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令》千金扇

5、与子偕老

　　壹·惊鸿一瞥
　　依稀记得那一年的江南烟雨，他在小桥尽头的凉亭避雨，不经意的一次抬头，便看见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场景：她撑着一把油纸折伞从桥面上路过，一袭白衣飘逸，风拂动发丝缭绕于迷离氤氲中，一切美得像一首诗，更像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只是这匆匆一瞥，便已然在他的心上烙下了抹不掉抠不去的印痕，直到很多年后回想起来，笑意仍然会忍不住爬上嘴角。这是他此生见过的绝美画面之一，即使匆匆，惊鸿也能造就永恒。

　　当时他站在亭子里，心里渴望着能一睹她的容颜，可惜一场烟雨朦胧中，她只是一个匆匆于桥上路过的过客而已。

　　贰·颜如舜华

　　只为那惊鸿一瞥，在江南，他久久流连。那座桥，那座凉亭，无数次烟雨迷蒙，他的身影徘徊不去，只为能再遇上那个她。

　　可是，她却再没有出现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在心里默念着，再一次来到凉亭里，这一次没有烟雨朦朦，他坐在凉亭里，不经意一个娇侬软糯的声音传来，蓦然拨乱他的心弦。

　　那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嗓音，软软糯糯的，好听极了，他不由循声看去，只看见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河岸上，一边用柳枝划拨着湖水，一边低头呢喃，“蒹葭苍苍，白露……白露……”

　　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看着她凝眉苦思的模样，他不觉好笑，转身下了凉亭，走到了她的身边。

　　“蒹葭苍苍，白露……哎呀，到底是白露什么？”她似乎有些懊恼，一时竟也没有注意到站在身后的他。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低沉好听的声音蓦然响起，吓了她一跳。她手抚着心口站起身，看着含笑的他，不由鼓起腮帮子道，“你是什么人，谁要你多嘴的，我明明可以想起来的！”

　　半含埋怨的娇嗔让他轻笑了起来，他拱手道，“在下南瑾，京城人士，唐突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你……哪个要你自报家门了！”俏脸绯红，她手指着他，有些微微恼怒，这个轻薄浪荡之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方才不是姑娘询问在下是什么人的么，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他的眼底染上一层笑意，柔和的脸庞显得分外好看。

　　她愣愣地看着他，回过神来，却一跺脚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轻声道，“静姝。”
　　言罢，不再停留，转过柳荫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湖畔，他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淡淡花香，口中默念，“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叁·与子成悦

　　那一天后，他每天都会到湖畔边等着她。

　　第一天，她没来；第二天，她没来；第三天，她还是没来……

　　第四天，在他以为她还是不会出现的时候，一个娇侬软糯的声音带着讶然在他的身后响起，“南瑾？”

　　他惊喜地回过身，看着她精致的眉眼，淡笑着说道，“我以为姑娘不会来了，没想到姑娘还记得在下的名字。”

　　她的俏脸爬上一抹红晕，看着笑得满面春风的他撇撇嘴道，“我家便在湖那边的茶楼，我为什么不会来了。”

　　他张了张嘴，想问她前几日为何没有出现，可是却觉得太过于唐突，唐突这种事做了一次就好，再做一次，只怕就要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可是这一次她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着道，“我喜欢偷偷跑来这边背诗，前几日茶楼生意好，我就留下来帮忙。”

　　说完这一句，她脸上的红晕愈发嫣红了，抬头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他，心里有些忐忑，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太不矜持了？

　　这几日她留在茶楼，闲暇的时候也会偶尔朝着湖这边瞥一眼，远远的看见站在湖边的他，她的一颗少女芳心啊不经意间就乱了。

　　他看出她的赧然，没有继续在之前的话题上纠缠下去，而是轻笑着道，“上一次，听你在念诗经里的句子，你很喜欢？”

　　她点点头，又有些淡淡的失落，“可惜阿爹不让我读，我只能偷偷地读，有很多都记不住呢。”

　　他看着她眼里的黯然，恻隐之心就这么不经意一动，主动提出愿意教她，而她喜得眉开眼笑。

　　自此，每一天日暮时分，他们都约在这湖畔，他教她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教她，“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也教她，“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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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教与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肆·琴瑟在御

　　那夜红烛摇曳，她停下手里的绣活，看着捧着书卷的他，眼带笑意，道，“鸡鸣。”

　　他微微一愣，知道她嗜诗的毛病又犯了，含笑道：“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他说完这一句，低头看见怀里的她笑得眉眼弯弯，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初的惊鸿，今日的永恒，他们到底携手，琴瑟在御，莫不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