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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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底是又过了十余年，神明在为筹集建设神社资金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阴阳师。
那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阴阳师了，他看着神明，突然露出了几分惆怅的笑，渐行远去，风中飘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这样啊...原来，他就是你身边的...”
余下的字太轻，被风吹散了。
神明疑惑地掏掏耳朵，不再理会。
世代更替，神明依旧没有建成自己的神社，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曾是有神社的神明。
他始终是独自一人，周围的神器来去匆匆，终是嫌他清贫，神明游走于苍白的人间。
直至有一日，他与一个特殊的灵魂签订了契约。
在一片白光中，神明看到了灵魂的一生。
那是距今非常久远的年代了，迎面而来的熏风夹带着脂粉甜腻的香气，高悬的灯笼将长街染成暧昧的红。
男孩生长在一间名叫居和屋的妓馆里。他的母亲，是风华绝代的花魁。
神明兀的愣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自己。
那日，小小的男孩目送人群远去，破旧的草席裹着冰冷的尸体——那是他的母亲，遗体上残旧的红色碎步在行走间不慎落地，人们皱着眉头避而不及。他站在居和屋的门口，就在光与影的交界线上，惨白着一张脸。
而后，他抬起头，看见了神明。
男孩睁着那双琉璃色的眼偏过头来，沉如死水的眼眸倒映出神明的身影。
他问：“你是谁。”
神明看到自己愣了会儿，然后笑眯眯的冲他道：“我是夜卜神。”
“神？”男孩迟钝地上前一步，将自己曝露在阳光中，又问：“那是什么？”
“这个么...神，大概是能实现任何愿望吧。”神明想了想，如是说。
“那么，我做您的信徒，您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神明看到过去的自己蹲下身来，放柔了声音。
“我听到了你的祈愿，你想实现什么愿望呢。”
“我希望...”
......
后来，男孩长大了，成了居和屋的花魁，他有一个习惯，每月初每月末总会前往祸津神的神社，这日，他再次见到了神明。
“你为什么要信奉祸津神呢。”
“他是带来不幸的神，灾难，噩运，杀戮，你为什么信奉他呢。”
他看到花魁走向春光，眼尾些微泛红，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带着久别重逢的雀跃，又因为他的问题染上怒意。
天知道花魁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不去触碰他的神明，他悄悄在袖内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深陷入掌心，留下苍白的月牙印。
“能听到信仰的才是神明。”
能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后来，花魁与神明渐渐相熟，他褪去人前的冷漠，漂亮的眼睛里都盛不下满满的笑意。他尝试挽起宽大的袖子，换上使女的衣服洗手做羹，被精心娇养的鲜花哪里晓得油盐酱醋，他一一去尝，好歹分出糖来，却不知与常人有异，作出甜死人来的甜汤，将厨娘吓的惊慌失色，而花魁悄悄遁去，端着那叠就外观而言，精致的羊羹。
花魁的生活糜烂而单调，与神明相处的日子是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他似是知道神明每每躲在高枝上偷看他跳舞，于是，展开扇子前定会将和室的门悄悄打开。
神明看着看着，又忽然皱起眉来。
他看到花魁缩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徐徐吹出一缕细烟。
神明记得这个男人，他是最负盛名的武士，却因为背主投敌，揭竿起义背负骂名，他记得男人战败的前一晚，奉上了全部的财产，请求他杀了旧主。
他记得他，武士战死在城外，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枝坠着流苏的椿花。
“你为什么执着在这里呢阿熏。”武士的脸上还带着被拒的羞怒。
“大人，您知道的...”花魁垂下眼，小声辩解。
“别拿这个借口敷衍我！”武士拂去几案上的茶盏，丁零当啷掉了一地，“你在等谁。”
花魁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茫然，但他最终没有回话，这次他低下头去。
“你会后悔的，阿熏。”
背过身去的花魁捻着身下的衣帛，他终究是落泪了，不是因为拒绝了武士的邀请，而是因为，他在沉默地那刻，想到了神明。
最后一次，花魁收到了佐宇见城主的邀约，临行前，他对着一旁已然长成的少女，笑道：“小椿，我的居室里有一个盒子，算是这辈子的积蓄了，你拿一半，另一半，请每月贡奉给神明大人吧。”
铜镜内的花魁盛装，一袭绯色的振袖，美丽的不可方物，他在镜子前坐了好久好久，久到指尖都失去知觉。
他尝试弯起眉眼，泪水却花了画好的妆面。
华丽的厢车载着花魁远去。清脆的缅铃声消散在风里。
这个花魁，爱上了神明。
居和屋的花魁川江熏死了，被佐宇见城的城主玩死了。
消息传到居和屋的时候，妈妈正在指挥着使女们收拾花魁的屋子，将属于花魁的东西整箱封存，小椿忽然冲进来，试图将所有人驱赶，又被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扭送回去。
花魁想，川江百合说的果真不错，他终将会像母亲一样死去，唯一遗憾的。
神明大人，我多想再见你一次。
花魁的遗体被运送往居和屋，小椿看着满身伤痕的花魁几近疯狂，脂粉混着泪水而下，她执拗地抱着那具冰冷的躯体，又被残忍的撕开。
照例，居和屋死去的妓子们是要被扔到乱葬岗的，出乎意料的，有一位阴阳师出资，厚葬了这个可怜人。
神明眨了眨眼。
他想起来了
“我希望...能永远陪在您的身边，做您的信徒。”
“啪。”
一滴泪滴落在手背上，他呆呆地看着白光中出现的那个一身绯衣的少年。
“阿熏...”
他探出手去。
可惜，成为了神器的花魁，再也不记得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番外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