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珐琅戒》贾斯敏

17、第 十六 章

　　“姿势不对，腰还要更柔软一些，这样才能跳出婀娜多姿之态。从今天开始，你每天下弯腰五十次，劈叉五十次，把基础功给我练扎实了我再教你。听到没？”女人劈头盖脑把晏给训了一顿。
　　“是，芳姑。”晏转身就刻苦练习去了。
　　就这样秋天过去，冬天来，晏不畏严寒，冬天过去之后，春回大地。夏天酷暑难挡，晏从未落下一次练习。就这样第二年的秋天又来了，晏已经开始跟着芳姑在落叶上学习跳舞了。三年很快过去，晏已经可以跳出掌上飞鸿，谁说男子不如女，当局者迷的晏不知自己已经达到什么程度，但若是谁看到他的舞姿，都错以为舞者是为女儿身。这三年里他不知道为了习舞吃了多少苦，摔了多少个跟头，膝盖上全是青色的乌青块。但每每当晏想到南武帝，思念战胜了膝盖上的疼痛。
　　乞巧节终于如期而至，按照南国的习俗，皇帝会大张旗鼓去巫山祭祀，而在那之前无论男女都可报名上祭台为白太妃献舞祈福。有很多人和晏一样都报名了，但让晏没想到的是秦玉竟然也报名了献舞。
　　南武帝的仪仗队与护驾声势浩大，一拨人浩浩荡荡来到巫山脚下。除了南武帝，鹂妃也来了，南国没有皇后，所以自然伴君王一侧的重任也落在了鹂妃身上。行腊，上香，行礼，供祭品，祝词，最后才是献舞。
　　秦玉选的曲子是佳人曲，她的舞姿，明显就是经过十几年的练习方才可达到的境界，神韵更堪称是完美，成功诠释了北方也就是北国的佳人，其姿色倾国倾城。底下的人皆看呆了，但是南武帝却沉默着，一句话不说，他的眉头紧皱，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一曲终结，虽然南武帝也是在鼓掌，但明显意兴阑珊，想必是他看过太多这样的祭舞，而大多数嫔妃选择的，不是蒹葭就是佳人曲，美则美矣，毫无新意。
　　就在众人露出疲倦的神色之时，一个带着面具的人，走上了露台，分不清是男是女，一身白衣，两袖清风，身形单薄，乌黑的发披散在胸间，而那人的皮肤雪白，一双脚裸露在外，让人想入非非。
　　三声筝响，伴着几声笛音，露台上的人翩翩起舞，舞姿神态自是不用说，更难得的是那人分饰两角，既扮演了白太妃，又扮演了当年的南武帝。那人跳出了白太妃的仙姿，以及南武帝的痛苦，纠结，愧疚与思念。当真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更难得的是，那人用了山鬼这样波澜壮阔的楚辞。
　　“若有人兮山之阿，皮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于处幽篁终不见天，路艰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姜昼晦，东风飘起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即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一曲毕，众人的双眼都湿润了，就连南武帝也抹了抹通红的眼睛，全场鸦雀无声，都等着南武帝发话，大约过了很久之后，南武帝才平复了情绪，站起来，慢慢走到露台前，“下来。”
　　那人从露台上走下来，跪在南武帝面前，头低着, 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首山鬼，自白太妃自请上山修行后，朕就再没有见过这样好的舞了。摘下你的面具。”
　　那人摘下面具后，震惊了全场，谁能料到，能把这首曲掌握得这么好的人，竟然是个太监。更是有些在宫里的人默默叹道，这往后恐怕是要变天了。
　　“奴才参见皇上。”晏的语气很平静。
　　两人回到皇宫后，南武帝把所有殿内的人遣走，”你怎么会出现在露台？别告诉朕只是巧合。”
　　“皇上觉得奴才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晏的眼里没有光，只有可怕的绝望。
　　“你告诉朕实话。你为什么和白太妃长得一模一样？你为什么知道白太妃的拿手曲目？你接近朕究竟有什么目的？”南武帝很少这么激动，他的脸通红。
　　“没错，陛下，您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奴才就是利用这张脸想引起您的注意，故意接近您，然后杀了您。”晏低垂着眼眸。
　　“朕不信！”南武帝突然大吼一声，转而急冲冲走下龙椅，露出诡异的笑容，“朕自有办法证实你究竟是清白还是有罪。”这么说着，突然一把打横抱起晏往寝殿走去。
　　南心一把把晏摔在龙床上，然后俯下身去亲吻晏，突如其来的吻把晏吓了一跳，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却不愿将南武帝推开，直到他喘不过气来南武帝才放开他。
　　“陛下，你这是做什么？”晏有些惊慌失措。
　　“你以为朕那天晚上没听到你说的话吗？”南武帝露出得意的笑容，“晏儿，原来你不是阉人啊。”南心紧紧盯着晏的裆部。
　　晏瞬间红了脸，“原来，陛下都知道了。”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后鼓足勇气抬起头，“那陛下，您是不是觉得晏儿很恶心？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陛下要是生晏的气，就杀了晏吧。晏不怕死的，这样晏就可以去见爹娘了，真的，晏已经死而无憾了。陛下，动手吧。”他笑的让人心疼，笑意掩饰不了通红的双眼。
　　南武帝一把抱住晏，“傻瓜，朕刚才不是吻过你了么？这样你还不懂吗？朕喜欢你，很喜欢。”他心里不知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真的吗？可是陛下不是该喜欢鹂妃吗？或者璇嫔？再或者惠妃娘娘。还有白太妃娘娘。而我只是个男人。”晏小声地靠在南武帝怀里说。
　　“朕是真的喜欢你。关于白太妃，朕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全明白了。”
　　于是南武帝带着晏进了皇宫中的唯一一处禁地，白灵殿，南武帝进屋后点了一些蜡烛让殿内更明亮一些，“这是，白太妃曾经的住的寝殿。晏，你来看看这幅画，这幅画上画的就是白太妃。”
　　晏随着南武帝手指的方向望去，画里一个人正骑在马上，可那人分明就是一个男人！
　　“陛下，这，这明明是个男人。怎么会是白太妃呢？惠妃娘娘给我看过白太妃的画像，明明是一个和奴才长得很像的女人啊。”
　　“那幅画是朕画的，是朕虚构了白太妃这个人。在这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朕和你，还有鹂妃，当然了，不是朕告诉她的而是她偷听到的。”
　　“陛下为什么这么做呢？”
　　“一是不想让流言蜚语传出来，二是白灵生前从没有什么名份，是朕欠他的，朕也就只能在死后给他一个尊称了。”
　　“陛下果然是用情至深，晏其实不求什么，陛下只要对晏有一丝丝情就够了。”晏突然跪下。
　　“这是怎么了，怎么动不动就跪？”
　　“既然陛下告诉了晏这样一个秘密，晏也告诉陛下一个秘密吧，这个秘密，只有晏一个人知道。”
　　“说吧。”
　　“陛下还记得那天晚上晏对您说的话，那就应该还记得您告诉我的，关于珐琅戒的事。陛下说，那个戴着珐琅戒指的人，最终会害死陛下。。。”晏慢慢解开右手的手套，缓缓举起右手，“陛下，您看。”
　　南武帝定睛一看，一枚珐琅戒指赫然戴在晏的小指上，豆大的汗珠爬上脸颊，“怎么会是你？竟然是你！你是怎么得到的这枚戒指？”
　　晏把得到戒指的经过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讲了一遍之后，看着南武帝，“陛下，您要是想摆脱诅咒，就把晏杀了吧，这辈子栽倒在陛下手里晏死而无憾，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南武帝把晏从地上拉起来，怜惜地捧起晏的脸，“傻瓜，朕怎么可能舍得杀你。所谓命数，就是躲不过的，既然躲不过不躲也罢。”
　　晏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醒来的时候他躺在龙床上，浑身酸痛，而自己的脖子上有许多粉红色的印记，而皇上和自己一样赤身裸体躺在床上。
　　谁能告诉他昨晚发生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