转几天呢，您又那么忙！”

　　胡老板大手一挥：“千万别见外，肖老板不在，就我做东！”说着就拉起肖

　　依的胳膊，肖依和乔儿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乔儿微一点头。

　　三人出门。

　　楼前的那辆黑漆漆的加长轿车肖依叫不上名字。乔儿拉了肖依一下，说：

　　“对面就是公车站了！”肖依道：“胡叔叔，那我们就先走了！”“嗳——你们

　　这——不是说好了嘛——”肖依道：“叔叔的盛情我们心领了，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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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儿似乎一直在闭着眼睛想什么。

　　肖依悄悄碰了她手一下，却吓了一跳。乔儿用满是冷汗的小手扼住他的手腕，

　　并缓缓吁了一口气，仍是闭着眼睛，但神情已经有所放松。

　　肖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说：“幸好你聪明！”

　　乔儿的头在他的肩膀上靠了靠，懒洋洋道：“你更是不笨……好险……”

　　肖依不敢挪动身子，说：“似乎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只是顺便配合一

　　下而已。”

　　乔儿睁眼，说：“到了，下车！”

　　买了两方便袋吃的喝的，换了另一辆公车后，乔儿仍是把头斜靠在肖依的肩

　　膀上。

　　“为什么不坐出租车？”

　　“时间还来得及…………公车多好啊……能看这么多的街景、这么多的人…

　　…”

　　“是啊，可惜我刚来上海，就要匆匆作别了……”

　　乔儿坐直身体，用赞许的目光望了他一眼，掏出一个热狗塞给他，自己也剥

　　了一个，全神贯注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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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依和乔儿就这样都用头枕着手，互相对望。

　　匀速开行的列车让躺着的人如在云端之上。

　　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笑了。

　　乔儿把手伸进衣领里，掏出一张折了几折的纸，肖依接过来。

　　“那个姓胡的根本就是靠□□背景起的家，这份他和你叔叔签的供货合同

　　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也可能是咱们欠缺专业知识……总之内里一定有问题…

　　…你叔叔和他都想得到……”

　　“幸亏你机灵！咱们金蝉脱壳了，那胡老板肯定搜咱们房间去了。”

　　“唉！其实我很担心你叔叔……既然合同这么重要，他居然都不能第一时间

　　和我们联系……可见他现在的处境不妙……”

　　肖依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别担心，或许一切都是我们胡思乱想，叔叔以前

　　也经常几天不开手机。”

　　乔儿晃了晃头，叹道：“如果不是这张合同，我都不知道他居然能做上千万

　　的生意……还是和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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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又站在家乡的土地上了，感觉真好！”

　　“是你的家乡……却是我的异乡……”

　　“乔儿，别这样，一切不是都很好嘛！”

　　“如果咱们不是坐上海至哈尔滨而是等着坐上海至长春那趟的话，咱们就不

　　一定能平平稳稳站在这里了！”

　　“有这么严重？我们那里也有□□，可能还处于初级阶段，打打杀杀。”

　　“先找个银行把这合同锁进保险箱，不能再带回通江了！”

　　“好主意！这样咱们和合同都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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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肖这段时间都跑哪儿去了？你这中体都涨飞了，这次你可得请客呀！”

　　老王仍是那么热情。

　　肖依一边翻看中体产业的各项技术指标，一边在心里算计着，顺便回答：

　　“这都是我叔叔的钱……赚赔都到不了我手里……不过客还是要请的！”

　　老王用厚实的大手狠拍着肖依的肩膀，说：“刚来那阵儿，我就看你小子有

　　出息，果不其然……唉！证券部的经理又说要查证了，我这四、五万的资金缺口

　　可怎么再跟儿子开口呦……唉！我看这整个中户室今年也就你赢利多点，现在查，

　　没几个人够30万，哼，都清出去看谁再进来……”

　　肖依没大在意老王后来的唠叨，他已经在算计如何分批获利了结了。

　　※※※※※※※※※※※※※※※※※※※※※※※※※※※※※※※※※※※

　　我爱MM看着肖依笑的样子让肖依的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老板娘不在。人比以往少了许多。

　　肖依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菩萨蛮在线，他的心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百合的气味。

　　肖依先挂到社区主聊天室泡分、又打坐练功、又进赌场猜□□……当然，

　　在此之前没忘了先给菩萨蛮一束鲜花和一个私聊约请。

　　≡≡≡≡≡≡≡≡≡≡≡≡≡≡≡≡≡≡≡≡≡≡≡≡≡≡≡≡≡≡≡≡≡≡≡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上次的见面恍如一梦，现在回想起来那么不真实…

　　…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假如人生是梦，我们岂不就是在梦里相见？可惜我

　　们连选择做什么梦的权力都没有……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你错失了一次得到我的绝好机会。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你是指当面向你求婚？？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为什么不？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我要先在天堂娶你！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可是你的级别——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其实你要是降到民女级，我娶你就容易多了：P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想得美，人家可是用两年时间辛辛苦苦熬到“圣女”

　　级的，全社区都不到20个呢……再说，“民女”级只能拒绝20次求婚，要是被别

　　人占了先，你哭都来不及(-_-)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只要你偷偷的……怎么会有人知道？你既然不肯降

　　级，我只有——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你是想——？不行！这样太冒险！！你也是好不容

　　易攒到“剑客”级！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我一天也不想等了，我必须马上娶你！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不是好好的么……为什么……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我也不知道，真不知道……反正我已经决

　　定了，放开一切，一赌定生死！大不了冥界不收我，我不再用“大梦方觉晓”这

　　个ID！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一般在碎魂渊出来，赢了的升三级以上，输了的大

　　都贬为庶民，且永不许升级……封ID主要是不鼓励大家这么做，只是恐吓而已……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我这里的雨真讨厌……都快两周了还断断续续，又

　　下大了，我又没带伞：（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是啊，总不停，弄得房间里都潮潮的，睡觉都不舒

　　服：（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咦，上海也在下雨么？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哦，不是，我是说你们那里呀，其实我们这里也是

　　一样，总喜欢阴天：）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这我知道，不过我去的那几天阳光还不错。

　　这时，肖依注意到社区内部收件箱在一闪一闪。

　　消息1 ：发送者：我爱MM：发送日期：2001-7-13 16:50:00

　　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决斗，胜的娶菩萨，败的自杀ID永不登陆天堂社区！

　　肖依不屑一顾，把这条消息复制粘贴给聊天室的菩萨蛮。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好高兴哦，有人肯为我决斗啊！！：D ：D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可惜我没他那么好的兴致，连社区规则都没搞明白，

　　纵使他杀了我也娶不到你的。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如果你死了，我也自杀！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我死了你会那么高兴！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不是啊……你肯为我殉情，我只能现在高兴一下，

　　等我真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怎么高兴啊……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什么死啊活啊的，都无所谓，今晚看申奥投票倒是

　　真的，我想先睡一觉，因为不管成功失败，我都会失眠的，上次就是：P

　　肖依知道这是委婉的逐客令。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正好雨也停了……那……再见吧！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记得，你进碎魂渊的时候一定要是我在线的时候！！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当然！！

　　≡≡≡≡≡≡≡≡≡≡≡≡≡≡≡≡≡≡≡≡≡≡≡≡≡≡≡≡≡≡≡≡≡≡≡

　　肖依用钥匙开了门，轻轻一推。

　　他一愣：难道她出去了？

　　这时卧室传来些许响动。肖依蹑手蹑脚挪过去，却正看见乔儿歪躺在床上用

　　手撑了头盯着门口，不由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门都进了，还怕进卧室？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肖依挠了挠头，凑了进去。

　　乔儿把床罩向胸口上拉了拉，把上身倚在床头上。

　　“本来正要睡着，难得雨停一会儿，唉！今晚又要熬成黑眼圈了……”

　　肖依施施然坐到床尾：“要是真熬成熊猫，那你可值钱了。”

　　“喂！你乱看什么呀！”乔儿忽板起微红的粉脸。

　　肖依慌忙调转视线：“我——可什么都没看到——”

　　乔儿拉长语调：“……那就是说……你还是想看喽？哼！怪你运气不好，这

　　床太潮，不然平时，我是不穿内衣的，嘻嘻，差点忘了你这小坏蛋也有钥匙！”

　　肖依满脸无辜。

　　乔儿命令：“现在不许转头…………嗯！好啦！”

　　“咦？你这件墨绿色的睡衣是第一次穿吧？”

　　乔儿半转了个身：“当然，这种不透明，哼！”

　　肖依苦笑。

　　“今晚陪我看直播吧，我一个人怪没意思的…………我给你烧几道好吃的菜……

　　还有陪你喝陈酿通化葡萄酒……”

　　肖依道：“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乔儿眯起眼睛：“即使你刚才不自己来，我也会打电话找你来的……”

　　肖依一低头，说：“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那烂电话，不知什么原因，一拿起来就嗡嗡的，也不知是什么毛病！”

　　“线路的事吧……这是新楼。你要是再往我家打电话的话————”

　　“怎么……”乔儿拿起一把玉石梳子。

　　“上次我妈已经把你所有情况打听一遍了……因为在此之前几乎没有女孩子

　　给我打过电话……而且她也知道我这次是和你一起去的上海，也不知谁看见我们

　　在一起了，还把你的长相告诉她了……”

　　“哦——”乔儿饶有兴致：“那你妈妈怎么评价我？她——心目中的媳妇大

　　体是什么样子的——”

　　肖依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呢，老人家的想法都差不多，都是想找个

　　既漂亮又贤惠的……我那晚夜不归宿，她一句都没问，要搁以前——”

　　乔儿重重“哼”了一声：“我去做饭了！你去用那个网络电话吧，我今天试

　　过了！”

　　“你桌面这个樱桃小丸子的片片从哪里来的？好可爱啊！”

　　“你别给我乱动啊……在网上翻出来的……”乔儿在厨房大声喊。

　　“知道了，我也喜欢！”

　　打完电话的肖依百无聊赖，翻了一张在机箱上的CD放进光驱，听了听，把音

　　箱的声音调大了些。

　　“……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

　　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已一夜之间白头，

　　永不分离…………”

　　≡≡≡≡≡≡≡≡≡≡≡≡≡≡≡≡≡≡≡≡≡≡≡≡≡≡≡≡≡≡≡≡≡≡≡

　　直播一直在进行，一会儿莫斯科，一会儿北京。

　　乔儿举起高脚杯，肖依一口干了，乔儿捂嘴笑道：“你还真实在，红酒，是

　　要慢慢品的……而且，这种通化的陈酿，后劲儿十足，不能图一时之快的。”

　　肖依不以为然，又斟了一杯，晃了晃，问：“连我们通化的酒你都喝过？”

　　乔儿闭着眼睛品了一小口，答：“中国的外国的，我没喝过的红酒还真不多。”

　　肖依明显不信，但没反驳。

　　“慢点吃，吃饱了就喝不下酒了，我准备了三瓶酒呢！”

　　肖依咧嘴：“天！那我们岂不都变醉鬼！”

　　乔儿自己干了半杯酒，摇头道：“等一会儿就知道了，我今晚会很高兴。”

　　肖依道：“是啊，中国的赢面最大。”

　　乔儿微笑不语。

　　肖依忽放低声音，道：“乔儿你喝完酒的样子……象月牙上了一层淡淡的雨

　　晕……好迷人……”

　　乔儿白了他一眼：“你才喝了几杯呀，就想装醉，我可不依，来，咱们再干！”

　　肖依怏怏举杯。

　　窗外和电视里同时爆响的礼花鞭炮声充溢了此时所有可以填充的空白。

　　乔儿牵起肖依的手，来到电脑旁，启动时，肖依感到她的手心又凉又潮。

　　直到第五遍，才有人接听。一直静静戴着耳机等待的乔儿的手一紧。

　　肖依不知道那面的人是谁，只知道刚才拨的是上海的电话。肖依也听不到那

　　面说的是什么，但他看到乔儿的双眼凝出两颗晶莹的水珠。

　　鞭炮和礼花声仍在响。而且绝对没有丝毫疲惫。

　　乔儿起身扑进肖依怀里，孩子般地抽泣。

　　肖依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其实你没穿内衣是不是……刚开始我就知

　　道……”

　　乔儿的小手在他的后背恨恨抓了一把，抽泣声小了许多。

　　肖依从她的头发一点点吻到肩膀，乔儿仍是把头深深埋着。

　　肖依在她后背摸索的手滑下，前移，捏住了她睡衣前面的那条宽宽的丝带的

　　活结儿，乔儿扭动了一下热热的蛇一般的身子，转而更紧地贴了上去。

　　…………，…………，…………，…………。

　　※※※※※※※※※※※※※※※※※※※※※※※※※※※※※※※※※※※

　　“我不知道你还是——”

　　“你叔叔答应过我，他会正式娶我，那晚才会——我坚持的……”

　　“…………其实你也不吃亏的，我也是第一次哦……”

　　“鬼才信呢……你又坏又熟练……还——哼！！”

　　“可是，你也是第一次，怎么知道我熟不熟练？再说虽然缺乏实践，但理论

　　基础还是需要提前掌握的嘛！”

　　乔儿忽然沉默。

　　肖依爱怜地将她额前被汗浸湿的秀发向两边分了分，之后揽住她白皙瘦削的

　　肩头。

　　乔儿把头拱在他怀里。

　　“我爸爸的换肾手术成功了，我最大的心愿了了。”

　　“一直以来我看你很忧郁，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不止是——我找不到快乐的借口。”

　　“乔儿你应该很快乐啊，生在上海那样的城市里，又有钱又漂亮，还是大学

　　毕业——”

　　“——上海不全是富人，谁都会有自己烦恼的事——”

　　肖依轻声问：“那我们以后…………”

　　乔儿懒懒道：“是我们两个都喝醉了……雨停了，天就亮了，什么都忘了…

　　………”

　　肖依稍一低头，问：“乔儿我要你告诉我，你——真的喝醉了么刚才……”

　　乔儿幽幽道：“我姥姥是乡下人，小时候我最爱躲在被窝里听她给我讲鬼故

　　事……我听什么就信什么，姥姥怕吓坏我，就不肯给我讲了，可我哭着喊着就是

　　要听，后来她说给我讲最后一个，就最后一个……那个村里有个叫土娃的小男孩

　　和一个叫鱼鱼的小女孩，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玩，村里的大人们啊，都说这将来就

　　是天生的一对，就这样他们渐渐长大了，可是他们反而不敢象小时候那样常在一

　　起了……见了面，就只是红着脸‘嗳’一声，其实他们都在等父母给操办婚事…

　　………可是，鱼鱼的爸爸突然就得了个急病，送县医院一检查，说要住院长期治

　　疗……可是哪有钱啊……鱼鱼的妈妈给院长下跪，院长说，不是没有办法，我老

　　婆刚刚过世，我才四十，你们家鱼鱼又没结婚……鱼鱼漂亮，谁都知道，鱼鱼的

　　妈妈就傻在那里，在门口的鱼鱼推开门，说你先拿出两万的现钱，三天后我就过

　　门！院长问：当真？鱼鱼点头；院长又问鱼鱼妈：当真？鱼鱼妈还是傻傻的。院

　　长就说我知道你们乡下人说话是作准的，钱后天给你……当着很多乡亲的面，院

　　长和鱼鱼订了婚，鱼鱼一直是也不哭、也不笑、也不说话。半夜的时候，鱼鱼突

　　然开口对她妈说：你去把土娃找来，别让人知道，你今晚也别回来住了。土娃黑

　　着脸，血红着眼睛，鱼鱼却穿着一身新娘子的衣服，冲他笑，桌子上有酒、有菜。

　　鱼鱼象哄小孩子那样和他喝交杯酒，才喝到第二杯土娃就呜呜呜抱着她哭，鱼鱼

　　就说不行啊，这衣服明天还要穿，弄脏了不好看，就把那衣服脱了。土娃就直瞪

　　着只穿了小衣的鱼鱼看，眼睛更红了。鱼鱼说一会儿再看，酒还没喝完。第三杯

　　喝完后，鱼鱼自己又灌了一大口，然后就把贴身的小褂子也脱了，说娃娃哥，我

　　本来就是你的，是你不舍得，从来不碰我，咱们村里的有几对早就那个过了……

　　我原来也不急，可是没时间了……土娃就又哭，鱼鱼说剩下的你帮我脱，我可是

　　姑娘家，不能全自己来。土娃发了疯似的扯开她的裤子，然后是扯自己的衣服。

　　之后土娃要吹油灯，鱼鱼护住，说怕什么，小时候在村口洗澡看过多少遍了，又

　　说娃娃哥，我要你仔细看清楚我现在的样子，以后你再也看不到了。土娃不说话，

　　拼命地吻她，捏她，可是最后的时刻，他却突然停了手，说，小鱼我不能做。鱼

　　鱼就起身，搂着他说，我知道你没做过，慢慢来，一定行的，离天亮还早。土娃

　　就红着脸说：不是，你明天就是别人家的了！鱼鱼说我们也进了洞房，也喝了交

　　杯酒，我们也算有名分的。土娃就又哭了，说那陈院长明晚要是知道你不是闺女，

　　你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鱼鱼冷笑道：我就是不给他，给谁都行！土娃就是摇头。

　　鱼鱼说你知不知道老辈讲过，说没破身子的男女，死了不让过奈何桥，就在桥这

　　面做孤苦无依的孤魂野鬼，没吃没穿……我怕呀！土娃说傻小鱼，你明天就嫁到

　　院长家了，要什么有什么，再说，明晚，你就会——，鱼鱼哭着说我真怕，我再

　　求你一次，没时间了！土娃已经开始穿衣服。鱼鱼就不再哭，细细看着自己赤裸

　　的身子，用手狠狠掐自己，土娃抱住她，她就不再动了，也不说话，天蒙蒙亮…

　　…”

　　肖依感到乔儿的后背凉凉的，就把毛毯拽了拽，盖到她的脖子。乔儿仰头，

　　满目深情，肖依这才发现她是哭过的。

　　“第二天，鱼鱼顺顺当当过了门，土娃一天没有露面，陈院长请来了省里的

　　好多头头脑脑，一直喝到深夜，等他回房的时候，才发现，新娘子已经割脉自杀

　　了，失血过多，送医院后也没抢救过来…………村里有几个爱传瞎话的背后就说

　　鱼鱼是因为和土娃做过那事，没脸对陈院长说才自杀的，结果一个个的第二天都

　　牙痛嘴肿说不了话，村里通八卦的沈老爷子说你们这是哪句话说错了，人家跟你

　　讲理来了。这几个人一窝蜂拿着纸钱蜡烛去给埋村口的鱼鱼磕头请罪，土娃妈早

　　就在那里了，说自打鱼鱼死后土娃就一直高烧，但胡话就一句：我这就要了你，

　　我悔死了。正说着就看见土娃满面红光走过来，没事人一样，穿戴整整齐齐，笑

　　呵呵的，还和大家打招呼，可马上说的话就不对了，说鱼鱼的坟这就可以撤了，

　　他们已经答应结婚了，他这就过去，接着大家就看见土娃伸着手，象被谁牵着一

　　样一步步走向坟那边的小土坡，坡下就是他们小时候经常洗澡的那条小河。后来

　　有人说看见土娃在过了土坡之后在空中还走了好几步才掉下去的…………你困了

　　没有……是不是也想睡觉？”

　　肖依一振，道：“你这个故事这么动人，我都听入迷了！怎么能困呢！”

　　乔儿抽出身，躺在枕头上，长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我当时年纪小，这个

　　故事又不吓人，我就在姥姥胳膊上睡着了。”

　　肖依品味良久，道：“可你是已经把故事听完才睡着的啊……”

　　“后面那段是妈妈讲给我的……鱼鱼的妈妈就是妈妈的妈妈……鱼鱼就是我

　　的没见过面的小姨…………”

　　肖依重又把乔儿揽进怀中，轻轻唤了一声：“……乔儿…………别伤心。”

　　乔儿撑起身子，露出一个笑脸，说：“后来我大学暑假时回姥姥家，村里都

　　说我活脱脱就是小姨的模样……可惜姥姥的眼睛看不见我的模样了……我还去了

　　小姨那里，土娃叔叔就葬在旁边，她们好恩爱，好幸福，再也不会分开了………

　　…依依，你怎么也哭了……”

　　肖依捧起乔儿的脸，第一次郑重其事地把双唇印在了乔儿微张的小嘴上……

　　※※※※※※※※※※※※※※※※※※※※※※※※※※※※※※※※※※※

　　下午的时候，肖依躺在自己的床上看小说，格非的作品集《唿哨》。妈妈招

　　呼了他一声，他放下书。

　　“趁雨停了，跟我去趟小区销售处。”

　　肖依有些不情愿，磨磨蹭蹭穿上鞋。

　　楼前被雨水和积水分割成纵横交错的溪流，无从下脚，好在有人摆了几块石

　　片，可容踮着脚跳过。被充分浸泡的土楼象一个喘着粗气的浮肿的矮胖子，随时

　　可能一跤跌倒并再也爬不起来。

　　可能因为是周日，小区销售处只有一个人，肖依以前和他唠过，他是吉林建

　　工学院的，比肖依晚毕业一年，通过自己在市土地局的父亲安排了这么个美差，

　　但他自己却并不满意，因为他四年的专业知识无处发挥。肖依笑他不知足，他却

　　很羡慕肖依无拘无束、惊险刺激的股票生涯，并自己买了些股票书来研究。此时，

　　他正捧着一本《短线是银》之二聚精会神。

　　肖依用指头扣了扣桌子，他缓过神。

　　“我前几天买的《短线英雄》挺过瘾，改日借你看啊！”

　　他忙不迭点头答应：“你小子这回又发了，申奥成功，你这中体产业还不定

　　怎么涨呢！报纸上说能上35！”

　　“妈，这位就是祁风，这里他管事！”

　　“阿姨您好，我可不是管事的，我就是管领人看楼开开收据什么的，啥权都

　　没有，嘿嘿。”

　　肖依跳跃式浏览着报纸，边道：“电视广播里这帮股评家，这回又得借奥运

　　不知害死多少散户！又有热闹瞧了。中体算到头了。”

　　妈妈问：“小祁啊，我想问问你，你查查收据，有没有个肖长海交的，而且

　　是他给担的保……”

　　祁风眼珠转了转，又从角柜里翻出一大堆登记表，闷头查起来。

　　雨又稀稀落落下了。

　　“真是没有的，没存根。”

　　妈皱了皱眉。起身告辞。祁风非留肖依再坐一会儿。

　　祁风忽然神神秘秘放低声音：“你一提肖长海我想起来了，我爸这几天总叨

　　咕这个名字……”

　　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祁风又说：“这天堂小区，其实就是肖长海包的，建筑

　　和销售都是，顶的是别的包工队的名字……我老爸说，也怪这家伙运气不好，赶

　　上今年连雨，这楼的地基和材料就都看出问题了，这不，小区三号楼的一楼墙都

　　出裂痕了，那下面原本是沼泽地，就图地价便宜，地基再偷工减料赶时间……不

　　过这栋的配套装修是最豪华的，很多局长处长订的就是这栋，面积也大，肖长海

　　奸呢，自己先买了一套，别人就以为他都住了，那还有什么问题……结果就这栋

　　问题最大！不过捉摸着别的也差不多，都是从上海进的料……其实小区的销售上

　　周就暗里通知停了，市公安局正在立案，还要上报到省里……嗳，你们家和他什

　　么关系？他可是替好几十户做过担保，大都是些有头有脸的……”

　　肖依在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所谓笑容：“和他没什么关系，托人找的…

　　…”

　　祁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你妈在，我不敢多说什么……你们家如果把钱

　　给他了，那八成是要瞎，咳！又何止你们一家呢！我老爸说，幸亏他跑得早，也

　　没留什么证据，不过这回市里头又得死一批领导了，跟他肯定有猫腻！要是抓回

　　来他，你们的钱说不定就返了……嗳他给你们收条了么？”

　　肖依面无表情：“可能开了吧，没事。”

　　祁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们儿，我这也都是听我爸说的，也不一定都做

　　准儿…………就说你们家现在住的那土楼，本来说什么快到年限了，市里那几个

　　施工监理在查天堂小区的时候也顺便做了个检测，结果说，质量非常过硬，五七

　　六年啥事儿没有，所以说你就安心住着吧！”

　　肖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真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真谢谢你！”

　　祁风推了推眼镜：“嘿！都是朋友嘛！……我这有伞——”

　　肖依摇头，继续往外走。

　　祁风加开了一句自以为幽默的玩笑：“肖长海那家伙肯定每天看这里的天气

　　预报！”

　　不敢肯定肖依听到没有，他目送肖依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消失在灰白色的雨

　　幕之中，看看离下班还有20分钟，就又翻开看了一半的《短线是银》。

　　※※※※※※※※※※※※※※※※※※※※※※※※※※※※※※※※※※※

　　肖依在进中户室的时候被负责看门的小李喊住：“今天清查账户资金，不够

　　30万的必须补齐，只给三天时间，先去经理那里登记！”

　　肖依接过一份表格，边看边穿过散户大厅往经理室走，被人拍了一下，正是

　　老王，满面笑容：“我的证办完了，我儿子媳妇真是没的说，又给我存了10万，

　　说是只要我高兴就行，赔挣无所谓……哎，我可把旁边的位置留给你，这回，咱

　　俩坐一台机器，我跟着你，准发！哈哈！”

　　肖依矜持地笑笑。

　　经理室里有五、六个中户室的，见到肖依大家都打招呼，肖依礼貌地笑笑，

　　就站在旁边等着，女经理一转头看见他，也招呼道：“小肖，你叔叔还没回来呢？”

　　肖依答道：“可能还没有吧……我没见到他……”

　　女经理边噼里啪啦调着电脑上的资金账户，边说：“他本来说马上就把资金

　　填上的，这都两周了……”

　　肖依的表情很平静，转身出了经理室，掏出早已准备今天用来交易的磁卡，

　　在散户厅的交易机前划了一下，输入密码，接着他就看见资金余额是493.25元，

　　再查股票余额，0 ，肖依退出，把手里的那张表格攥成一团，狠狠捏了捏，一松手，

　　面无表情地快步穿过散户大厅。

　　这时大厅里一片哗然，有人喊：“哎哟！我的中体从涨停都快跌停了，妈的！

　　3000块没了！”

　　肖依觉得自己不是踩在大理石上，而是漫步在云端。

　　他好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上次，还是在高考之后吧。

　　≡≡≡≡≡≡≡≡≡≡≡≡≡≡≡≡≡≡≡≡≡≡≡≡≡≡≡≡≡≡≡≡≡≡≡

　　妈没有看出任何异样，问了一句：“中体卖了吧！”

　　“卖了。”肖依津津有味地舔着雪糕。

　　“卖了就了心思了，省得你叔叔担心，都两年了，也得给他挣点儿了……”

　　肖依起身回了自己的小屋，把门关上。

　　妈开始淘米洗菜，这一段，家里吃饭的时间都比以往提前了半小时。

　　肖依开了自己的小窗子，趴在那里，呆呆看远处的山。一切都好静谧。肖依

　　的脸上露出微笑。他没来由地想起了和菩萨蛮的那个天真的约定，结果他真见到

　　她了，可是结果还是一样……下午，一定要去见乔儿了，好多话要对她说……肖

　　依闭起眼睛，直挺挺倒在床上。

　　和以往一样，看完中央二台的《中国财经报道》后的12：50分，肖依就准备

　　出门了，电话铃骤然响起，肖依动作停顿了一下，想：是乔儿？妈拿起听筒听了

　　听，放下说：“没人，可能又是打错了。”肖依刚想阻止，电话铃又响了，肖依

　　喊了一声：“妈！”妈又拿起听筒听了听，肖依向自己指了指，妈若有所思地把

　　听筒递给他，随后轻轻带上门。

　　肖依的笑容僵固在脸上。

　　“我是你叔叔，你别挂电话，千万听我说！！就几句！！”

　　肖依没有出声。

　　“叔叔这回栽了……我现在在广西，唉！都是叫姓胡那兔崽子耍了，说给我

　　的是走私建材，谁知道是破乡镇企业的烂货！！……”

　　“乔儿怎么办？”肖依淡淡问了一句。

　　那边马上答：“他父亲换肾的钱我早交了，还剩了5 万多押金……”

　　“我是问你——”肖依一字一顿：“乔儿，她怎么办！”

　　那边停了一下：“我们还没办手续……不过以前她是在大酒店混过的，照顾

　　自己不成问题……对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她人漂亮？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叔叔

　　可以让给你……”

　　肖依冷冷打断：“先谢您了，您没别的事了吧？”

　　那边又是一顿。

　　肖依平淡地说：“您也是关心那张和胡老板签的合同现在在谁手里吧？不然

　　您会打这个电话？”

　　那边嘿嘿笑了几声：“到底是我侄儿，不简单啊！……我给乔儿打电话，一

　　直不通……”

　　肖依哼了一声：“您盖那楼质量太好，电话通不进来。”

　　那边又嘿嘿了两声：“我知道你气我把股票的钱转走没告诉你，还拿了你家

　　那两万买楼的钱……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咱毕竟是实在亲戚……”

　　肖依很惊异自己的冷静，居然能继续听他讲。

　　“……我给乔儿房子里的彩电冰箱空调什么的，也不止两万，都归你……”

　　肖依好整以暇：“我说叔叔，您在外面跑糊涂了吧？您的东西恐怕都要归公

　　安局管吧？”

　　那边得意地干笑了两声：“小松，这你就太嫩了，姓胡的小子可是手眼通天，

　　那张合同不到手，他敢轻举妄动？我如果没猜错，咱们那里也没动静，市里那帮

　　子废物，都吃了我的，抓到我，都得死，还有建行的贷款……所以说都得帮我兜

　　着，随便找个什么人背黑锅，你看着吧，肯定啥事儿没有，我也就是出来避避风

　　头，姓胡的兔崽子这回也瞎了400 多万，以为我好骗，哼哼！”

　　肖依叹了口气，说：“叔叔，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您平平安安……那张合

　　同，很安全……您就甭担心了……”

　　那边的声音在停顿之后有了点变化：“那就好——你是我侄儿，有些事儿我

　　得告诉你，冷乔这小丫头厉害着呢，当初在那几个大酒店陪酒，多少大款被她玩

　　儿到找不着北还心甘情愿，姓胡的也吃过她的亏……可能她觉得我——反正她爸

　　换肾的费用都是我出的……你别光贪图她模样好啊……”

　　肖依开始不耐烦：“叔叔，如果没别的事的话——”

　　那边马上又说：“你放心，等过个三年五载我没事了，一定给你汇个几十万，

　　让你自己当老板！”

　　肖依漠然挂上电话。

　　≡≡≡≡≡≡≡≡≡≡≡≡≡≡≡≡≡≡≡≡≡≡≡≡≡≡≡≡≡≡≡≡≡≡≡

　　老板娘几乎就是站在门口等人。远远看见肖依后，她反而一转身就回了网吧。

　　肖依抬头看看天上黑密的云彩，忽然笑了笑。

　　他决定在去乔儿那里之前先进红云网吧一趟。

　　老板娘在教一个新手用□□，似乎没注意到肖依的到来。肖依走上前去，说：

　　“我来。”

　　老板娘没搭话，松了鼠标，转身进了里屋。

　　肖依匆匆忙忙给他设置了提取消息的热键F5，又告诉他发送消息按Ctrl+Enter，

　　之后又给他加了几个不用通过认证的头像漂亮的MM，之后就丢下已经傻张着嘴的

　　他也进了里屋。

　　老板娘在主机上玩儿挖雷。

　　肖依把两只手分开撑在电脑桌上，下颌放在她的肩膀上看屏幕，她的肩膀扭

　　了两下，没摆脱，肖依的右手覆在了她握鼠标的小手上，她稍转了一下头嗔道：

　　“别动嘛，人家就快要破记录呢！”脸颊却正好碰上了肖依，肖依就势在她耳垂

　　上一吻，虽然很轻，她却全身一震，差点站起来。肖依笑嘻嘻直起身。

　　老板娘粉面含威：“好啊，去了一趟上海就学坏了！”

　　肖依微微笑，只盯住她看，老板娘却马上把眼睛躲开了。

　　“方大侠好久不见了，咱那决斗什么时候开始啊？”

　　我爱MM满脸的莫测高深。老板娘把一叠大大小小的钱递给他，自己闪身到了

　　外屋。肖依懒得搭理他，就也往外屋走。我爱MM嘿嘿一笑：“看你们连步调都挺

　　一致啊！”老板娘怒然回头，恨恨瞪了他一眼，却没说话。肖依夹在中间，也不

　　由得一停。我爱MM伸了个懒腰：“菩萨说今天两点上线……”肖依拉过一把椅子，

　　回头冲他说：“老板帮着记一下时间。”我爱MM点着头进了里屋。老板娘在另一

　　台空机器上坐了下来，心不在焉地滑动着鼠标。

　　刚登陆就看见社区内部收件箱在闪。

　　消息1 ：发送者：菩萨蛮：发送日期：2001-7-14 20:25:00

　　还是不要去碎魂渊了，没几个人能活着出来。

　　消息2 ：发送者：菩萨蛮：发送日期：2001-7-14 20:28:00

　　我已经算你的人了，我等你升级后再娶我。

　　肖依看见菩萨蛮已经在线上。

　　针对该菩萨蛮的回复消息（最大200byte ）From：大梦方觉晓：

　　今天下午你务必在线上等待结果。

　　随即点了那个从没点过的链接“风云赌坊/ 别院/ 碎魂渊”，接着屏幕一黑，

　　只亮着两点忽明忽暗的幽幽的鬼火。

　　碎魂渊主对大梦方觉晓说：你想直接升到宗师级？（yes/no）

　　大梦方觉晓点yes

　　碎魂渊主对大梦方觉晓说：如果失败，你的级别降为平民，且永远不能再升级，

　　你知道么？（yes/no）

　　大梦方觉晓点yes

　　碎魂渊主对大梦方觉晓说：你只要进来了，发生任何意外本系统概不负责，也

　　可能ID直接非正常死亡，你接受么？（yes/no）

　　大梦方觉晓点yes

　　碎魂渊主对大梦方觉晓说：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你真的确认你确认么？

　　（yes/no）

　　大梦方觉晓很不耐烦地点了yes

　　系统消息：大梦方觉晓进入碎魂渊。

　　系统消息：批准日期：7 月14；批准人：杀手的春天（系统管理员）；凉菜

　　拌拌（碎魂渊主）；萧秋水（宗师）；龙姑娘（圣女）

　　大梦方觉晓在我有话说栏上键入：挺正规呀。

　　系统消息：守宫大将：随机从线上报名者中抽取，身份保密。朋友：保密。

　　系统消息：提示：大梦方觉晓，级别：剑客；生命力：7000；内力：96000

　　；装备：略。天堂社区成立后第七个闯入“碎魂渊”之人。结果：未知。

　　系统消息：你有一小时，从现在开始。

　　水声，那种在很深的山洞的里面水珠从高处连续不断滴入封闭的潭水里的声

　　音。

　　大梦方觉晓在我有话说栏上键入：挺象我玩儿过的噩梦鬼魅。

　　系统消息：你的那个申请的帖子写得真好。所以我报名来，是想帮你。

　　大梦方觉晓在我有话说栏上键入：那放我过去。

　　系统消息：大梦方觉晓通过第一关，生命力：增加700 点。

　　系统消息：社区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你真是情圣啊，生命力现在社区卖点数

　　卡可是RMB 一块钱一个点，你要一死两年时间可就全废了。生命力给不了，你给

　　点银子吧，我去给MM买玩具熊：D

　　大梦方觉晓在我有话说栏上键入：20000两够了吧？

　　系统消息：嘿嘿，足够了，再买一卡车玫瑰，我今晚肯定能把她约出来：DD

　　系统消息：大梦方觉晓通过第二关，生命力：增加700 点。

　　系统消息：恭喜剑客大梦方觉晓升级为大侠！

　　系统消息：我是龙姑娘，和菩萨蛮一个派的，我认识你啊，而且我还——给

　　你40000 内力，出去不许说哦~~~~~~~~~~

　　系统消息：大梦方觉晓通过第三关，生命力：增加700 点。内力：增加40000

　　系统消息：恭喜大侠大梦方觉晓升级为浣花剑派掌门！

　　大梦方觉晓在我有话说栏上键入：自家人，却之不恭，谢了。

　　系统消息：你这么快就过来了，前面肯定有人放水。

　　大梦方觉晓在我有话说栏上键入：那你动手，我也觉得这样不好。

　　系统消息：我是管理员，不能让你这么过去，杀你也是易如反掌，不过，我

　　喜欢你的小说，因为你小说里那个杀手……很象我……把你的内力和武器都留给

　　我，出去升宗师后你用不到了，我让下一关的凉菜放过你。

　　大梦方觉晓在我有话说栏上键入：可是杀手兄，没了这两样东西，我拿什么

　　保护自己的生命力？万一凉菜拌拌动手呢？江湖命案的记录上，至少有四名少侠

　　在碎魂渊死在他手里！！

　　系统消息：我保证他不会杀你，你过关吧。

　　系统消息：大梦方觉晓通过第四关，生命力：增加700 点。内力：0.装备：0

　　系统消息：浣花剑派掌门大梦方觉晓赤手空拳、有气无力，请即刻到社区商

　　店购买包子、武器。

　　大梦方觉晓在我有话说栏上键入：还有200 点就到宗师了，谁拿生命力换那

　　些破东东，现在又不用动手。

　　系统消息：恭喜，你是在我这里活着出去的第二个宗师。

　　大梦方觉晓在我有话说栏上键入：凉菜那我谢谢您了，就不再见了：P

　　系统消息：偷袭：青城派掌门我爱MM在背后一招“凤舞九天”，毫无防备的

　　浣花剑派掌门大梦方觉晓身受九处剑伤。生命力下降：500 点。内力下降：0

　　系统消息：还击：浣花剑派掌门大梦方觉晓回头一招“霜冷长河”。对不起，

　　您没有装备长剑，请到社区商店购买。

　　系统消息：攻击：青城派掌门我爱MM一招“凤凰三点头”，浣花剑派掌门大

　　梦方觉晓又伤三处，生命力下降：900 点。内力下降：0

　　系统消息：浣花剑派掌门大梦方觉晓级别降为大侠！

　　系统消息：攻击：大侠大梦方觉晓施展“千夫指”。对不起，您目前内力为

　　0 ，不能施展任何掌法，请立刻打坐修炼或到社区商店购买“小还丹”。

　　大梦方觉晓在我有话说栏上键入：妈的，这就是你说的决斗！？

　　系统消息：当然是决斗，咱们刚才级别一样，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系统消息：疗伤：菩萨蛮：送给大梦方觉晓4000粒小还丹，耗费生命力：

　　4000，级别降为红袖使者。

　　系统消息：大梦方觉晓：内力增加：40000.

　　系统消息：馈赠：菩萨蛮：送给大梦方觉晓一柄“太阿剑”，耗费生命

　　力：2000，级别降为贴身侍女。

　　系统消息：攻击：青城派掌门我爱MM一招“杀无赦”，耗费内力：20000.剩

　　余内力：50000。

　　系统消息：还击：大侠大梦方觉晓施展“迎风一刀斩”，不费吹灰之力破解。

　　青城派掌门我爱MM的青风剑被震出一道裂痕。

　　系统消息：馈赠：菩萨蛮：送给大梦方觉晓40粒“雷震子”，耗费生命力：

　　4000，级别降为民女。

　　系统消息：唉！她肯这样帮你，看来本掌门要输了……可惜你没有机会出

　　碎魂渊了……

　　屏幕一闪，眼前一亮。

　　再次看到WIN98 桌面的肖依满头是汗，手脚冰凉，慌忙去点IE的快捷方式，

　　那里却象石头一样毫无反应！

　　肖依马上换了一台机器，尽量沉稳地再次登陆。

　　系统提示：用户名或密码错误。

　　肖依喘了一口粗气，点“后退”键。仔仔细细重新输入“大梦方觉晓”和密

　　码，又稳稳地按下“进入社区”。

　　系统提示：用户名或密码错误。

　　肖依用有些僵硬的指头把鼠标的箭头向上挪了挪，点“后退”键。然后点

　　“游客参观”。

　　然后点社区公告/江湖闲话：

　　时间：公元2001年7月16日未时

　　地点：风云赌坊/ 别院/ 碎魂渊

　　人物：

　　闯渊人：浣花剑派剑客大梦方觉晓。

　　守宫人：宗师萧秋水（第一关/ 没有交手纪录）；侠少韦爵爷（第二关/ 没

　　有交手纪录/ 劫财20000 两）；圣女龙姑娘（第三关/ 推测曾经交手/ 损失内力

　　40000 ）；系统管理员杀手的春天（第四关/ 推测曾经交手/ 吸取内力136000）；

　　青城派掌门我爱MM（第五关/ 激烈交手/ 胜/ 取得生命力2500点）；碎魂渊主凉

　　菜拌拌（第六关/ 未出手）

　　朋友：圣女菩萨蛮（第五关/ 馈赠大梦方觉晓物品：小还丹：4000；太阿剑

　　：一柄；雷震子：40/ 累计耗费生命力：100000）

　　结果：

　　1 ）

　　浣花剑派剑客大梦方觉晓战死。ID注销，不可恢复。

　　2 ）

　　青城派掌门我爱MM级别升为宗师。

　　3 ）

　　天山派圣女菩萨蛮级别降为民女。

　　≡≡≡≡≡≡≡≡≡≡≡≡≡≡≡≡≡≡≡≡≡≡≡≡≡≡≡≡≡≡≡≡≡≡≡

　　一道闪电在窗前剑般削过，之后是闷闷的把玻璃都震响的雷声。

　　肖依一推椅子起身，又把挡在过道的一个椅子轻轻拨开，然后一脚踹开小屋

　　紧闭的门。

　　第二道闪电劈过。

　　老板娘的高跟鞋声急促跟了过来。

　　我爱MM一动没动。

　　老板娘在背后拉了拉肖依的衬衣袖子。

　　肖依一动没动。

　　雷和雨中间有一小段让人窒息的凝固式的空白。

　　不然，肖依就无法听清我爱MM越来越大的抽泣声。

　　肖依踱到他的身后，看屏幕：

　　社区公告/生死簿：

　　江湖命案10674：

　　用户名称：我是大侠

　　级别：新手上路

　　死亡时间：公元2001年7 月16日申时

　　死亡原因：他杀

　　凶手：白面狼君

　　级别：少侠

　　江湖命案10673：

　　用户名称：菩萨蛮

　　级别：民女

　　死亡时间：公元2001年7 月16日申时

　　死亡原因：自杀

　　凶手：菩萨蛮

　　级别：民女

　　肖依握住鼠标，把这页最小化。

　　红袖添香/采薇：

　　肖依食指扣住鼠标箭头把右侧的滑杆拉到最上方：

　　菩萨蛮对我爱MM说：我们上次说的不算了。

　　我爱MM对菩萨蛮说：我一定要向你求婚。方觉晓这次出不来了！

　　菩萨蛮对我爱MM说：我不会答应了。我只等他。

　　…………

　　菩萨蛮对我爱MM说：怎么回事？依依的生命力下降这么快，守这关的是谁！！

　　…………

　　我爱MM对菩萨蛮说：别再给了，你就要变民女了！！

　　菩萨蛮对我爱MM说：不关你的事，等他出来，看你还敢和他决斗！

　　…………

　　我爱MM对菩萨蛮说：他死了，永远死了，刚才和他决斗的就是我。

　　菩萨蛮对我爱MM说：不可能的！！！我去查社区公告！

　　我爱MM对菩萨蛮说：你刷一下屏幕，我的级别已经升到宗师了。你答应我打

　　败他就可以娶你。

　　系统公告：宗师我爱MM正式向民女菩萨蛮发出求婚指令，你有20次选择机会。

　　系统公告：民女菩萨蛮拒绝。

　　…………

　　系统公告：宗师我爱MM正式向民女菩萨蛮发出求婚指令，你有20次选择机会。

　　系统公告：民女菩萨蛮拒绝。

　　…………

　　系统公告：宗师我爱MM正式向民女菩萨蛮发出求婚指令，你有20次选择机会。

　　系统公告：民女菩萨蛮拒绝。

　　系统公告：满20次，你无权继续拒绝。

　　菩萨蛮对我爱MM说：我不拒绝你，大不了我自杀，依依不在了，什么都没意

　　思……两个世界，你都无法得到我！！

　　肖依最小化红袖添香/采薇。

　　剩下的是个软件的界面，“无赖小子”，肖依经常看见网吧的人拿它互相控

　　制对方机器，搞恶作剧，而且听说它比大名鼎鼎的远程控制软件“冰河”更胜一

　　筹。

　　控制框里是从远端计算机上抓来的按比例缩小的屏幕。

　　依稀有些眼熟，肖依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软件左上角的IP地址栏：

　　61.161.25.52 。

　　肖依的脑子一阵恍惚。

　　很多片段在眼前疾驰而过，竟有些痴了……

　　我爱MM用两只手撕住肖依的衬衣领子，咬牙切齿道：“是你害死了菩萨！！

　　我要和你决斗！！”

　　老板娘过来拉我爱MM的手，我爱MM把她晃得一趔趄，冷笑道：“你也想动手

　　了？？你还有资格动手么？？一样的贱货！！”

　　老板娘胸口起伏，忽然一巴掌甩在我爱MM的脸上，松开咬出血的下唇，喃喃

　　骂了一句：“畜生——你——”

　　我爱MM松开手，啧啧有声全神贯注地吸着牙床上渗出的鲜血。

　　肖依用手捂着穿在皮带上的那串钥匙，一步一步走出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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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依很惊异于自己还能如此冷静。

　　打开卧室门，看到安安静静斜躺在床上的脸色煞白的乔儿能不喊出来。

　　肖依捧起乔儿的头，乔儿的眉心那里，有一点朱砂。

　　肖依拉起她垂在床边的左手，找不到可以用来阻止那手腕上鲜艳的红色蜿蜒

　　流逝的东西。肖依马上脱下自己的衬衣，用牙齿咬、用手撕，然后，将其中的一

　　窄条在乔儿的手腕上绕了两匝后系成死结。然后爬过乔儿的身体撞出去找电话。

　　电脑被他的动作从睡眠状态中激活，桌面上仍是樱桃小丸子红着脸眯着眼的

　　笑，肖依呆了一呆，然后按110 ，几声长音后，那边传来问话：“请问什么事，

　　你的具体方位！”

　　“天堂小区三号楼403 ，快！”

　　“喂！怎么不说话？”

　　“我是说天堂小区三号楼403 ！！”肖依吼道。

　　“再不说！我告诉你我能查出你号码！！”

　　肖依狠狠甩开电话，往外跑。

　　又一道闪电。

　　我爱MM盘了腿坐在泥水里。肖依在楼道口儿冲出来的时候被他跃起来迎面抱

　　住，两个人一同滚倒在台阶下的一个被雨水蓄满的小坑里，肖依看清了他是谁，

　　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吼道：“滚开！我去找救护车！！”我爱MM吐出嘴里呛进去的

　　泥水，含混不清道：“还两个都要，就决斗！”肖依想抓着他一起站起来，一个

　　踉跄又坐回了水坑里，他看见我爱MM脸上和泥水混合在一起的略显诡异的笑。然

　　后他就松开手，觉得自己的小腹中有些酸痛，他低了头，就看见水坑里有一滩粉

　　红色在蜿蜒渗透，接着就看见自己的肚子上伸出一截乌木，上面好像还密密麻麻

　　刻着些弯弯曲曲的文字，肖依极力回想，也不能判定那是藏文还是蒙文抑或其它

　　的文字。

　　我爱MM以一种居高临下悲天悯人的姿态俯视肖依。

　　肖依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能够成功地站起来。

　　肖依用右手抓住他的裤脚，抬头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央求道：“快去打电话，

　　找救护车，救菩萨蛮。”

　　我爱MM蹲下身，歪着头看肖依的嘴。

　　肖依用失神的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她给你，你把她救活。”

　　我爱MM咧开嘴，点点头，直起身，大踏步离去。

　　肖依闭了一下眼睛，用手撑住身体，慢慢挪向墙角。

　　雨和身体之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又透明的玻璃幕墙，肖依感到自己钻进了一

　　个密不透风的鸡蛋壳，舒服得只想立刻长长地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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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谢谢你救了我，为什么总有人杀我？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或许他们不喜欢你的名字。还有你是新手，容易杀。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哦，我知道了，圣女这个级别是什么意思？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神圣不可侵犯的女人(-_-)。

　　大梦方觉晓对菩萨蛮说：那以后在这里你罩我吧。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最好不要杀新手上路……等过一天他变成平民的时

　　候杀，你才能增加10点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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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公告：大梦方觉晓（新手上路）遭青城派剑客暗算，生命力迅速下降。

　　请即刻贴金创药或吃包子两个。否则死后请到天堂主页的冥界再注册一次。

　　菩萨蛮对大梦方觉晓说：你受伤了么？给你金创药……还有，你再上线的时

　　候就穿上我给你的这件金甲圣衣。这样，就没有人能再杀死你了……(-_-)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