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女的科举路》老实头儿的春天

4、村妇白话

　　立冬已有半月，北风呜呜吹了七八天。

　　树上枯枝，瘦得只剩下一根皱了皮的细杆杆，在风中小心翼翼地颤抖着。黄土地上的片片杂草，也早失去了绿意，黄褐色的身子没精打采地耷拉着，有被踩断了腰的，便身不由己被朔风裹挟着，在半空中乱飞乱转，来年春风吹又生的机会都被褫夺。

　　没有农活可忙的村民，早提前修好了房子，缩手缩脚地猫在屋子里不敢出门。

　　这两日风终于停下，人们忙着晒洗衣服被子，忙着去县里办些货物回来。也有人围在晒谷坪里一边谈天说地，一边纳鞋底、缝衣裳、掰玉米，带着若有若无寒气的太阳光，洒在他们的笑容里，穿过厚实的冬衣，照进他们的心里。

　　刘青丫手里拿了件大红色的上衣半成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平日交好的张氏说着话。

　　那张氏正伸长了胳膊纳鞋底子，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两个大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停了手中的活计，做贼似地将头凑到刘青丫身边说起小话：“青丫儿，你说谦娃子这又带回来几多好东西咧，他这个官儿做的油水儿多地很呀？他小时候得了我们照应，现在也不说给我们送点儿好东西，当了官就忘了老家人？”

　　刘青丫显然不认同她说的话，不太热情地瞧了她一眼：“你小时候咋照应谦娃子了？给他吃，还是给他穿了？他拿回来的东西，也就是送了姓杨的几个老辈儿。那杨有才、杨有禄一家子，在村里这么有钱有势也没见他好待见，更不用说我们。再说，人家谦娃子哪儿做得不好，每次回来村里穷家儿送点吃的喝的用的，哪次回来没给学堂捐过纸墨笔砚？我们五郎跟六郎回回儿跟我说，谦子哥对他们好得很。人家学问好，说话也好听，每次见了我嫂子长，嫂子短。总说乡里乡亲互相帮衬，有啥问题都跟他说。”

　　张氏很不以为然：“他又给了人家啥好东西？嘴上说帮忙，不是说帮不上，就是要使钱，不花钱就帮的还不是他们姓杨的。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姓杨的，从我们这些外姓搂了几多钱？他再多给点儿也是应该的，还想叫人记他的好？”

　　刘青丫瞅了瞅坐在边上认真看书的小宝，捏着嗓子说了句：“你小点儿声儿，生怕别人听不到！你也莫心里没得数，八公这一房已经够好了，你看姓杨的其他人，哪儿个不像个小鬼儿样的，没得个人样儿。，你动不动说些个不晓得好歹的话，得罪了姓杨的，总没得你好果子吃。”

　　张氏悻悻地叹一声：“这个世道，老百姓真是没得活路，还是要当官儿呀！”说着打眼瞟到看书入了迷的小宝，奇道：“这小娃子就跟真看得懂一样，咋这好玩儿呢！”

　　刘青丫一笑，脸上顿时柔了下来，揉了揉小宝毛茸茸的小脑袋：“这小闺女聪明地很啦，五郎六郎从学堂里学了东西，一教就会。陈夫子有一回来我们家，跟她说了些话，也说我们小宝是能烧的木材，要好好养她。”

　　张氏又是好奇又是怜悯地看着小宝：“能烧的木材肯定好，就是太单薄了，娃子看着可怜地很。她爹到现在还不敢给送学堂去，肯定是怕她受罪。”

　　刘青丫也是叹气，稍稍放低了声音：“这只是一个方面，”她脑袋朝背面点了点，“还是那边儿心太黑了。每回小宝爹猎了好东西，总给他们送过去，一家子嘴上吃得油流，还要说他名声不好，不给他上户口。弄得小宝现在也上不了学。你说这人真是坏透了不是！”张氏听得连连咂嘴。

　　小宝听到这里，心中也着实无奈地很。世情薄，人情恶，说是法治、实是人治的年代，个人如蝼蚁一般任人践踏。一个小小的村长，就能拿住一姓人家的命脉。若不愿任人宰割，也只好顺势而为，借借别人的势。

　　想着，她慢条斯理地翻过手上书册的最后一页，起身跟刘青丫说道：“嬢嬢，这本书看完了，这本书学完了，我要跟陈夫子再借一本。”刘青丫听了心中喜不自胜，对着小宝又是摸又是亲，笑道：“我闺女咋这聪明，别是那个啥文星下凡的。你去对陈夫子尊重些，有啥不会的回去问五哥六哥，莫烦了陈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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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太长，我分成两篇，发两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