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求助于上官婉儿 ...
-
宁静的夜晚，卧房内昏黄的烛光映照到床上。豆卢惜半坐半躺，斜靠着竖起的枕头，垂睫凝眸，看着已经趴在她膝上睡着了的李隆基，实在心疼这么早就失去了母亲的这个小男孩！
接着，豆卢惜又想到，隔壁房间睡着隆基的两个同母妹妹，其中小妹还在襁褓之中。她不禁感叹：那两个女孩更小就没了娘！
豆卢惜记得，自己虚岁十二那年丧母的时候，曾经多么伤痛多么恐慌！那种天崩地裂一般无依无靠的感受，竟然降临到了比那时候的自己更年幼的孩子们身上！
由于李隆基连日黏着豆卢惜不放，豆卢惜已有好几个夜晚代替窦良娣讲床边故事给他听。李隆基爱听故事，总要听完两三个故事才会有睡意。
看李隆基熟睡的纯真模样，豆卢惜不禁心想：不久之前，夜间在这卧房内哄儿子的女人还是窦良娣，如今窦良娣安在？
接着，豆卢惜又想道：窦良娣有难，若我能尽绵薄之力，把她救出来，使她的三个孩子能够重回母亲的怀抱，该有多好！只是，我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救她，还有刘皇嗣妃、崔良媛、唐良媛，而又能做得到自保呢？
豆卢惜思索良久，忽然灵光一闪，记起了母皇最信任的女官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多半晓得母皇到底为何降罪于那四名皇嗣妻妾！只要上官婉儿肯帮忙，她们四人大概就有救了！
如此想定之后，豆卢惜就编出一个藉口，说要去找上官婉儿借书。原来，武则天有令：皇嗣及家眷都不得擅离东宫，若要到别处去，都必须透过太监或宫女向皇帝报备。于是，豆卢惜一直等到武则天派宫女传口谕，恩准了她去见上官婉儿，才得以乘轿前往。
上官婉儿住在皇宫外围一个僻静的院落内。这个住处布置得非常高雅，却离宫奴居住的掖庭相当近。显然，武则天有意提醒婉儿，别忘了她的出身---婉儿早在尚未断奶时，就随母亲被没入掖庭为奴，因为祖父上官仪不幸卷入唐高宗与武后之间的裂痕，为唐高宗草拟废后诏书时，被武后逮个正着，结果以“离间二圣”的罪名被处决，儿子也同受死刑，其余家属沦为奴婢。
长于掖庭的婉儿所幸有一位知书达理的母亲，给了她良好的教育。当武后初见虚岁十四的婉儿，就惊叹这个小姑娘聪颖无比，才气过人！
武后为了将婉儿收为己用，说服了唐高宗册封婉儿为才人。事实上，唐高宗当时长年风疾缠身，已经不能幸御后宫佳丽了。婉儿只成为一个挂名的才人。
唐高宗崩逝之后，武太后仍把婉儿留在宫中，掌管诰命。婉儿于是被尊称为“内舍人”。
李旦听说过，比他还小两岁的上官婉儿曾与比他大七八岁的李贤有一段秘密恋情。然而，武则天废掉李贤太子之位的诏书，却是由婉儿亲笔代拟，亲口宣读！李旦想起这件往事，就赶快告诉豆卢惜，劝她别去向上官婉儿求援。
“你想想看，二哥曾是上官婉儿的情人，上官婉儿却对他见死不救！我们怎么还能指望她帮助皇嗣妃她们呢？”李旦警告道：“万一上官婉儿不但不帮忙，反而向母皇告你一状，怎么办？你还不如不去！”
“请放心，上官婉儿不会去告我状的！”豆卢惜冷静回应道：“告状只有两个理由，一个是打击仇人或对手，另一个是博取在上位者的信赖与提拔。既然，上官婉儿已经是母皇最倚重的亲信，没有更高处可爬了，她实在不需要告我的状来讨好母皇。再说，我与她无冤无仇，她也没必要陷害我。”
“好！就算上官婉儿无意害你，她也不会愿意帮你，或帮皇嗣妃她们啊！”李旦争辩道：“你何必白跑一趟？无补于事，反而引起母皇注意，只有可能对你不利呀！”
“皇嗣爷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我已经派人向母皇报告了要去找上官婉儿借书，若不去，反而更容易引起母皇疑心。”豆卢惜委婉解释道，接着下结论说道：“这样吧！我还是去，到了上官婉儿面前，见机行事。如果谈话的时候，话题扯不到皇嗣妃她们身上，我借了书就回来。可若是能探出上官婉儿一点口风，就没有白去呀！皇嗣爷何不让我试一试？”
“嗯，好吧！”李旦无奈叹道：“你就去跑这一趟吧！只是千万要小心！”
“我会的！”豆卢惜保证道：“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李旦依然放不下心，满怀忧虑陪着豆卢惜走到东宫门口，目送她上轿。
豆卢惜下轿时，上官婉儿亲自在门口迎接。虽然上官婉儿穿着厚厚的夹层冬装，却仍显得很苗条。
以唐朝崇尚丰腴的审美标准来看，上官婉儿未免太单薄了，但即使是嫌她瘦的唐朝人，也不得不承认，她身材的骨感与面容的秀丽相得益彰，显出一种飘飘欲仙的韵致。
不过，此刻豆卢惜面对上官婉儿，最先注意到的却是上官婉儿额头上多了一朵红梅。那朵红梅瓣瓣鲜艳欲滴，为上官婉儿凭添了几分娇媚。
寒暄之后，豆卢惜脱口赞许道：“原来，你额上的红梅就是所谓红梅妆啊！难怪东宫的宫女们最近都劝我在额上画一朵红梅，说是你带起来的流行。今日一见，果然很美！”
“多谢良娣娘娘谬赞！”上官婉儿答谢道，却又接着苦笑道：“只是良娣娘娘有所不知，这朵红梅并非画上去的，而是刺上去的，原是为了遮掩一个伤疤。”
“伤疤？”豆卢惜微微吃了一惊，立即问：“内舍人何时额头受了伤？”
“这，说来话长。”上官婉儿神情转暗，却维持着镇定的语气说道：“良娣娘娘先请进来坐！”
上官婉儿引领豆卢惜走进一个四壁都是书橱的书斋，请豆卢惜坐在一张檀香木圆桌前。宫女们一送上茶点，上官婉儿就叫她们都退出去。
当书斋内只有豆卢惜与上官婉儿两人，上官婉儿才轻叹道：“不瞒良娣娘娘，婉儿前些日子不留心，在皇上午睡时，跟张六郎说了几句玩笑话，想不到皇上醒了，听见了大怒，顺手拿起一把指甲剪刀，就刺伤了婉儿的额头。所谓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也不错！良娣娘娘可也要小心才是！”
“多谢内舍人忠告！”豆卢惜诚挚道谢，又谨慎说道：“我的确是得小心。自从初二那天去向母皇拜年之后，我心中一直七上八下，不懂为何我们六人同去，母皇只让我与王良媛回东宫？”
“请良娣娘娘别再猜测为什么了，多想无益！”上官婉儿劝道：“再说，这样一来，良娣娘娘成了东宫地位最高的女人，将来应能晋升为皇嗣妃，岂不是更好？”
“不！”豆卢惜发自内心答道：“我并不想晋升为皇嗣妃，倒是希望刘皇嗣妃她们能平安归来！”
“哦？”上官婉儿讶然问道：“良娣娘娘怎会不想要更上一层楼？”
“因为，正妃或良娣，仅仅是名称不同而已，实质并没有多大差别。”豆卢惜坦然答道：“在东宫，吃的穿的用的都差不多。说穿了，作正妃最大的好处，无非是给子女嫡出的身份，而我并没有亲生儿女，何必争这个虚名？”
“良娣娘娘真是快人快语！”上官婉儿惊叹道：“良娣娘娘这种淡泊的思想，在宫廷中实在太罕见了！”
“也许是因为我早年丧母吧！”豆卢惜平静回应道：“我总觉得祸福无常，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不值得太费力去争取。”
“如此说来，皇上圣明，实在很了解良娣娘娘！”上官婉儿赞叹道：“皇上早就对婉儿说过，皇嗣妻妾之中，豆卢良娣娘娘是最安份的一个。”
“不过，刘皇嗣妃、窦良娣、崔良媛、唐良媛也都很安份啊！”豆卢惜抓住机会为她们四人讲话。
“这---” 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才警告道：“请良娣娘娘别再提那四位娘娘了！婉儿明白，良娣娘娘是一片好心。只可惜，婉儿帮不上忙。即使婉儿想帮忙，恐怕也已经太迟了。”
“太迟了？”豆卢惜大吃一惊，立即追问：“太迟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母皇她---”
“请恕婉儿无可奉告！”上官婉儿严肃说道：“良娣娘娘还是看看这四壁的书吧！想借什么书，请尽管拿！婉儿还有事情，只好失陪了！待会良娣娘娘选完了书，一走出书斋，就会有人伺候良娣娘娘上轿。”
豆卢惜无奈，只能让上官婉儿先行离开。她随意挑选了三本书，就乘轿回东宫了。
李旦正在等豆卢惜，等得心急，一见她回来，就迎上去，悄声问道：“怎么样？上官婉儿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豆卢惜闷声答道：“只说她帮不上忙。”
“帮不上忙？”李旦焦急说道：“这么说，你请她帮忙了！那可糟了！万一，她告诉母皇，你拜讬她为皇嗣妃她们求情，只怕母皇会迁怒于你！”
“别紧张！我相信母皇不会迁怒于我。”豆卢惜沉着说道：“刚刚在回程的路上，我一路思前想后，才想通了，母皇必定早就猜出了，我去找上官婉儿是为了皇嗣妃她们。母皇既然批准我去见上官婉儿，就不会介意我向上官婉儿打探皇嗣妃她们的消息。甚至，她可能事先交代了上官婉儿，不准向我泄露皇嗣妃她们的下落，却要问出我目前的想法。”
“你是说，母皇在试探你？”李旦蹙眉问道。
“是！”豆卢惜点头答道：“我方才恍然大悟，母皇一定是想知道，我会不会有意趁机晋升为皇嗣妃，才让我见上官婉儿。结果，我未能从上官婉儿口中打听出皇嗣妃她们被关在哪儿，反而回答了上官婉儿替母皇问我的问题。这样呢，虽然我没帮上皇嗣妃她们，但是让母皇晓得了我没有野心，对我自己倒是有好处。”
“你说得没错！”李旦表示同意：“母皇通常会放过没有野心的人。”
“问题是，母皇是否把皇嗣妃她们当作有野心的女人，才不放她们回东宫呢？”豆卢惜揣测道：“如果韦团儿真的在母皇面前搬弄了是非，诬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唉！”李旦低声叹道：“都怪我，得罪了韦团儿！惜惜，你就别再追究了吧！你已经尽力了！而我，也已经为了皇嗣妃她们寝食难安，你别让我还要为你操心，好不好？”
豆卢惜看李旦那付憔悴的模样，再想想自己若再出什么主意，恐怕也还是逃不过母皇的法眼，无济于事！如此想着，豆卢惜只有点头答应了，并且让李旦拥她入怀。
就在这时候，一名宫女过来禀报：“皇上召豆卢良娣去嘉豫殿觐见！”
李旦与豆卢惜一听，都吓了一大跳！两人脸色都刷一下变得惨白...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求助于上官婉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