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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何所忆 ...

  •   第二十六章. 何所忆

      洛名在君山住了几日。仔细看了燕如雪的情况后,又将十几页的药方反复检查了几遍。其实解毒并非难事,难在将病人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永不复发,需得是个长期调理的过程。
      洛名几日里几乎没合过眼,。整日整夜全在分析药方的各处模糊的点。即使被阿落看见了面色憔悴的样子,也只是说自己有些认床,所以睡得不大好。身边已经没有那个,整日念叨让自己早些休息的人。几日后,终于将一切都整理好,却又因没事做,竟然又连夜将所有手稿都又查看了一遍,凡是有一个错别字,就将整张纸重抄一边。他只是生怕自己闲下一刻,便又开始胡思乱想。
      之后,才将药方交给阿落。嘱咐说,有两份方子,分别是白天喝和晚上喝的。喝半个月左右,便不会再有性命之忧。药性偏烈,即使开始有什么副作用,也属常事。然而燕将军体内的毒几乎已根深骨内,如此也不能将体内的毒清干净。故三个月后,开始服第三份药方。得再花几年时间调理,才能永绝后患。
      洛名的话音还未落,阿落就已经扑倒他身上,声音中几乎是已含着哭腔:“哥,谢谢你……”
      洛名确实是有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到,随即又是发自内心的欣慰,这似乎是活到现在头一回,让自己觉得自己似乎是个有用的人。却反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怔了半晌,才低声道了一句:“不用谢……”
      当晚洛名回到住处后,一下子就瘫在榻上。却仍然不敢入睡,只因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个月下的人,眼中有蓝色的幽火,嘴中说着自己根本听不清的内容。直到因晨光刺眼,不得不伸手遮挡,才发现已经睡过。很快又意识到,这里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事。
      故而去找阿落告辞。阿落立即说道:“哥你怎么这么急?过完年再走嘛。前段时间我还收到秋儿的信,说知道我们俩都会在君山,等事情忙完,说不定能来君山过年呢。”
      洛名微垂着眼睑,没有说话,似乎是有些被说动的样子。
      然而十分不巧,当天下午就又收到了秋儿的来信,说天下将生大变。天策军仍在四处奔走。她既已决心追随她那位朋友的左右,此番多半是抽不出空,就不来了。
      当时洛名正在给燕如雪诊脉,也就自然知道了信的内容。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说:“原本还想着好几个月不见秋儿,见上一眼再走也好。”
      阿落立即说道:“哥你别听她乱说,我马上回信教她人不能言而无信的道理,大不了晚几日到,肯定还能见上的。”
      洛名摇了摇头,“罢了。秋儿定是有要事,强求也不好。我就不多待了。”
      这时燕如雪抬眼看了看他,“那洛先生打算去哪里?”
      “打算回洛水。”
      “啊?”阿落看上去有些诧异的样子,“哥你还打算回那地方?”
      “不然呢?当然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燕如雪又说:“不知洛水在什么地方。若是阿落知道,洛先生可先行一步,过几日我与阿落也过去。”
      “不,你们不要来。”洛名立即这样拒绝,却又有些没有底气,“算我求你们,不要来找我。有什么事寄信就好。”
      燕如雪转头看了看阿落,阿落只是示意他不要再多语。
      “燕将军,”洛名轻声说着,声音似乎有些颤抖,“等你伤好了,请今后一定要对阿落好……不要,不要再有这种事瞒着他了……”
      燕如雪怔了怔,终是认真回答了,“如雪明白。”
      眼下已然天色不早,然而洛名却连一晚上都不肯再多留。回去简单收拾了东西,就下山了。阿落一路陪同着,到了渡口还在说,“哥你再多留一晚上真的没事的,如今天黑得这么早,水路也不安全。”
      这句话却被一旁已经开始放船的船夫听见,立即喊了回来,“小伙子你莫要瞧不起人!我都在这撑了几十年的船了,什么天气没遇上过!何时出过什么事故!”
      而洛名还在想什么能够说服的理由,终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含糊着声音说:“陆残月等我好多日了,我还是早些去找他吧……”他这样说的时候,只是一直在回避阿落的目光。
      阿落闻言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这几日问过好几次陆残月的事,而洛名总是笑答,没事的,都好。终究,还是不打算再戳穿,“那哥你早些去吧,注意安全。”
      “嗯。”洛名只是这样答应了一声,便匆匆转身走了。
      洛水离君山确实不远,两天后,洛名又回到了那个地方。整整一年了,绕了这么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原点。
      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一切皆如当初离开时的样子。洛名背对着门口,只身站在屋中时,想起半年前,那个人毫无征兆,突然就这么回来了。斜倚在门口,嘴角仍是多年不变的弧度,年少时也正是这般才被他忽悠去了荒漠,那是一切的开始。他回来的时候,也不知是真的从容,还是在努力掩饰着内心的小心试探,说什么故人相逢,竟然还怪洛名太过无情。
      洛名突然笑了一下,简直活该被自己扫地出门。然而回首时,才顿时醒过神来。门前唯有阳光如金色蝉翼,洒了一地的斑驳。
      “洛哥哥!”
      洛名忽然听到这一声,立即出门望去,只见囡囡一人从村子那边跑过来。洛名看着小姑娘那架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而囡囡到自己面前时,仿佛是尽力克制一般,稳稳停住。
      “洛哥哥……”想说的还未说出口,囡囡却突然揉着眼睛哭了起来。
      “囡囡,你怎么了……”洛名完全不明所以,连忙问道。
      囡囡只是哭得停不下来,嘴里还是坚持断断续续地说着:“洛哥哥你走的时候说要不了多久便回来,可是这都一年了,我常来你屋里将落灰都打扫了,以为这样你便能快些回来。可是你一直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洛名似乎是叹了口气,这才想起临走前答应囡囡的事。他将小姑娘领进屋里坐下,从药箱中翻出干净的纱布给她擦净满脸的眼泪。
      囡囡这才慢慢安静下来。方才一下子激动了,也不知怎么就哭了出来,还歇斯底里地,哭相定是也难看死了,顿时觉得万分不好意思。又红着脸,如同试探一般地小声问道:“洛哥哥,你走的时候说回来便教我医术的事,还作数吗……”
      洛名完全没有考虑,立即回答:“作数的。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囡囡终于是破涕为笑:“那我明天忙完家里的活就过来。洛哥哥你刚回来,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
      “嗯。好……”洛名刚答应着,囡囡已经起身跑出门了。
      于是洛名又这样住了下来。每日除了睡觉吃饭,摆弄各种稀奇草药,便全是一人坐在门口看着日出日落。偶尔有村民从门前经过,才与人说上两句话。明明原本不必,洛名却还是就这么使自己活回了过去。仍然夜夜从梦中惊醒,醒来时只有窗前月色冰冷如霜。
      唯一不同的,就是每日临近日落时分,囡囡忙完农活便会从村里跑过来,带着自己刚做的点心。洛名原本也没准备什么,反正囡囡没有基础,总是要从最简单的辨别草药教起。然而却完全没有想到,才教了两天,囡囡就开始显露出极高的天赋。
      洛名其实自己也从来记不清自己这小屋里到底有多少种药材。前两日囡囡缠着他讲,他才跟闲聊似的,将屋中翻拾了一遍,将所有药名都絮絮念叨了一通。结果两日后,囡囡竟能复述出大部分的药名,及其基本的功效,着实令洛名没有想到。这样聪明的孩子,他想,留在深山里有些可惜了。
      原本以为,日子便这样过下去了。仔细想想,或许也没有什么不好,虽然总觉得缺了什么。
      直到除夕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洛名一早想起来去山背面的镇上,还真从信使处取回一封秋儿的信。
      ——“二哥已经在信上教训我了,我只得给哥哥写封信道不是。近来是真抽不出空去君山了。我还听二哥说,哥哥又回了洛水,那小破地方有什么好的?哥哥之前不是念叨过几次,还是希望将来有朝一日,回到长安嘛?其实二哥和我都有类似的想法,毕竟我们都是长安人,落叶归根嘛。如今我身在天策军中,也耳闻了一两句大势今后的走向。
      随信一起的银子,是二哥和我这些年的一部分小积蓄。哥哥最近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倒是想请哥哥去长安看看。趁着形势还未完全安定下来,地价也还未上去。咱家那块地应该还是荒废着,若哥哥能再添点钱将那里买下来,我们兄妹几个今后便能回家聚了。洛秋。”
      洛名看完,轻轻将信合上。这才发现,其实每回真的能将自己说动的,都是秋儿。回去路上便已经开始盘算着,何时启程去长安。
      回到洛水,已是傍晚,见到囡囡的奶奶,徐婆婆就站在屋前。洛名立即上前询问,“婆婆您怎么在这里?”
      徐婆婆立即向他招着手走过来。“哎呀!洛大夫你一天去哪里了!今天不是除夕嘛,反正你也一个人住,囡囡从早上就开始念叨,喊你来我们家吃年夜饭啊!”
      洛名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推辞道:“除夕夜家人团聚,我就不好去打扰……”
      “这话说的!我们早把洛大夫当一家人了呀!”说着就边拉着洛名往村里走,再不给洛名退缩的余地。
      其实洛水村的村民们,一直都待洛名挺好的。只是洛名常常不知该如何接受,因为自己实在是没有做什么。只因他懂得医术,村民们就把他当作什么上古神农转世之类的,但自己显然不是。
      席间,洛名被问起话时,才说了自己打算离开的计划。
      徐婆婆有些诧异:“这回真的要走啦?要去哪里?”
      “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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