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明时》甄藏

7、第七章

　　要是冯兆宇在，他肯定要嘲笑颜勖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可霜锦却因为他的这些话而感动，从小她妈妈就告诉她不能害怕不能软弱，可她妈妈越这么说她越是软弱害怕。

　　本来在父母离婚后，她是判给妈妈养的，可她妈妈受不了她说个话都脸红的样子，而她也做不成他妈妈那样的女强人，最后她爸爸把她接了回来。

　　用她妈妈的话说就是，“也只有你那个软弱无能没出息的父亲，才会要你这个同样懦弱无能的女儿。”

　　从那以后，霜锦没再见过妈妈，她也有了更多的害怕。

　　“谢谢，谢谢你安慰我，也谢谢你愿意跟我做朋友。”

　　本来还忙着给她擦汗的颜勖一愣，“应该是我说谢谢，谢谢你愿意让我做你的朋友。”

　　虽说只是朋友，可于他们之间来说，这简直就是迈近了很大的一步。

　　从他喜欢上她，到她认识他，到他们成为朋友，这中间花了将近四年。

　　摩天轮之后，他们大多只是在旁边看着别人玩，直到天黑两个人觉得有些饿才离开。

　　晚饭的时候，霜锦带着颜勖在C大附近的小吃街转悠，霜锦小时候在这里吃过不少，看到每一家都能回忆起以前的零星片段。

　　他们边走，霜锦边笑着跟他说她的小时候。

　　“以前这里有家包子铺，有肉包子和糖包子，汤包子里面都是白糖，一口咬下去白糖就在舌头上化开，可也不觉得甜腻……”

　　“这家面馆开了很多年了，我高中的时候就在，我爸有时候产里加班不会来，我就来这里吃面，不过现在感觉没有以前的好吃了，我爸说是我小时候馋，喝水都会觉得香……”

　　“我在这家买过好多小金鱼，可每次买的小金鱼活不到三天就死了，没死一次我就伤心一回，死了三回之后我就不敢养了，我现在都想以后要是有自己的家里，要养一缸子金鱼，不会死的那种……”

　　霜锦一路眉飞色舞的再讲，她这个样子是颜勖从来没讲过的，而他也在很认真的听，那些他没有参与过的岁月，他也希望他能知道她的点点滴滴。

　　他们最后坐在了霜锦小时候常吃的一家菜馆里，从前的老板和老板娘已经退休，如今管着店的是老板的儿子和儿媳。

　　“这里的每一道鱼都好吃……”

　　“喜欢吃鱼？”

　　光是看着菜单她就已经口舌生津，看她的样子只要是条鱼她就应该非常喜欢。

　　霜锦点了点头，“我妈以前在我家有绝对的话语权，她不爱吃的家里基本都不会做，像汤圆啊鱼啊面啊……这些我小时候都吃得少，为了讨我妈高兴，我也就表示自己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其实后来才知道，我是很喜欢吃的。”

　　难怪她总是委屈自己，这是自小就养久了的习惯。

　　“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不用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嗯……”

　　霜锦点了个水煮鱼和几道清淡的炒菜。

　　“我十二岁生日过了两天，我爸妈就离婚了，之后我就跟着我妈去了B市。她聪明漂亮，做起生意来得心应手，每天都忙得顾不上回家，那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去附近的一家小面馆吃面，一碗面里有烂熟的豌豆、青嫩的菜芽、还有几粒牛肉，每次吃完面我都会莫名的开心。”

　　颜勖不能够想象，十二岁的小霜锦是如何应对大城市的孤独的，那么小的年纪所有的快乐只能靠一碗面。

　　霜锦看着颜勖严肃的表情，甚至让她觉得他似乎在难过。

　　“别这么严肃，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颜勖：“……”

　　他总有一种在不经意间，被调戏了的感觉。

　　“其实我当年并不觉得难熬，现在想想我这个人在情绪和感情上面都很迟钝，高中以前我都不知道人还有忧郁还有悲伤这种情绪，后面看书才知道原来忧郁和悲伤我也有过，只是当年我自己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罢了。”

　　霜锦越说，越觉得自己把过去说的昏暗，颜勖的表情随着她说的更加严肃。

　　“其实过去经历过也没什么，至少我现在是过得好，小时候不开心是觉得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我父母的关系，我母亲不那么喜欢我，我自己总是好不了的成绩……可是现在不会了，如今很多事情我还是都能自己解决的，有疑惑的有办不到的也还有汪洋她们。”

　　颜勖在心里叹了口气，才“嗯”了一声回答她，他也不是担心那些过去，他只是心疼，心疼她独自走过的岁月里并不温暖明亮。

　　“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是不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好读书好样样出色还格外听话？”

　　颜勖摇了摇头，“我妈一直很不放心我，她最害怕去学校就听见老师说我很听话。”

　　霜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哪有父母怕孩子乖的？

　　“我妈是那种爽快明朗的性格，她觉得小孩子就应该调皮一点，太听话了会没有自己的特色和创造性。她就喜欢能上房揭个瓦的路边偷个花之类的。可我像我爸，从小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那儿玩积木玩拼图看书，我妈觉得我这个性格长大了不好解决个人问题。”

　　霜锦没憋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光靠着张脸就有很多女生喜欢，更别说你还有能力，要像我这样的才愁，我宿舍的她们都开始给我琢磨相亲的人选了，我爸也一直问……”

　　原来冯兆宇那个据说，并不是假的……

　　颜勖很是郁闷，“嗯？有喜欢的吗？”

　　霜锦摇了摇头，“本来就是陌生人，一来就要谈及感情问题，很奇怪的。”

　　“嗯，感情还是慎重些的好，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他说的郑重，在他心里爱情就应该像他父母一样，牵了手就要一起走一辈子。

　　不知怎么的话题拐到了感情上，霜锦有些刻意的回避这个话题，于是又说起了自己小时候。

　　“我虽然没上房揭瓦，不过路边采花爬树偷果子这种事情，可没少干过。”

　　颜勖想不出霜锦调皮的样子，于是一脸的质疑。

　　“你别不信，我小学之前经常带领我们附近那些小孩儿到处跑，有一回我们去公园玩，我跑得太快没刹住直接冲到了小湖里，把我们那一群小孩儿吓得直哭。好在那水不深，可当时天冷我穿得厚，在水里划半天我也没爬不上岸，还是过路的一个大叔看见我在水里乱扑腾才把我拎出来的。”

　　他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时候。

　　“被捞出来之后，我还领着小伙伴儿去买了糖葫芦吃，吃完了我才穿着一身一路滴水的衣服回去，结果那晚就被我妈狠揍了一顿。”

　　“以后衣服湿了要马上换，穿久了对身体不好。”

　　霜锦嗯嗯的点头。

　　“我妈那个时候高中物理老师，结果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数学就不及格，到了初中物理更是全年级倒数，我妈总是嫌我笨，她老觉得当年在医院抱错了孩子。”

　　一个母亲对一个孩子的不满，于一个孩子的心灵上来说是极为残忍的事情，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就很有可能伤害了孩子的自尊。

　　霜锦这个时候说的轻松，可当年呢？她该有多难过。

　　“可偏偏我语文英语好，常常都是语文英语第一，数理化倒数一二，到后来我妈连家长会都不愿意去了，每去一次就会被我班主任点名说一次我偏科的问题。你是不是从小就没这种烦恼？”

　　“还好……但是像语文我只能去找得分点答题，你要说我语文有多好其实也并不见得。”

　　霜锦觉得稀奇，学霸居然也有不大好学科。

　　“在我心里，你就是那种数理化全满分，语文英语接近满分的人。”

　　“你把我想的太优秀，其实我也就事很普通的一个人而已。”

　　颜勖很认真的再说这件事情，毕竟他母亲和姐姐向来嫌弃他没情趣，霜锦实在把他想得太好，他怕以后她会有落差。

　　虽然他愿意为了她去学习浪漫，去增加情趣，但是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后天弥补只能改善却不能完善。

　　“其实大家都这样，我也有很多面的。”

　　“比如？”

　　“嗯……你能想象我自己一个人在街上抓住偷我钱的小偷吗？你能想象我打欺负女生的男生吗？”

　　颜勖心里有些惊，表面却依旧淡定。

　　似乎真的认真的想了一阵之后，他才摇了摇头。

　　“大家都觉得我不可能这样，想着我遇着小偷或者是被欺负，肯定是哭着跑回家哭诉。其实我没有那么弱。我紧张害羞，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陌生人和别人的注意。”

　　颜勖看着，因为水煮鱼辣的两颊绯红的霜锦，原来他对她的了解也只是表象而已。

　　他以为的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其实这么勇敢独立。

　　“嗯……小白兔也有凶猛的时候。”

　　正吃着鱼的霜锦被突来的一句，呛了一口：“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兔子急了也咬人？”

　　颜勖没接她的话，只是默默地倒了杯温水给她。

　　咬不咬人无所谓，只要这只兔子是他的就行。